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步

四十九步

頂着被盤問的壓力,遲安安含糊其辭地糊弄一通,勉強用麻将轉移了長輩們的八卦欲。

此後,她大殺四方,所向披靡地大贏特贏,力挽狂瀾地賺回了尤許的贖身錢。

至于之前她說過的“喂牌”、“手下留情”,全都被她抛到九霄雲外了……

尤許崇拜地仰望她在牌桌上的英姿,分別時恨不能與她執手相看淚眼。

“姐姐,你好厲害,”他泫然欲泣,依依不舍。

“弟弟,你真菜,”她眼淚汪汪,一臉疲倦,“我打得手都抽筋了,才将将抹平你的負債……答應姐姐,下次千萬別碰麻将了,否則你一定會被發賣到緬北的。”

尤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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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貴的假期過到一半,高中班長組織同學聚會,尤許被好哥們拽去聚會現場。

尤許不願去的理由很簡單——往年幾次同學聚會,他都是衆人調侃的對象。

這次也不例外。

“我們大家之所以聚在這裏,是為了慶祝我們的高中校草尤許同學,畢業以來始終蟬聯‘黃金單身狗’寶座。”班長象征性地舉起一罐啤酒,大聲說道。

大家笑成一團,尤許的臉色有點發黑。

班長見狀,更加來勁了,彎腰碰了碰尤許面前的酒瓶子,語氣真摯,“今天,我要祝我的好兄弟,新的一年不再做單身狗,收獲一份美好的愛情!如果需要哥們牽線搭橋,盡管說,別客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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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爆笑聲,尤許中扯了扯嘴角,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酒,冷笑,“承你吉言。我已經有正在追求的女生了。”

全場倏然一靜。

同學們睜大眼睛,整齊劃一地瞪着尤許,仿佛見到了天外來物。

“你、你在追女生?”

“我靠,誰啊?我們認識她不?”

“天哪,千年鐵樹開了花,我還以為你注孤生呢……”

七嘴八舌的驚嘆聲中,尤許不動如山,穩如老狗,臉上含着神秘的微笑,安靜地欣賞同學們精彩紛呈的表情。

尤許無聲的防禦如銅牆鐵壁,同學們怎麽撬也撬不開他的嘴巴,問來問去始終問不出所以然,一個個都悻悻地放棄了追問。

嘀嘀咕咕的小聲讨論中,尤許的好哥們忽然想起了什麽,眼中爆出精光,唰地扭頭看向尤許,激動地問道:“你小子是不是在追那位你暗戀多年的女生!”

尤許但笑不語,微微颔首,默認了他的猜測。

衆人再次嘩然。

真看不出來,尤許這小子濃眉大眼的,私下竟然會做出暗戀這種事?

嘶……令人吃驚。

機靈的大夥們深知從尤許嘴裏問不出東西,即刻扭轉炮火,開始集中火力盤問起這位一語中的的好哥們。

“哥,細說。”

“是兄弟就別賣關子。”

好哥們幹笑一聲,撓了撓腦袋,“其實,我不知道那個女生是誰……”

一句話,激起“啊?”聲一片。

好哥們尴尬地輕咳, “我只知道,他心裏一直有一個喜歡的女生,僅此而已。”

哪有吊起胃口卻沒下文的!

大家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譴責。

“……那你為什麽會知道尤許心裏有人了呢?”班長刨根問底。

好哥們眉心微蹙,努力回想起來,“好像是因為,在高考後的某一天,尤許喊我出來喝酒,我們兩個喝得不省人事後,我隐約聽見他咕哝着說醉話……什麽‘你為什麽不等等我’,還有‘我去找你’之類的。反正話裏話外很明顯是暗戀告吹,受情傷了呗,大家懂的都懂。”

哇噻,好刺激狗血,好青春傷痛!

衆人看向尤許的眼神越加熱切,十分想聽他親口複述這段往事。

尤許卻施施然放下酒瓶,眉梢一挑,語調散漫,“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同學們:“……小氣鬼!”

大家挖不出更多八卦,消停片刻又興致勃勃地聊起其他事情。

過了一會兒,尤許起身走向門外,随口尋了個由頭出門透氣。

冬日淩冽的寒風裹挾了雪花,呼嘯着吹過街頭。

昏黃的路燈暈染成一團團光圈,似螢火似星盞,沿着道路延伸至天際的一端,組成無數道錯雜交彙的城市銀河。

尤許站在路燈下,斜倚着欄杆,出神地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頭。

青春往事被驟然提起,掀起記憶的微瀾,讓他一時間五味雜陳,苦海翻湧。

明明身處北方的冬夜,可他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年夏天,撲面而來的是烈日暖風的熾熱,和冰鎮檸檬水泛苦的酸澀。

高考後的夏天,他收到了心儀的學校的錄取,滿懷欣喜地期望着與遲安安在同一個大學碰面,給她一個驚喜。

入學前夕,他從外面回家,眉心緊鎖,面色不虞。

因為他經常光顧的飲料店竟制出有失水準的檸檬水,又酸又澀,甚至酸得發苦。

超級難喝!

簡直破壞了他一天的好心情。

他不爽地蹬掉腳上的球鞋,趿拉着拖鞋從客廳路過,邊喝檸檬水邊生悶氣。

下次去飲料店,一定要找那個老板讨說法。

他晃晃悠悠地走着,聽見媽媽的聲音從主卧隐約傳來,語調上揚,透露出興奮的心情。

“啧,”他聳了聳肩,興味索然地往自己的卧室溜達。

聲音斷斷續續傳入他的耳朵,他敏銳地捕捉到幾個詞語。

“安安”……“男友”……“出去玩”……

腳步一頓,他僵在原地,宛如晴天霹靂。

緩過神時,他已經沖進主卧,在媽媽驚訝的目光中,奪過手機緊緊貼在耳側,手指微微顫抖。

“……喂?”他啞着嗓音開口。

“噢,是小尤許呀,”遲媽媽歡快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恭喜你考上心儀的大學!”

“沒、沒……謝謝。”他嘴唇嗫嚅幾瞬,音量漸弱。

想說的話語卡在喉嚨,憋得他臉龐漲紅,忍得他渾身哆嗦,可他問不出口。

他徒然醒悟,自己在害怕。

可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麽呢?

他不敢想。

也不敢問。

只能無力地握緊手中的電話,像是在攥緊不斷流逝的一線生機。

他重重喘了幾口氣,艱難地咽下嘴裏泛起的酸苦液體。

“遲阿姨,姐姐她……怎麽樣了?”

想問的話問不出口,拐彎抹角地變成如此擰巴的一句問候。

遲媽媽不假思索地回答:“安安很好,謝謝你的關心呢!這丫頭也真是,談了戀愛也不跟我們說一聲,不小心說漏嘴了才勉強承認。哎呀,我和她爸爸都驚呆了。”

“……”

直白的肯定像一錘重擊,令他半天緩不過神來,一臉空白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話筒對面的遲媽媽看不見尤許此刻的臉色,因此自顧自地笑呵呵說道:“小尤許,你和安安在同一個大學念書,開學後你正好可以去見見安安的男朋友呀,順便替安安把把關……”

之後對方說了些什麽,他一點兒也沒聽進去。

只失魂落魄地垂下手臂,任由手機從指尖滑落,掉在柔軟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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