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一片黑暗的意識海中，似乎有一串串白色的字母在無規律地跳動着。

它們自動排列組合着，很快，組成了一段令人莫名的神秘文字：

【生成地形中……】

【歡迎進入我的世界】

【/op Carlos Lynn】

……

持續作響的耳鳴聲刺痛了卡洛斯的神經。

他擡起頭環顧四周，熱烈的火焰将他團團包圍，除了跳動着的明豔的橘紅色，他什麽也看不清。

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得死死的，在恢複意識的一剎那，強烈的窒息感猛然出現。

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與此同時，身下柔軟的觸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低頭，發現自己身下壓着一個人。那是個身穿奇異服裝、正昏迷不醒的少年。

窒息感越來越強，眼前的光線已經開始變得暗淡。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他下意識地，緊緊摟住身下的少年。

*

“他是怎麽從那場爆炸中活下來的？”

滿是消毒水氣味的病房中，金發青年躺在純白色的病床上，翠綠的雙眼中沒有絲毫神采。

“不清楚，我聽送他來的警察說，他當時就位于爆炸中心。可他送過來的時候別說受傷了，人都是清醒着的！真是怪事！”

“也許是運氣好？”

“那幾個警察也這麽說，不過他父母可沒這麽幸運……一家人周末出來玩，卻遭遇了小醜的恐怖襲擊，這運氣也夠差的了……”

金發青年神色平靜地聽着門外護士嚼舌根的聲音，仿佛她們讨論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他腦子裏什麽也沒想。

“唉，可憐的孩子。聽說一會兒有警察要過來，希望他們對他溫柔些……”

護士的腳步聲漸漸走遠了。

聽到一會兒有人要來，金發青年下意識用沒有輸液的那只手，提了一下被角，蓋住自己的右臂上方。

那裏被火焰燎了一下，衣袖被燒得破爛不堪，露出底下的白色繃帶。

除了被煙霧嗆壞了的嗓子，他渾身上下就只有這一處燒傷。

有點難看，還是不要被別人看到的好。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

一身警服的男人推開了病房門，他身後跟着一個身材削瘦、留着小胡子的風衣男人。

“你好，林恩先生，我是哥譚警局的約翰·喬登，這位是我們警局的局長——吉姆·戈登。如果方便的話，你能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嗎？”

金發青年側過頭，安靜地打量着他們。

他遲遲沒有開口說話，這讓已經走到他病床前的那位警察有些尴尬。

“我之前問過你的主治醫生了。”他輕咳一聲，解釋道，“他說你的身體沒有太大的問題……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金發青年收回視線，幾秒種後，他微微點頭。

他看起來反應有些遲緩，也許仍沒能從那場可怕的爆炸中緩過來……

約翰心中默默想着。他有些同情面前這個神色麻木的孩子，但他有他必須要做的工作。

他向青年詢問了一些基本問題，不知道是因為大受打擊，還是因為聲帶受損，青年的聲音十分沙啞，他需要很認真才能聽得清楚。

在尴尬與愧疚的折磨中，他大致了解到青年的一些信息。

他叫卡洛斯·林恩，母親和繼父是哥譚人，但他本人目前在紐約上大學，平時很少回來。

這兩天他難得回哥譚跟母親、繼父一起過周末，沒想到就遇上了這樣的不幸。

由于他是這場爆炸中唯一的幸存者，約翰不得不又向青年詳細詢問了當時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你們沒有見到小醜，只是通過廣播聽到了他的聲音？”

金發青年點點頭。

“也就是說，他先是讓小醜幫的人把商場的幾處大門都封閉，然後通過廣播告訴你們商場裏有炸/彈，當你們試圖從商場二樓跳窗逃生的時候，炸/彈被引爆了，對嗎？”

青年神色平靜，再次點頭。

“而炸/彈就安裝在二樓的窗口。”約翰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悲哀，“這就是為什麽所有人都沒能逃出來——”

這時，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風衣男人突然接口：

“——除了你。”

正在做筆錄的約翰沒想到戈登局長會突然開口，他的筆頓住了，有些猶豫地看向局長。

戈登局長卻不為所動，他盯着青年慘白的面龐，眼角的皺紋也掩蓋不住他犀利的目光：

“孩子，你是怎麽從那場爆炸中活下來的？”

“……”

病房中一片寂靜，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卡洛斯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當時發生的事。

半晌後，他輕輕搖了搖頭，用沙啞地像是被沙子磨爛了的聲音說：“我不知道……”

一旁的約翰發出憐憫的嘆息聲，而戈登警長的表情更加嚴肅。

他們本以為，今天大概是問不出什麽了。

沒想到就在這時，青年突然開口：

“其實，當時不只有我一位幸存者。如果你們有什麽疑惑，或許可以問一問另一個人，看他知道點什麽。”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兩人大為吃驚。

戈登急忙追問：“另一個人是誰？！”

金發青年微微仰頭，目光直直地與戈登的對上。

他說：

“是羅賓，我救了他。”

*

“是他救了我，父親。”

蝙蝠洞內，羅賓摘下面具，垂頭喪氣地站在蝙蝠俠面前，低聲訴說着。

“我當時以為要沒命了，誰也沒想到小醜會把炸/彈安在那個位置——是他抱住我，替我擋下了炸/彈。”

“這是我的失誤，我不該沒有察覺到小醜的陰謀。”

“……”

他的對面，蝙蝠俠沉默地坐着，漆黑的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堅毅的下巴和緊抿的唇，讓人讀不出任何情緒。

“這不是重點，羅賓。”沙啞低沉的嗓音如同在厲火中炙烤過數百次，蝙蝠俠用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說着，“我想知道，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達米安咬住下唇，不大高興地耷拉着眉梢。

他剛剛才經歷過死亡的威脅，而他的父親沒有給予他他想要的安慰。

不過他很快嚴肅起來，因為他同樣感到奇怪：“炸/彈爆炸時我被震暈過去了，沒看到當時發生了什麽。不過他在那麽近的距離下還能毫發無損，的确不太正常。”

“是很不正常。”坐在蝙蝠電腦前的紅羅賓轉過轉椅，一手捧着咖啡，語氣滿是後怕：“達米安，你不知道爆炸點離你們有多近，幾乎不超過兩米的距離。根據現場勘察，距離爆炸點十幾米以外的玻璃扶手都被炸得粉碎，現場的人不是被炸成了肉沫，就是嚴重燒傷導致死亡。你猜，為什麽只有你們兩個沒事？”

達米安稚嫩的臉上滿是不爽。

他讨厭自己的失誤被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尤其這個人是上一任羅賓。

盡管這次，他的确無法反駁。

如果不是那個金發青年護住了他，他此時也會和其他受害者一樣被炸成肉沫。

他偷偷觑着蝙蝠俠的臉色，見對方盯着蝙蝠電腦，屏幕光勾勒出他側臉冷漠的線條。

他失落地垂下頭。

“好了，紅羅賓，說正事。”蝙蝠俠的聲音打斷了達米安的失落。

“好吧，B。”紅羅賓放下咖啡，椅子又轉了回去。

他指着屏幕，語氣嚴肅起來：“看這個能量場，在爆炸發生的一瞬間，一股特殊能量從卡洛斯·林恩身上爆發出來。這股力量保護了他，也保護了他懷裏的羅賓。”

“而詭異的是，這股能量不屬于我們目前已知的任何能量體系——也就是說，它很有可能，來自外星……”

*

“游戲世界？”

安靜的病房內，金發青年面朝天花板，眼神放空，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裏不可能是游戲世界，我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

他擡起正在輸液的右手舉到眼前。

那只手是他熟悉的白皙修長，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他能感受到被紗布蓋住的針孔處，由于他的動作滲出了一絲潮意，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上臂被火焰灼燒的傷處在隐隐作痛。

這個世界不可能是假的。

卡洛斯曾經思考過，自己到底算不算是穿越者的問題。

六歲那年，原本快樂懵懂的他突然覺醒了一段陌生的記憶，那似乎是他上輩子十八年的平凡人生。

但他的生活沒有因為這段記憶發生太大的改變。他照舊安穩地生活着，認真地對待這個世界。

但現在，腦海中突然有段意識告訴他，他穿進了上輩子玩過的一個游戲，并且獲得了游戲裏才有的技能。

“不可能，這個世界又不是方塊世界，我所接觸的人、我所經歷的一切，都不可能只是數據而已。”

“是真是假，我還是分得清的。”

卡洛斯的手落了下來。他翻過手掌，讓手心搭在眼皮上。

閉上眼睛，他就能更加清晰地看到那段異常熟悉的指令。

【/gamerule mobGriefing false】

這段指令的意思是，他已經開啓了防爆模式。

在上輩子玩過的那個游戲中，有一種一旦被玩家攻擊就會爆炸的怪物。如果被這種怪物的爆炸波及，玩家就會掉血，甚至死亡。

為了提升可玩性，部分玩家會自行開啓防爆指令，這樣能無視游戲內的一切爆炸帶來的傷害，包括TNT（炸藥）。

卡洛斯以前玩游戲的時候，是建築黨，不太喜歡打怪，因此防爆指令是常年開啓的。

而這，就是他能從這場爆炸中活下來的原因。

他無法向任何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