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添油加醋
添油加醋
追來的人正是流沙山的人。
宋大膽打頭陣,小禿子亦步亦趨跟在老當家屁股後頭,臉上不知道怎麽弄的搞得青一塊紫一塊的。
秦大牛把程雲褚護在身後一副天降刀雨渾不怕的壯烈模樣:“幹爹,要動就動我!程雲褚不能動!!”
宋大膽騎在馬背上,一身的風塵,眼角瞧着又多出幾道滄桑的皺紋。他居高臨下看着秦大牛,默了好半晌才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大牛,只要你跟我回流沙山,幹爹一切都聽你的。”說罷,冷冰冰掃了眼程雲褚,心裏頭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你要是真的中意這個小白臉兒,養在山上也不是不行。”
程雲褚挑了挑眉,小白臉兒?罵誰呢?
秦大牛身子一怔,有些不敢置信望着宋大膽:“幹爹,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大牛你還是快跟我們回去吧!”俞泉笙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秦大牛跟前,也不管什麽世家公子的禮儀風度,握着他的手腕滿是失而複得的喜悅,“大牛,跟我們回去吧。”
回頭和程雲褚對視一眼,誰料程雲褚沒看他,帶着涼意的目光正順也不順地盯着兩人搭在一起的手腕子。
秦大牛心裏一咯噔,下意識把手抽、、了回來。
俞泉笙有些失落也沒再多說什麽。
“咱們……回麽?”秦大牛看向程雲褚。
兩人對視,程雲褚沖他騰出個暖洋洋的笑:“只要你我在一處,去哪兒都一樣。”
兩人這趟出逃,走得偷雞摸狗回得轟轟烈烈。
整個流沙山,從守門的到打雜的對大當家因情出逃一事摸得門兒清,随便拎一個人出來都能把此事添油加醋說道一番。
“咱們大當家也算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奈何折在了程雲褚那小子手裏!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吶、!!”羅小六對着守門的兄弟一陣子唾沫橫飛。
田不辣面無表情看他一眼,無動于衷。
對于對方的冷淡羅小六并不放在心上,上下嘴唇一砸吧滔滔不絕:“但是聽說當時先看上程雲褚的是禿子管事,只是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程雲褚那小子轉頭就蹬了禿子管事和大當家攪和在了一起。”
田不辣白了羅小六一眼,鹹吃蘿蔔淡操心。
“我還聽說啊,因為禿子管事一直癡心不死纏着程雲褚,大當家終于在一個電閃雷鳴驚魂夜把禿子管事揍了個鼻青臉腫。”羅小六說到這裏一眯眼,兩根手指捏着下巴尋思半晌,“嗯……依我看吶憑禿子管事的身手要是使出吃奶的勁兒未必不能和大當家打個平手,他這般生生挨了揍不還手怕是擔心傷了大當家惹得程雲褚心中不快才是。”
田不辣冷冰冰的嘴角終是沒忍住抽了下,冷着臉從牙縫裏擠出句話:“捕風捉影,胡說八道,快閉嘴吧你。”
羅小六還在那頭滔滔不絕東拉西扯,聲音響亮如洪鐘,震得秦大牛眼皮子直跳。
“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鬼扯球?”秦大牛側身一個眼神睨過去,蹙眉道,“小禿子,你實話實說,這些個不着邊際的瞎話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小禿子慌忙擺手,心裏頭委屈:“當日大當家走後我就一直待在大當家房中裝睡,就是老當家來查也沒敢挪個地兒。”
他舉起手沖天起誓,“天地良心!我為了給大當家打掩護被人硬生生從被窩裏給架出來!瞧把我這張臉給磕的?!”小禿子拍了拍自己慘不忍睹的一張臉,痛得龇牙咧嘴,“左右我現在這樣是讨不到老婆了,這事兒還得大當家替我張羅!”
秦大牛看了眼小禿子那張青黑交加的一張面皮,又瞧了眼他那短小細弱的身板兒,提步就走:“你這熊樣兒,難辦!”
“唉!大當家!你怎麽又過河拆橋啊!”
“好了,少廢話,拎着東西跟上來,否則我讓你那張臉再腫上個三兩日!”
小禿子心裏憋屈,腳下不敢怠慢,拎着一串瓷瓶子緊趕着追上去:“大當家走得這麽快,是在羞辱我的小短腿麽?!”
秦大牛點頭:“嗯,有那意思。”
小禿子:“……”
自從回了流沙山,程雲褚就理所應當搬進了秦大牛的院子,流沙山的兄弟們對此見怪不怪似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日。
旁人能見怪不怪,這宋大膽可未必就能那般豁達。
每回去看秦大牛程雲褚這眼中釘就杵在那裏,紮得他眼窩子疼,于是他點燈熬油兩整夜終于想出了自以為個萬全的法子。
他也搬到秦大牛院子裏去住。
這樣一來,程雲褚和他擡頭不見低頭見,說不定哪一日他捱不住了就主動搬回原來的院子去。
在秦大牛院子住的頭晚上,宋大膽夜裏起夜就被塌邊的矮凳子給絆了腿。
摔得左臉腫成胖大海右臉破了一層皮。
叫人瞧了還怪可憐的。
可他分明記得這矮凳子是擱在門口的?難不成是他人老了腦子也糊塗記錯了?
秦大牛風風火火進了院子,小禿子把大包小包金瘡藥往桌上那麽一擱,樂得眉開眼笑:“老當家,這都是咱城裏最好的金瘡藥了,您先試試。”
宋大膽打腫臉充胖子:“不疼!我不用藥!”
程雲褚坐在一邊安靜喝茶,面無表情。
秦大牛挨着程雲褚坐下,沒有搭理宋大膽,只是從腰間摘下一串物件湊到程雲褚跟前,刻意揚高了聲音:“給你看個稀奇玩意兒,這是我從幾個人販子身上扯下來的銀戒指。”
人販子?宋大膽忽然覺得臉不疼了,歪着頭往秦大牛那邊湊了湊。
秦大牛看着快拱到眼皮下頭白花花的後腦勺,拖長了調子吊足了偷聽人的胃口,“聽說啊……這些蜀地來的人販子平時最會欺負老實人,這回我和小禿子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我們暗裏将人綁了直接扔在了衙門外頭。”
程雲褚自是曉得秦大牛打的什麽算盤,十分配合搭腔道:“蜀地來的人販子?我記得大牛跟我說過那些人販子連老人都欺負,如今這一報還一報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蜀地來的人販子?!!”宋大膽越聽越激動,索性一把扯過秦大牛手裏叮叮當當的一串恨不得戳進眼眶子裏,少頃恨恨咬牙,“果然,是那幾個畜生的!當年這些個遭天譴的可害得我不輕!!”
“幹爹。”秦大牛忽然握住宋大膽的手,輕聲哄道,“兒子幫你報了仇,幹爹就別和兒子怄氣了好生擦藥吧。”
宋大膽心裏頭感動,幹癟的唇動了動,兩行濁淚落在手背上:“兒啊,還是你孝順啊!”
當天夜裏,宋大膽半夜蹲坑,出坑時一腳踩空直接掉進了糞坑,熏得當場背過氣去。
一連兩日走黴運,宋大膽禁不住開始懷疑,莫不是老天爺都嫌他在這院子裏礙人眼?
自以為悟透天機後,宋大膽不等天明當天夜裏就搬回了自己院子。
事後想想,宋大膽總覺得那晚替他收拾東西搬屋時程雲褚勤快得過分。
難不成是他偏見太重,那程雲褚其實是個可堪托付的?
天邊慢吞吞露出個魚肚白,程雲褚負着手在院子裏溜達一圈,院子雖小,卻被他走出了閑庭信步的落拓來。
他望了眼早已搬空的屋子,嘴角噙着笑,瞧着心情極好。
秦大牛推門而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昨天夜裏幫幹爹搬東西忙活了一夜還起這麽早,不困麽?”
“不困。”程雲褚站在朗朗天光下,眼中帶笑,身姿卓立,他靜靜擡眼将人裝進眼底,“大牛,今日我們出門轉轉如何?”
“好是好。”秦大牛面露難色,“不過今日怕是不行,昨日和泉笙約好了要去小魚山。”
“就你們兩個?”程雲褚不置可否看着他。
秦大牛看不透程雲褚的心思,卻也知道他一向介意自己和俞泉笙獨處,心裏惴惴,正想着解釋解釋,就聽程雲褚道了個“好”字。
擡頭,程雲褚正沖着他笑,笑裏浮光,風華無兩:“我和你們一起去。”
秦大牛愣了愣,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麽不妥,點頭應下:“好。”
程雲褚踱了幾步挨在秦大牛邊上,同他比肩立于檐下,含笑的星眸慢慢浮上一層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