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只爛桃花
一只爛桃花
陳小希是個十分熱愛生命的人，初來乍到，便發現有人要結束生命，自是極為震驚與不忍的！
其實，這種張羅着不想活的事，并不稀奇！日後，她便會發現她所穿到的村子，動不動就會有某些人折騰着想要輕生，然而那并不代表他們真的不要活了！
許多人尋死尋活，是因為碰到了挫折，又膽小怕事，無法在外人面前排解心中的壓抑與委屈，更沒有辦法去獨自面對，潛意識裏就想用一種激進的姿态去抒發情感，比如說不活了就是一種表達方式！
他們擺出雷聲大雨點小的自我了斷造型，其實連自己都意識不到那竟是為了什麽！
他們沒有勇氣真的去死，甚至不知道這樣鬧上一場是給誰看，又是跟誰在做着命運的抗争，而将自己架上風口浪尖的死刑臺邊緣，卻可以描述出心底到底有多不是滋味！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出于無奈！
在這樣的場合下，家人痛感他們的委屈，也最姑息他們的性命。他們會被拼命地阻攔，而後卻要繼續折騰，“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然而，即便沒人管他們，他們也舍不得不活。若是沒有人看着他們馬上就要不活了，反倒不至于折騰得那麽厲害！
而勤勞樸實的荷葉姐無法意識到這一點，聽說爺爺要上吊，哪裏還沉得住氣，急得亦如兩個妹妹一般，當即便險些哭了出來。
她的腳步幾乎站立不穩，卻不管不顧地向屋內沖，“爺爺……”
陳小希看的出來，荷葉姐實際上是個病人，在外面風風火火的厲害模樣，足以掩蓋身體上的虛弱一時，卻總有支撐不住的時候。
而這會兒，被如此刺激，那些強挺着的東西驀然崩塌！
她沖了幾步，到了裏屋門口，見到爺爺！
還好，他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挂在橫梁上。然而，他卻低頭喪氣的拿着一根斷掉的草繩。
陳小希也跟了進去，只見一禿頭老者斜倚着紙糊的炕牆，一聲接一聲的嘆氣！
這會兒，荷葉姐略微松了口氣，可卻又感覺到身體裏非常地難受！
Advertisement
下一瞬，她昏頭脹腦地抓住門框，捂着胸口，面色愈發有些不對。猛然間，一口黃色的東西噴了出來……
“爺……”她想要說什麽，卻沒有說的下去！
接下來，她想要再往裏走，可渾身無力，只有拄着門框。而後，腹內的不适讓她一口接一口的幹嘔……
四妹子見她弄成這樣，忙湊過來替她捶背……
“大姐，你別急，……爺只是想要上吊，不是還沒上成嗎！你這是怎麽了！”
三妹子見到這樣的情景，也有些不知所措，為了讓她能好受些，故意抹去眼角的淚水！
“大姐，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陳小希作為一個學醫的，尤其不忍看到病人的慘狀，眼見着吵着要上吊的并沒有大事，荷葉姐倒是有些挺不住了，無法見死不救……
她擡眼望着屋內的白熾燈懸挂于橫梁之上，這裏比她想象的要發達些。
他們在外面行走時，幾乎漆黑一片，是因為這個時候，沒有什麽大事，家家戶戶都會關燈省電……
雖然有些昏暗，但勉強可以看清屋內的陳設。
地上兩個紅色的小櫃子，幾個長條板凳，炕上一個大的櫃子，上面除了書本，幾個瓷瓶，一些雜碎。
估計家裏不會有用來應急的藥物，這裏的生活狀态如此貧困，也不知附近的醫療水平怎樣。
來不及去掩飾什麽，先救荷葉姐要緊。
“大姐生病了，我們送她去醫院吧！”陳小希沒有任何醫療器械在手，只是初步判斷她的病情，眼下也沒有其他法子，想想去醫院，是目前最必要的選擇！
“醫院……”
三妹子轉頭望她，一陣愣神，離這最近的醫院在縣城，三日後才有汽車到那裏。若只是靠步行，怕是找不到吧！
她皺着眉頭，想了想才繼續說道，“醫院……現在不行吧！過幾日……，大姐……哎！二姐，要不……”
說到這，她略有些遲疑，可還是硬着頭皮繼續轉向荷葉姐，“大姐，我現在去找趙富貴給你看看！”
荷葉姐聽到這，仿佛受了什麽刺激，硬憋着不再幹嘔，怒氣沖沖地說，“明天……明天……我就沒事了，不許去找他，你們都不知他對你二姐安的什麽心思嗎，那個不要臉的……”
“大姐，可是，咱只是看病……”三妹子不聽她的話，就要向外跑，“你們照顧大姐和爺，我去去就回！”
荷葉姐見她如此不聽話，氣的臉色更不好看了，聲音急得立刻沙啞了起來，“不行，給我回來！別找他……你……不許……去！”
陳小希雖不知趙富貴是誰，但回想了一下大炕上的座談會，以及會上發生的事，如沒猜錯的話，估摸着那個傻帽男就是他了。
此前，字裏行間中，荷葉姐有提到他是村裏的赤腳醫生。他給爺爺看過病！可她為何對他那般嫌惡，難道就因為他喜歡她的二妹子，而她又覺得他配不上她！
陳小希雖對傻帽男無感，可也沒有那麽憎恨。他那樣看她，或許只是穿主魅力大，一不小心被他迷戀上了。被看上了沒有錯，看上了別人，也算不得什麽大錯呀！
在美國，一見鐘情了，立馬表白是常有的事。你可以不接受對方的愛慕，但也不至于就因為別人喜歡你，就對人家恨之入骨吧！
也不知荷葉姐究竟為了什麽，病成這樣都不找他！這背後莫非另有隐情，他還有其他令人厭惡的惡行……
即便如此，若是他真能救急，現在真不是該計較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看情形，目前也只有他可以前來急救了。
可陳小希轉念又一想，那人連扣鼻屎有害健康都不懂，或許醫術也非常一般，手頭上都有什麽藥物，是否足以治療肝炎呢……
或許叫他來，非但治不了她這種病，還要惹得她動肝火。還是等到次日，她先去探探他的究竟再說吧！
哎，陳小希沒法子，只得冥思苦想，眼下還是拿萬能的白開水湊合一下，“這麽晚，還是別去了，去了會氣壞大姐的。現在有水嗎……”
三妹子見二姐也這樣說，腳步停了下來。其實，她也是急得沒法，一個女孩子，大半夜跑出去，還真有些不敢！
她轉過身，到了另外一個黑屋子。片刻過後，端着一個葫蘆瓢，裏面盛着帶有冰渣的涼水！
陳小希瞥了眼水的形容，心中有一萬個無奈飄過。哎，想必家裏是不會有熱水的！
再看荷葉姐，她正捂着胸口左下方，痛得滲出冷汗，不出所料的話，是肝炎急性發作，即便明知她大概需要的藥物，可現在去哪找啊……
巧婦不敵無米之炊，醫生也無法徒手治病，尤其是西醫，對于這類病毒性的疾病，更是沒法！
看來，目前只有想辦法讓她心裏舒坦點，利用心裏療法緩解疼痛！其他的，也只有再想法子……
她讓那兩個妹妹幫助她扶着大姐趟好，爺爺見自己已經把大丫頭氣病了，哪裏還好意思再去折騰，已經老實了好一陣子了！他在一旁幫不上忙，只顧急得團團轉！
他決定暫時放棄上吊，先救孫女要緊。“翠花，你別氣了啊，爺爺不上吊了，你快好起來，啊”
“那你……爺……這又是為了什麽……”荷葉姐虛弱地躺在那裏，還不忘關心爺爺！
見大孫女忍着病痛要問，他只得坐在她身旁，講起事情的經過，姐妹們也在一旁聽着！
他們一個虛弱，一個着急，對起話來，前言不搭後語！
幸好，陳小希的中文閱讀理解還算可以，拼湊着祖孫倆囫囵半片的對話，将事情的來龍去脈理解了大概！
這個村子雖然貧困，治安确是極其好的。而最近，村裏竟出了十年來頭一樁命案，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命案就發生在兩三天前，被害者是村長六歲的兒子。
當天晚上，家裏人發現他沒回家，找人幫忙四處尋找，直到第二日，才在河邊的柳樹林中發現一只漏出來的小腳……
小孩是被大頭朝下活埋在土裏的，因為掙紮，一只腳破出了土。可最後，卻仍舊沒有活下來！
公安局破案，就要先找到可疑人事！首先，村裏的人都有嫌疑，他們每個人都要提供不在場的證據。
爺爺當日感冒，卧病在家，沒能出席生産隊晚上的大會，又沒有參加白日的生産。
像爺爺這樣被懷疑的對象還有幾十個，都是找不到人來證明自己不在場。
前一日，那些人被集合在一個黑屋子中，兩名警察對他們一一進行審查。
當時沒有測謊儀，警察為了分析嫌疑者的心理活動，想出來一個妙招。
其中一名警察拿着手電，對着一張張吓得嘚嘚顫的臉，挨個照！只見他們的臉上反應各異，另外一名警察便進行相應的記錄。
有事沒事的，都吓得夠嗆，其中，要屬爺爺的反應最大，他不但被照得臉紅到發紫，還掉下了一排汗珠！
在警察眼裏，這代表他心虛的最厲害。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反之亦然！所以，初步審查過後，他從普通懷疑對象升級為重點懷疑對象！
他們哪裏知道，爺爺是個膽小羞澀之人，還沒等警察拿手電照他，就早已緊張得臉紅到脖子根了……
雖然，事後他因殺人動機不足，被放回家中，聽候調查。這只是初步篩查，他們還要用其他手段找到更多的重點懷疑對象。
爺爺心眼小，擔心很可能将要被槍斃，命沒了是一方面，這可還要丢進祖宗的顏面，越想越覺得可怕！
終于，一時想不開，便去尋家裏的繩子。
由于他們家中并不富裕，結實的繩子沒有閑置的。
唯一閑下來的便是大孫女編的草繩，材料是稻草，編的方式與馬尾辮差不多。
那條繩子是拿來捆木柴用的。家中的柴火堆放在大門外，每日都要用繩子捆上一堆，拿回屋內燒！
将捆綁好的柴火抱回來，繩子還要解開留着下次再用！
可不曾想，它就那樣被拿去上吊！
爺爺剛把它挂在房梁上，便被兩個姐妹發現……
“爺，你……這是……要做什麽，不要……，快下來……”
他雙手抓着繩子，脖子本沒敢挂上去，可被兩姐妹一驚，吓得沒有站穩，不甚蹬開了兩個落在一起的板凳。
對于一個老人而言，房梁距離地面有些高。脫離了支撐，他怕掉下去，忙用雙手緊抓住草繩。
下一瞬，繩子卻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被扯斷了。怦得一下，他掉在了地上！
爺爺的屁股摔的很痛，卻沒有大礙。畢竟農活幹多了的人，還算結實。只是，可惜了那條繩子！
他坐在炕上，唉聲嘆氣，“哎，翠雪，翠柳，我想上吊啊……你們別管我！”
倆姐妹慶幸，幸好那繩子舊了，要不然，繩子也不會斷。
現在繩子折成兩段，不夠長了，抛到橫梁上，爺也夠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