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兄弟
好兄弟
勞心費力琢磨了一上午,秦大牛覺得小禿子的計謀值得一試。
若是成了皆大歡喜,若是不成也不吃虧。
特意換了身幹淨衣裳,頭發梳了又拆,一炷香的功夫總歸是将頭發規整好,邁出房門又想起了什麽,趕緊折了回去,又過了一會子才出了院門。
不知道程雲褚現下在做什麽?
飲茶,納涼,還是……在小憩……
那日核桃樹下程雲褚阖眸淺寐的模樣忽地在秦大牛腦中浮了出來。
玉面人,自風流 。
這般想着秦大牛不由加快了步子。
只想趕快見到他。
出了門拐了個彎迎面和小禿子撞了個滿懷。
秦大牛兩根眉毛煩躁往上扯了扯:“走那麽快做什麽?搶着投胎麽?!”
小禿子龇牙咧嘴揉了揉光亮的腦門兒:“大當家,剛好有事找你……哎?”他兩只眼睛驀地騰起兩簇晶亮的火苗子,咧着嘴将前大牛上下仔細打量一番,啧啧嘴道,“大當家,收拾這麽利落,難不成是要去會情郎?”
“會你個頭!”秦大牛虛虛揚了揚手并沒有落下去,話說的強硬,尾音裏卻夾着笑,“說吧,找我什麽事?”說話間目光略過小禿子的頭頂看向不遠處的院落。
小禿子想起正經事趕緊正了神色,恭恭敬敬做了個請的動作,浮誇又滑稽:“大當家,俞公子有請。”
“泉笙?”秦大牛又望了眼先前的院落,“泉笙找我什麽事?”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小禿子往秦大牛眼皮下頭湊近一些,神神秘秘的,“我看俞公子心氣兒好像不順,一整日都拉着張臉,大當家還是去看看的好。”
程雲褚的院子落在清亮的日光裏,像極了覆了層金光的海市蜃樓,勾得人心動。
秦大牛收回目光不再遲疑,朝着俞泉笙的住處去了。
自從來了流沙山,俞泉笙這心裏頭一直惴惴不安。他親眼見過秦大牛瞧向程雲褚的眼神。
那裏頭,是情動。
和秦大牛相交整整九年,從沒見他對哪一個人這般上心在意過,直覺告訴他,這一回,大牛認真了。
而他,徹底慌了。
慌得寝食難安,味同嚼蠟。
“泉笙?你找我?”秦大牛大步往院子裏頭走,沖他笑得分外燦爛,“聽小禿子說你心情不好。”
“大牛,你今日這打扮……”餘泉笙眼中稍顯詫異,“和往常很不一樣。”
不過很好看。
被人當面誇贊,即使那個人是俞泉笙秦大牛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擡手蹭蹭鼻尖兒:“待會兒有事要去找程雲褚一趟,就順便換了套衣裳。”
“嗯。”餘泉笙眼神緊了緊,心裏頭有股子說不出的酸澀。
去見程雲褚,不光換了衣裳,還梳了頭發。
瞧他面色不好,秦大牛熟絡擡手搭在他額間探了探:“我看你面色不好,難不成是病了?”
微涼的手心落下來,在餘泉笙皮膚上圈出一方清涼地兒,清晰的涼意撞上他心裏頭的濃烈,熱度不降反升,烤的餘泉笙面皮子發緊。
“沒有。”餘泉笙小心翼翼伸手想去輕輕觸碰額間那一抹涼,秦大牛剛好把手收了回去。
孤零零的手浸在溫暖的陽光下,居然覺得有些冷。
“泉笙,你吓我一跳!”秦大牛長呼一聲,在他肩上拍了拍,“得虧你沒事,不然我這心裏怎麽過意得去?”
“讓大牛挂心了。”餘泉笙不着痕跡收回手,溫和笑了笑試探性問道:“大牛,你和程雲褚,你們……”
“泉笙,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聲。”秦大牛看着他有些不自在,耳根兒面皮都透着抹淡淡的紅。
心裏頭毫無緣由咯噔一聲,餘泉笙下意識就想岔開話題:“大牛,今日尋你其實是想問不如咱們挑個日子下山逛逛如何?”
“好啊!泉笙想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秦大牛十分義氣搭上俞泉笙的肩。
“那好,今日我也倦了,就不留大牛了。”餘泉笙說話間已經轉身開始往屋子裏頭走。
和餘泉笙相識多年,兩人可是有着過命的交情,自己頭一回有了喜歡的人,于情于理都該跟他說一聲。
“泉笙,你先別走,我有話和你說。”秦大牛扯住餘泉笙的衣袖,露出個難為情地笑。
餘泉笙心下一嘆,看來這事兒是躲不過去了,他回身看向秦大牛,眉梢皺着不得舒展:“大牛,你想說什麽?”
秦大牛傻嘿嘿笑了兩聲:“其實……就是……我和程雲褚決定試一試。”
俞泉笙聽罷半晌沒個動靜,過了好一會子他才艱澀擠出一句話:“大牛說的試一試是個什麽意思?”
秦大牛往前邁出幾步,言語之間頗有幾分自得:“其實程雲褚剛來流沙山就厚着臉皮跟我說對我一見鐘情,本來我也不怎麽待見他,可是近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一時見不到他我這心裏頭還不怎麽得勁兒。”他又別扭笑了笑,“我想着,我這麽想見他心裏頭肯定是對他有些想頭的,既然有想頭不如直接和他試上一試來得幹脆。”
“大牛是說……”俞泉笙面皮慘白一時間沒了血色,他唇角微顫,眼神黯淡成了秋夜裏的潑墨,壓抑中夾着涼,“你心裏有程雲褚,你們兩個要在一起……”最後兩個字他說的分外艱難,隐約能聽到自己牙齒用力咬合的聲音。
見慣了俞泉笙談笑風生的儒雅公子樣兒,晃一瞧見他這般模樣,秦大牛大吃一驚。他摸了摸自己額頭又上前在俞泉笙額頭上摸了兩把:“也不燒啊!泉笙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吓我一跳!!”
俞泉笙反手握住秦大牛的手,往日裏柔軟謙和的目光變得強勢:“大牛,你我相識已有九載,你就從沒想過為何每年我都會來流沙山住上一段時日麽?”
秦大牛腦袋發懵:“難道不是因為咱們交情好,是好兄弟麽?”
“好兄弟?”俞泉笙低低一笑,沒什麽溫度重複道,“誰要做你的好兄弟?”
“不做好兄弟那做什麽?”秦大牛幹巴巴擠出個笑,作勢就要把手抽回來,“泉笙啊,你這記性還真是不好,我和你可不就是好兄弟?咱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好兄弟。”話說了了,還不忘情真意切補上句,“能兩肋插刀的那種好兄弟。”
俞泉笙慢慢松開手,柔和的眉眼裏裏外外都挂着層郁結。他艱難動了動唇角,嘴邊的笑意帶了幾分凄涼,雖是笑着卻滿是悲傷:“說的不錯,你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做……好兄弟……”
好兄弟三個字,似刀,穩穩插在心口窩上。
秦大牛像往常一般拍了拍俞泉笙的肩膀,咧嘴笑了笑:“對!好兄弟!咱們往後不論哪輩子都要做好兄弟!”
“一直聽聞大當家和俞公子情誼深厚,不曾想感情竟是深到這般?連下輩子下下輩子的事都想好了。”程雲褚出現在院門口,眉眼淺笑,沐了一身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