第36章 遺産
第36章 遺産
邵千洲的訂婚典禮之後,氣溫漸漸穩定下來。或許是裴雪意的呼吸道已經适應了這個冬天,他的咳嗽好了很多,最起碼夜裏不會咳醒,能睡個安穩覺了。
從那天慶功會結束後,他就被迫待在家裏養病,其實已經好久沒去公司了。這段時間的很多工作都是在家裏完成的,雖說跟大家的溝通還算順利,但他還是想去利臻看看。
最近他在計劃着解散幾個分公司和下游工廠,對于那些不能再繼續創造利益的廠子,早點關了反而輕松。
但是有幾家工廠是從爺爺在世時就存在的,關掉以後工人們如何安置是個問題。這些工人在利臻幹了半輩子,如今已經是人到中年了,普遍上有老、下有小,突然就這麽失業了,恐怕會鬧起來,遣散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裴雪意想着這些問題,有點走神。
他望向車窗外的街道,此時正好經過一家咖啡店,排隊買咖啡的人已經排到了門外。
“李查。”他突然出聲,吩咐理查德,“你去給我買一杯咖啡,不,買兩杯,我請你喝咖啡。”
理查德顧慮到他目前還在喝中藥,詢問道:“您能喝咖啡嗎?喝中藥期間,應該盡量避免刺激性的食物和飲料吧。”
裴雪意笑了,清瘦的臉龐映着車窗外的晨光,竟然顯得有些柔和,但張口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給人臺階,“你又不聽我的話,管我那麽多幹什麽?你是我的保镖,又不是我的保姆。”
理查德看着他,張了張嘴巴想要反駁,但最終也沒說什麽,只問:“你想喝什麽?”
裴雪意說:“随便,你看着買吧。”
理查德下車去買咖啡,他想了想,沒有封鎖車門和車窗,過了幾分鐘,當他拎着兩杯美式出來,卻發現原本坐在後座的人不見了!
他一瞬間腦門冒汗,四下裏張望,到處都沒人影,掏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一轉頭瞧見裴雪意坐在咖啡店裏,正隔着玻璃窗朝他揮手,臉上還帶着幾分得逞的笑意。
理查德長舒了一口氣,又重新回到咖啡店,把人請出來。手機那邊傳來同事的聲音,他回複道:“沒事了,一切正常。”
裴雪意上車,看到手邊放着的冰美式,很嫌棄地說:“我不喝美式,我要加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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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無奈道:“是你剛才說随便的,我再去重新買。”
裴雪意嘆了口氣,“算了。”
理查德轉過頭去,發動汽車,“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又想跑了?”
“李查,你還記得,那天我在這輛車裏跟你說的話嗎?”
理查德的臉刷的一下紅了,那天裴雪意抽了他的煙,跟他說“做我的狗吧”。
“李查,那天你沒回答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答應了。否則,你早就向邵雲重打小報告了。”裴雪意的聲音懶懶的,自帶嘲諷意味,“你倒是比我們中國人還要含蓄。”
理查德愣住了,半響沒有說話,一言不發地開車,許久才問:“你想讓我做什麽?”
“暫時不需要你做什麽。現在我想知道,除了你們這些保镖,我身上有定位裝置嗎?”
“有。”
“在哪裏?”
“我不知道,也許是手機、手表、領帶夾,這個只有老板本人清楚。如果你跑了,定位裝置會首先向他報警。”
裴雪意望向車窗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如果我跑了,你會受到牽連嗎?”
“我會逃回美國。”
裴雪意笑了笑,“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到牽連的。如果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我不會輕舉妄動。”
理查德深以為然,如果這次再被抓,裴雪意從此以後,大概再也沒有什麽自由可言。
裴雪意路過前臺的時候,前臺小姐交給他一個信封,說是前幾天有位先生委托前臺交給他的。
信封薄薄的,上面只寫了“裴雪意收”幾個字,再沒有其他信息了。
裴雪意拿着信封來到頂層辦公室,由于一整個上午都在忙工作,信封随手放在辦公桌,幾乎被他遺忘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才想起來打開看看。
很令人意外的是,信封裏是一張照片,是他幼年時與爺爺的合照。随照片附帶的還有一張紙條,留了一個電話,落款是林律師。
對方希望裴雪意與他聯系。
如果沒有這張照片,裴雪意一定懷疑這人是騙子,但是這張照片确實是他和爺爺一起拍的,拍攝地點就在家裏的庭院。而且這張照片,就連家裏的影集裏都沒有。
裴雪意幾乎沒有猶豫,就跟這個人取得了聯系。
原來林律師是爺爺的委托律師。
林律師說,其實爺爺在去世前就為利臻的前途擔憂,裴乘風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孫輩接班。
老爺子這一輩子兢兢業業的做生意,也算拼搏下來一些財富。他的兒子自幼在很優渥的環境裏長大,可以說完全享受了他創造的財富,并且如果運氣好的話,能夠享受到中年。但他擔心自己的孫子,既沒有享受到他創造的財富,最後卻又要被利臻拖累。
所以老爺子背着所有人在香港設立了家族信托,裴雪意是唯一受益人。
爺爺給裴雪意預留了足夠他安穩度過一生的財富,這筆錢在如今看來也十分豐厚,可以讓裴雪意在往後餘生裏都做個富貴閑人。
裴雪意挂斷電話,站在利臻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這座城市。
冬日的暖陽為他周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他閉上眼睛,眼眶酸澀到疼痛,緩緩流下一行淚。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個人,在不同的時空裏,曾經這樣的愛過他。
這種獨一份的偏愛,是裴安虞也沒有的。雖然爺爺設立信托的時候,裴安虞還沒有出生,但爺爺可以将未出生的孫輩設置為潛在受益人。可是爺爺沒有那樣做,這筆錢錢是留給他一個人的。
他終于也感受到了這種偏心,這次是偏向他的,可惜卻是在爺爺去世以後那麽多年他才知道。
在這一刻,他眺望着爺爺曾眺望過的地方,隔着十幾年的光陰,腦海中浮現出關于爺爺的那些微末記憶,突然悲從中來、淚流不止。
幾天後,裴雪意向裴乘風正式提出了解散幾家分公司和下游工廠的意見,裙幺污兒二漆霧二吧椅并且附上了幾家分公司最近五年的財報,以及說明它們經營不善、業務艱難的書面材料。
他本以為這件事沒那麽容易通過的,但裴乘風幾乎沒說什麽就同意了,還說讓他放手去做。也許是與萬頃的合作案進展順利,讓裴乘風覺得他這個兒子還是有點用的。
這一點,在之後也很快得到驗證。
大概裴乘風真的想通了,開始帶着裴雪意去認識一些生意場上的朋友,參加各種活動時也會帶着兒子。
黑色勞斯萊斯停靠在酒店大門前,外面下起了小雨,酒店門童各自撐起一把黑色雨傘,打開車門,将裴雪意和裴乘風接出來。
今天的晚宴就在這裏,聽說規格很高,每天晚上最多接待兩桌。
“阿季,黃總跟爸爸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恰好他兒子也是今年剛從國外回來,年紀和你差不多大,你們年輕人可以多交流交流。”裴乘風看着兒子叮囑道。
裴雪意點了點頭,“好。”
腦子裏卻在翻名單,到底是哪個黃總,要說在本市能數得上的姓黃的,家裏生意還能跟他家有所關聯的,該不會是…
中式仿古的包廂門打開,寬敞的包廂內坐着幾個中年人,在一衆的中年男人裏有個特別醒目的年輕人,因為他穿了件白色的西裝…
果然…裴雪意扯了扯唇角,原來真的是黃澎和他爸爸。
包廂門一打開,黃澎看到來人,“騰”的一下就站起來了,動靜忒大,把席間其他人都驚着了。
黃父遞了個嫌棄的眼神過去,奈何黃澎不接呀。他打看見裴雪意。魂兒都飛了。被身邊的老父親拽了一把,這才坐下了。
裴乘風跟在座的各位打完招呼,才介紹裴雪意給大家認識,輪到黃澎的時候,笑着說:“阿季,你們當初還是校友呢,你還記得嗎?”
裴雪意唇角抽了抽,向黃澎伸出了手,“黃澎,好久不見。”他這爸爸估計不記得了,當初就是這人帶頭在學校裏欺負他兒子的。
黃澎連忙站起來,笑着咧開嘴,“原來你還記得我啊!哎呀,當年在學校裏欺負過你,真是對不起,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歉來着…”
“過去的事就別提了。”裴雪意趕緊制止了他往下說的話頭,不想他在這宴席上舊事重提。
“好,好,你說不提就不提,只要你心裏不再記恨我了,我比什麽都高興。”黃澎心裏也明白,趕緊打住了,對裴雪意露出殷勤的笑臉。
他小時候仗着家境好,确實任性妄為,幹過許多犯渾的事。自從被邵雲重打了那一頓,倒是收斂不少。現在長大了,怎麽說也喝了幾年洋墨水,知道在人前得披上一層文明的外衣。
裴雪意極冷淡地笑了笑,沒有繼續接他的話,其中疏離的意味不言自明。
裴家父子到了,這頓飯也就正式開席。
裴雪意和黃澎的座位挨着。
黃澎看着身側的人,心裏頭那點小火苗燒得很旺。
其實他對裴雪意是懷着一點不可告人的小心思的,但這些年邵雲重把人看得太緊,他一直覺得裴雪意這人“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黃澎不是個gay,或者說不全是。但是當年他帶着一夥人扒裴雪意的衣服,上衣掀起來之後,露出一截小細腰,媽的,他回去之後很多年都忘不掉。
甚至都忘記當初是怎麽被打半死的了,但就是忘不掉那一片刺目的白。
他後來男女通吃,始終覺得有裴雪意的一份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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