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吳漾也是想襄平的,可自打襄平回了金陵城,反倒不甚搭理他了,妹妹也不大提起襄平,他着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好在襄平設了海棠花宴,自己若是央阿圓帶自己前去,她必是肯的。
“妹妹,我前日送你的海棠花簪好不好看。”他今日特地早早執完差事,在阿圓繡樓前等着。海棠花宴在晚上,阿圓還在梳妝打扮。
海棠花簪子就擱在梳妝臺上,吳漾不便進妹妹閨房只好探頭望着房裏:“荔枝,姑娘梳妝好了嗎?”他站在門外,躊躊躇躇的,與平日裏大不相同。
阿圓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朗快起來:“荔枝,将這海棠花簪子簪上。”眼睛卻瞥了記屋外頭,癡癡笑了起來:“哥哥在等我那!”
可不是麽,阿圓自接了請柬一句話也未曾露過,他是心裏着急,怕阿圓不懂自己的心思。
“我……”平日裏潇灑得很,今日倒結巴起來,阿圓見了好笑,連日來的陰霾也似一掃而空,展了笑顏,嬌嗔道:“哥哥就穿這身去?”
吳漾愣了好一會才明白妹妹說的話,忙摸了摸腦袋喊着:“金風,咱們回去換身衣裳。”
金風一向沉默寡言,阿圓不由好奇地盯着他看了看,獨是荔枝撅着嘴巴道:“這金護衛跟個木頭似的,整天裏板着張臉,真是吓死人了。”
“那謝昀豈不是更可怕。”是了,金風只是不茍言笑,謝昀卻是喜怒無常,可是不知怎的又想起他來了。
荔枝垂頭裝作未聽見,阿圓也揉了揉眼窩子,銅鏡上的人還是那般如雨後嬌花般柔嫩的只是心緒大不如前了。
阿圓為緩和下氣氛,便故意調笑道:“我看那金護衛,很是怕你。”
荔枝一貫膽子大,行事也像個小辣椒風風火火的,又是嫡女身邊最得臉的大丫鬟,自沒有人敢為難她。
去歲雪梨便嫁了公子身旁的一個護衛,很是和睦,荔枝也是極羨慕的,可比起嫁人,她卻更願意留在小姐身邊:“姑娘,你說什麽呢,金護衛怎麽會怕我呢?”
荔枝今年也有十八了,再蹉跎下去怕是要成了老姑娘,她自個兒不着急,阿圓與她一起長大,卻很是留意。
“我瞧金風不錯,你要是喜歡他,我可以為你做個媒。”
荔枝汰了一聲,臉頰羞得緋紅:“姑娘怎麽說這些話。”
阿圓悵然:“嫁過一回人,我倒是越發愛與人做媒了,大約……是随了阿娘吧。”阿娘也是極為熱衷做媒的,只是每回做的媒都不大如意便是了。
她垂下眼簾,荔枝道了聲:“公子來了。”
阿圓望見一個神采奕奕的,湖藍色的袍子,發上簪了白玉冠,飒飒的英姿,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全然寫在眼睛裏。
許久不見這樣的哥哥了,飛揚、跋扈,只為了心上的姑娘,願意做一回浪蕩子,她癡癡然笑起來,惹得吳漾左望右看,生怕自己有哪裏的不得體。
半晌卻只等來阿圓揉着眼窩子,半是苦笑着說:“于千萬人之中脫穎而出已是極難,又要每日裏正襟危坐,端莊肅穆更是難上加難,可在我看來,為心上人做一回荒唐公子才是最難的。前者只是得了心上人的不解,後者卻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吳漾嘆聲:“阿圓玩性越來越大了。”
長随道:“馬車在外頭等着了。”
兄妹二人也已收拾妥當,吳漾騎馬,阿圓做馬車,馬車挂着鎮國公府的燈籠一晃一晃地走在官道上,天色漸晚,身後的民居漸漸都燃起了燈,荔枝掀起簾子想透透氣。
外頭的飄了只茕茕獨立的孔明燈,傍晚風起吹得孔明燈搖搖欲墜,荔枝一伸手便将那燭火即将燃盡的孔明燈拽下來遞到自家小姐手裏:“姑娘您瞧。”
孔明燈上寫了一行詩:“明朝風起應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
再翻過來還有半句,卻是:“借問海棠春知否。”便斷了。
荔枝道:“倒很符合咱們今晚的海棠花宴的意境。”
阿圓道:“可惜古人舉火瞧的是牡丹,這可不是錯了。”究竟是錯了,她想起謝昀,只覺得這不過也是一段錯到深處的鬧劇。
到了公主府,熱鬧得很,滿金陵城的貴女都來了,聽聞這場海棠花宴宮裏也重視得很,好些金陵城的才俊也會出席,阖府的人,一路過去,都在嘀咕着,太皇太後這是要給公主選婿呢。
吳漾聽得面色煞白,當即也顧不得阿圓,只說了聲:“我去看看襄平。”
阿圓便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逛着園子,襄平一時半會是出不來了,好在公主府的園子她還算熟悉,景致也還是不錯。
她沒什麽手帕交,自己一個人逛的快活,只是待到了那一簇海棠花旁時,冷不防從花後面出來一個人,那人笑意盎然,手持着一柄折扇:“敢問姑娘芳名?”
荔枝忙上前護主,疾言厲色道:“放肆!我家姑娘乃是鎮國公府的嫡出小姐,閨名豈可與你知?”
那人頭戴着紫金冠,手上的折扇乃是畫聖的大筆,雖穿得閑散些,腰間卻挂了一枚流光溢彩的羊脂白玉。
阿圓止住了荔枝,福身道:“妾身見過燕王。”
“燕王”展開折扇撫掌道:“夫人好眼力,只是夫人家的婢女稱您為姑娘,您又為何自稱是妾身?且你又是姑娘的打扮。”
阿圓淡淡笑道:“王爺長久在外并不曉得京城的事,妾身原是謝大人的妻子,只不過……很快便不是了。”
這位燕王乃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關系親厚,只是燕王并不歡喜朝堂之事,常年羁旅在外,連帶着皇上也常常找不着自個兒兄弟的蹤跡。
燕王聽了謝昀倒是亮了亮眼睛:“可是謝昀謝大人?”
荔枝不喜燕王登徒子的樣子,說話也嗆嘴:“還能是哪個,滿朝堂能配得上我家小姐的也只有謝昀謝大人了吧。”
阿圓怕為鎮國公府得罪這位皇上最寵愛的胞弟,嚴厲地喝止了荔枝。
燕王合上扇子輕輕拍了拍自個兒的腦袋,笑道:“甚是!甚是!”言語之間倒是興致濃濃。
“襄平也不知去了哪裏,叫我們來賞花,卻不見她的人影。”
阿圓道:“今日這宴會怕是不簡單,府上人說是給襄平選驸馬,可我瞧着,卻不像那麽回事。”
燕王又拍了下腦袋:“是了!原先襄平不過想小小操辦一下,可回禀了太皇太後,便成這樣了,瞧瞧這些女子,一個個打扮得如花似玉的,哪裏是來賞花!”
宴會上還有不少男賓,看來襄平這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順道兒也将自己折了進去了。
阿圓搖搖頭:“我不便湊這樣的熱鬧了。”說着便要走,卻冷不丁叫燕王給拉住了,他道:“小姐急着走什麽,尋個僻靜處賞花便是了,本王甚是難得遇見小姐這樣通透的人。”
燕王常年游歷在外,于男女之妨并不甚在意,倒是阿圓被她生生拽紅了臉,燕王也是後知後覺,摸着後脖頸子,飛快地将手松開。
阿圓福身告辭,奪路而逃。
燕王一個“哎”字還未說出口,阿圓已不見了人影,循着來時的路正要回去,随腳踢了一顆路上的石子,石子滾了半會被一雙玄色雲紋靴子攔住了去路,燕王不耐煩地望過去,竟是謝昀。
他的眉眼一向是冷冰冰的,可此刻卻是更甚,謝昀這厮從前在他聖上的王府上時便好穿一身紅裳,如今更是半點未變。
燕王正要上前去親近,輕輕捅了捅謝昀的肩胛處,朗笑道:“庭之兄,總算見到你了!”
可謝昀卻沒有半點歡喜,燕王也只是以為謝昀這厮裝矜持,又是一貫如此,熟料謝昀一把捏住燕王的拳頭,冷眼道:“不要去招惹她。”
燕王一時懵了頭腦:“你說……說誰?”謝昀捏得用力,燕王臉色也發了白,忙向謝昀告饒:“好好好!我不招惹她便是了!”
謝昀才松了手,負手離去,竟未與他再寒暄半個字!
燕王仔細思忖,自個兒并未得罪過謝昀啊!思緒漸遠,冷不丁想起方才見過姑娘,猛得想起,好似,那位姑娘正是謝昀的……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