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年的雪天

那年的雪天

“我這不都是……為了你嘛?”說過這句話,見妹妹的嘴吧突然間張大,眼角也跟着變了形狀,她想要繼續說些什麽,一時間卻沒接下去……

本來不經大腦的一句言語,其實也沒什麽,可見她這麽大的反應,他竟莫名有些不自然。

他尋思了片刻該如何把話收回,可沒想到較好的措辭,便略有些不知所措地将視線別過一旁,瞥向窗外。

為了防止冷空氣放進來,影響室內溫暖,小旅館的玻璃窗上被罩着一層塑料。影影乎乎地透過去,外面原本暗下來的夜空,不知什麽時候,又亮了起來!

陳凱文趴到窗邊,向妹妹招了招手,“翠雲,你看,外面下雪了呢!”

陳小希的确被她的那句話驚道,她突然間有太多的問題,怎麽會為了妹妹不結婚,這像話嗎,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

她一時間不知從何問起,沒有其他法子,便也湊過去,望向窗外……

陳小希的養父母生活在舊金山,她在那裏度過了一驚一乍的童年,少年,與青年時代。

舊金山雖然發達,在吃喝玩樂上,都是全世界響當當的,可治安卻是不大好的。街頭的流浪漢很多,那自不必說!槍擊什麽的也是經常聽說!

拒大道消息透露,出門的時候兜裏若是沒帶錢,就有被人劫色的可能。此事不分男女!誰說在舊金山,只有女的才會被劫色!

為此,她很少去享受外面的夜晚,對于華裔而言,那個時候尤為危險。越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就越要記住,no zuo no die!

她所讀的醫學院,在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她當時被許多家醫學院錄取,她之所以選擇UCSC,也是因為她不敢離家太遠,徹底獨自闖蕩的原因。這也就是說,她在穿過啦之前,絕大多數時間,一直在舊金山生活。

那裏位于加州西海岸聖弗朗西斯科半島,溫帶海洋性氣候另冬日裏降雪較少。偶爾有雪的時候,她都會興奮地像個孩子。

她雙手拄着窗臺,看着夜色中的漫天飛舞的雪花,心裏一下子變得千層浪花激起,仿佛那雪花飄着飄着,就飄到了她潮起潮落的心間,她望着外面,躍躍欲試地問,“哥,這裏治安好不好,我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治安……嗯……沒問題!可是,翠雲,外面很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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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下雪不冷,化雪才冷,你不知道嗎!不如我們不走遠,只是在門口看看,也不可以嗎?”

他知道,妹妹一旦感冒,後果不堪設想,本想再去拒絕,可看着她那幾乎就要跳出窗外的形容,終究還是改了口!

“可以!”

“太好了……哥……” 美國人一時興奮起來,就有熊抱他人的沖動,可她張開了半個手臂,忽然間想到了什麽,随即呲了牙齒,很不自然地改變了動作!

她假意将雙手頓在半空,撲騰了幾下,像長着翅膀的女孩,而後忽閃忽閃地撲騰着走到了門口, “哥,出去呀!”

小旅館的雨臺前方,厚厚的積雪上有兩種型號的腳印,一大一小。不多時,腳印又被新下的雪花掩蓋。

她不甘心地回過頭去,又去踩出新的腳印,“哥,真的不能再走遠一點嗎……”

“不行……”

“嗯,真的不行……”

“不行!”

“好吧!”

她望着前方越下越大的雪,看不清方向,那種朦朦胧胧地感覺真讓人想唱歌,又不敢唱!想大吼大叫,又不好意思大吼大叫!

此時,雪花掩蓋住萬家燈火,層層疊疊地,不知前面的建築都是什麽。或許在這雪花紛飛的背後,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樣的景色。除了雪,一切都變得渺小,仿佛不再存在!

她忽然間有種錯覺,從這片飛雪中飛奔過去,穿到那一邊,她就會回到舊金山的家,見到老爸老媽!

看着她将雙手擡起,接着漫天的雪花,鼻子凍得有些發紅,雙眼眨巴眨巴的,睫毛竟被染成了白色,他有些不滿,“翠雲,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她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不管不顧地又陶醉了一會,忽然向他伸出雙手,“哥,還有東西吃嗎……”

“在外面吃東西涼,回去吃……”

“哦……”

看着她那伸手的樣子,他不禁想,與她初見時,也是這樣一個混混沌沌的雪天,她也是這樣向他伸出雙手,怎麽這麽大了,還喜歡跟他要東西……。

那時,他只有七歲,卻已成了村裏的小混世魔王。他是學前孩童心目中的“黑老大”,也是大人們口中“無惡不作”的小痞子頭。

他之所以會得到那樣的尊稱,不得不說,與爸爸的身世有很大的關系。

不知爺爺身體出了什麽故障,或是心裏出了什麽故障,奶奶除了生了一個女兒外,就再一直沒有孩子。

在那個鼓勵多生多育的時代,家家戶戶都有七郎八虎,奶奶就一個女兒,總覺得心靈空虛。

為此,她在別人看似不知情的條件下,與爺爺商量好,一次機緣巧合,偷偷領養了一個小男孩,給他起名陳可辛。

陳可辛聰明伶俐,學什麽東西都快,很讨人喜歡。唯一令人煩惱的是,他是日本人的棄兒。

奶奶撿到孩子的時候還不知曉,可當他從他的衣服內得到确鑿的證據,已對那個孩子愛不離手!

她從不敢向外人透露這個秘密,而消息卻不知怎麽在背後偷偷傳開。

在奶奶眼裏,兒子是日本人也好,中國人也罷,那都是他的孩子,比親生的還要親。

奶奶對爺爺的懦弱十分失望,把心思幾乎全都用在教導孩子之上。她很努力地培養他,教導他要做一個學識淵博的人,正直不阿的人。

陳可辛從小到大,正如他的名字,非常地艱辛。而他能到目前那樣無微不至的疼愛,卻也心滿意足。他從不另目前失望,哪怕是當那些傳聞傳到自己的耳中,他也只會從容地笑笑。

“聽說,校長不是你媽親生的,我敬你一杯。”

一次婚禮的酒桌上,一個剛被處分的教師與陳可辛都在場,他搖搖晃晃地走到他面前,端起酒杯一幹二淨。

“我只知道,我的家人對我很好,我也要對得起他們!”

桌邊的幾個人聽到這裏,不自覺地鼓起了掌。旁邊的桌子喝的正歡,聽這邊有掌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跟着一起鼓掌,“好!”

掌聲傳染地越來越遠,教師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他的回答真的有那麽好嗎,只覺得有些無地自容,便灰溜溜地遁走了!從此之後,便也沒人在他面前自讨沒趣!

村裏許多德高望重的人,都是陳可辛的學生家長,他們都是極其維護他的。

而少部分人,哪怕明知道他的身世有些非同尋常,但人家畢竟混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無冤無仇的,也沒必要再去造次。

當陳凱文出生時,一切卻不一樣了。那種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命根子,在隔輩人身上,體現的格外明顯。

奶奶對爸爸是努力培養,對孫子卻是萬般溺愛,可能歲數大了,也沒年輕時那樣有精力了!

陳凱文不同于陳可辛,聽到了傳聞,并不是一笑而過,而是異常地憤怒。

還記得,四歲那年,有幾個孩子追着他喊,“打他,打他,打他……”

他不知為什麽有小孩子會無故欺負他,他只知道自己被圍堵在牆邊,被打的鼻青臉腫。

他拼命地求饒,可幾個孩子卻仿若未聞,哪怕聽到他認錯也毫不留情,只顧着繼續一拳一拳地向他揮去。

“你們憑什麽打我?”

“你爸爸是小日本鬼子,你不該打嗎!”

雖然只有四歲,爸爸卻教育他,不要與其他小孩子。若有人欺負他,他邊回去告訴他……

可那一刻,他被打急了,也找不到爸爸在哪裏。

“你們胡說,我爸不是,你爸才是……”

他趁着一個孩子不注意,沖過去,一腳踢向他的膝蓋。另幾個小孩子見他突然間反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見一個孩子被陳凱文踢到了後面,打他的動作略微停了一瞬!

“你還敢反抗……”他們擡起腿,更猛烈地向他攻擊過來。

一個孩子的腳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肚子上,另一個孩子拽着他的頭發向上拽,“這家夥敢還手,我們拔光他的頭發……”

一縷頭發拔不動,孩子們就一根根地往下拽……

陳凱文被拔得疼痛不堪,撕心裂肺的感覺不斷席卷而來……

終于,他被打得倒在地上,不再動彈,孩子們有些怕了,才收了手,各自跑回家……

那一日,他沒有回家,而是到了姑姑家中。姑姑怎麽問她,他都不肯說。小孩子打架,在村裏是經常有的事,姑姑見他不說,也猜出了八九,但也沒有太在意,只囑咐他,“以後,離壞孩子遠點,少與他們玩吧!”

此後,他時不時地就被打,每次挨揍之後,他就躲在姑姑家裏。而這背後,卻沒人知道,他為什麽還要再與那些孩子玩,還要再讓他們揍!沒有人發現,他們揍他揍得越來越吃力。

在實戰中成長,這是陳凱文從小便獨自悟出的經驗。要想打過別人,就不要怕被打,不斷地與他們打,知道某一天,找到他們的弱點,打過他們為止!

那一年,他六歲,他還是一個人,與四個孩子對打。幾個小孩子剛要使勁渾身解數,對他拳打腳踢。

可見他向瘋了一樣,向他們撲來,他們有些膽怯地後退了幾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孩子們一面要打他,一面還要保護自己。而他早已被打過無數次,還有什麽可怕的。

他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用頭撞,用腳踢,用牙咬,無所不至地攻擊其他孩子。他甚至抓起泥土,向他們身上抛。

沒過多久,戰事竟有所扭轉,陳凱文一個人,将四個人打得抱頭鼠竄……

以少勝多的戰役第一次成功,讓陳凱文的信心大增!

從那以後,小小年紀的他便悟出一個道理,一切要用拳頭說話。你越軟弱,別人就越欺負你,爸爸那些不要與人打架的破道理,根本就是瞎扯。

若是有人敢欺負他,或是他聽到任何閑言閑語,他終有一天,會揍到他們後悔為止。

又過了一年,陳凱文打架的威名已在孩子們中樹立,不但再沒人敢欺負他,他還成了相當一部分孩子們的頭目!可若成為頭目,總有勢不兩立的勢力。

于是,他帶領着自己的“幫派”,漸漸開始了山頭的劃分……

在劃分山頭的同時,他也收了一群壞孩子小弟。在那些小壞孩子的慫恿下,他帶領着他們,挖陷阱,偷水果,打架鬥毆,放蛇吓唬人。甚至,有一次他們竟做起了盜墓的勾當。

當他拿着一條不知哪朝的銀鏈子出現在奶娘面前時,他至今記得她那目瞪口呆的神情。

奶奶憂心忡忡地将其藏起來,“凱文啊,這事……可千萬別讓你爸知道!”

就在那一天,天降大雪,他帶領着幾個小弟,在村裏的主幹道上挖陷阱,為的只是損人不利己地看着別人栽跟頭,好笑。

在他的號令下,幾個小屁孩子挖了一個坑,裏面填上稀屎,上面鋪上一層木棍,一層薄薄的破塑料蓋在木棍上。

當雪越下越厚,白雪蓋滿塑料,分不清哪裏是坑,哪裏是完好的路面,一個完美的陷阱就那樣成型了。

在那樣的大雪天,本地人大多躲在家裏。男人們打着撲克,女兒們家長裏短地唠着。

小屁孩子們等了半天好戲,可就是沒人經過,十分失望,可畢竟費了那麽大了力氣,真是不死心……

終于,到了下午,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們等到了一個馬車。車前方坐着一個帶着雷鋒帽的男人,他揮動着皮鞭,一聲接一聲地“駕……”,疾馳着趕路。

車上坐着一個穿着繡花棉襖的女人,女人生得婆有幾分姿色,可在小屁孩子眼裏,卻也只能區分出性別而已。

陳凱文向車上望過去,女人并不吸引人注意,而她的懷裏抱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卻是十分別致……

女孩面皮潔白似雪,粉嫩的臉蛋處被凍得透出了嫣紅色,她有一雙晶瑩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仿佛在琢磨着什麽,她将目光投了過來,看着陳凱文手中的東西,一手伸向他,不肯放下……

陳凱文見女孩如此,微微一愣,低頭看自己,她在要什麽呢?她是不是看上自己手中的彈弓。他将手別向身後,沖着她搖了搖頭,意思是,“這不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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