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斷背
斷背
整夜，秦泊淮都沒能睡個安穩覺，第二天早上五點半就醒來了。
迷迷糊糊之間，他還以為自己睡在小超市樓上的房間裏。可當他翻過身去，發現身邊空無一物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成了住校生。
還是沒能和杜仲住在一起的住校生。
秦泊淮靠坐在床頭上，不耐煩地揉了揉頭發。
食堂不遠，就在教師公寓樓下，走幾步路就到了，秦泊淮到食堂的時候，杜仲已經坐在餐區吃早飯了。
秦泊淮露出笑容，果然，早起才是杜仲的作風。
“昨晚睡得好嗎？”秦泊淮端着早飯坐到杜仲對面。
杜仲“嗯”了一聲，說:“挺好的。”
說完，杜仲端着碗起身走向餐具回收處。
秦泊淮剛來，杜仲卻已經吃完早飯了。
“你等等我呀，杜仲。”秦泊淮才喝了兩口粥，就匆匆地起身去追杜仲。
杜仲皺眉看向秦泊淮碗裏的粥和花卷，說:“幹嘛？大清早就要浪費食物？”
“我這不是怕你丢下我自己走嗎？”秦泊淮嘀嘀咕咕道。
杜仲沒聽清，湊近了些:“你說什麽？”
“沒什麽。”秦泊淮心虛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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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這兒吃吧。”杜仲指着餐具回收處旁的餐區，讓秦泊淮坐下。
秦泊淮猶豫地站在原地，說道:“你會等我嗎？”
杜仲哭笑不得:“你是三歲小孩嗎？”
“可平時我倆做什麽都是一起的。”秦泊淮語氣裏略帶委屈。
杜仲無奈地說:“我只是想先來放餐具，沒說不等你。”
聞言，秦泊淮雙眼發光，立刻挑了個位置坐下，大口大口地咬着花卷。
去教室的路上，秦泊淮心情愉悅，昨晚起壓抑在心頭的愁雲一掃而光，此刻心間晴空萬裏。
“杜仲，今早早讀是什麽？英語？”秦泊淮問。
“語文。”杜仲答道。
随後場面陷入了一片靜默，杜仲今天的興致似乎不太高，垂着頭只顧往前走，秦泊淮心裏莫名生出一股尴尬的感覺。
一整個上午，秦泊淮總是時不時地看一眼杜仲。語文老師提醒了好幾次，讓同學們聽課的時候不要東張西望。可秦泊淮絲毫不覺得語文老師針對的是他。
語文老師的講課聲突兀地停住了，秦泊淮正納悶兒發生什麽事了，偏頭看向講臺的時候，正好和走下講臺的鄧素相對視。
鄧素玩味的目光在秦泊淮和杜仲臉上來回打轉，随後，他用教輔書輕輕拍了拍秦泊淮的肩膀，說道:“秦泊淮，我讓你看黑板，你怎麽一直看着杜仲？杜仲臉上有字嗎？”
秦泊淮的臉如火燒一般“騰”地紅了，他尴尬地幹咳了兩聲，解釋道:“我在看他的筆記。”
教室裏爆發出了一陣笑聲，秦泊淮在衆人的笑聲中再次情不自禁地望向杜仲。
杜仲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秦泊淮更不好意思了，紅着耳根子低下頭去。
原本晴朗的天氣驟然變了臉，天空中烏雲快速攢動着，不一會兒便堆聚成了一個黑煤球，天□□雨。
今天的跑操只好臨時取消。
江逾白趴在窗臺上，幽怨不已地說:“我看今天的體育課算是泡湯了。”
依照秦泊淮的生活經驗來看，不出十分鐘，必定會下大暴雨。
秦泊淮抱怨道:“怎麽都到秋天了還下暴雨？”
江逾白表示:“你不懂，連江的暴雨不分季節，這天吶，就像仲哥的心，說變就變。”
杜仲眼疾手快，從筆筒裏抽出一支筆，朝江逾白的後背飛去。
江逾白讪讪地笑了笑，趕緊跟杜仲賠罪:“開玩笑，開玩笑，仲哥別生氣。”
秦泊淮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問江逾白道:“杜仲的心很善變嗎？”
江逾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确實很善變，小學喜歡吃甜，高中就愛吃辣了。”
杜仲滿頭黑線，用眼神警告了江逾白無數次。
江逾白仗着有秦泊淮給他撐腰，絲毫不害怕，把杜仲兒時的趣事翻了出來，舊事重提。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杜仲小時候居然一直自稱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秦泊淮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杜仲，你以為自己是孫悟空嗎？”
“你倆真無聊。”杜仲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江逾白。
江逾白跟秦泊淮聊了一會兒後，便又開始騷擾班長:“吳七七！”
班長不耐煩地應道:“別叫我，煩着呢。”
秦泊淮從桌盒裏掏出了一盒軟糖遞給杜仲。
杜仲輕聲笑了一聲:“你忘了嗎？我是個善變的人，現在已經不愛吃甜食了。”
秦泊淮“哦”了一聲，把手收了回來，自顧自地嚼起了軟糖。
“蠢貨。”
“哈？你剛剛說什麽？”秦泊淮好像聽見杜仲罵他。
“沒有。”杜仲一邊翻書一邊說。
秦泊淮悶悶地“哦”了一聲，什麽嘛，自己明明就聽見杜仲說“蠢貨”。
不止如此，歷史試卷發下來的時候，杜仲看了羅歷史給秦泊淮寫的評語之後，說了一句“笨蛋”。
數學課上，秦泊淮被數學老師叫到黑板上去做例題，杜仲又低聲說了句“豬頭”。
蠢貨，笨蛋，豬頭。
秋季的暴雨來得快，去得快，中午放學之前便已經雨過天晴，萬裏無雲，雨後的空氣中夾雜着新鮮泥土的氣息。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秦泊淮毫不遮掩地問杜仲:“杜仲，你上午為什麽罵我蠢貨，還有笨蛋，還有豬頭。”
杜仲不認賬，說:“我哪有罵你？”
秦泊淮從兜裏掏出一張小紙條，把上面寫的字念了出來:“上午十點二十三，你罵我蠢貨，十一點零九，你罵我笨蛋，十二點零三，你罵我豬頭。我可都記下來了，你別想抵賴。”
杜仲哭笑不得地拿過紙條一看，秦泊淮還真記了。
秦泊淮語氣弱弱地問:“你這兩天怎麽了？我怎麽感覺你怪怪的？”
杜仲把紙條還給秦泊淮，想也沒想地答道:“奇怪的是你才對吧？”
“哈？”秦泊淮有些心虛。
“你自己想吧，笨蛋。”杜仲快步往前走。
可惜，雖然雨停了，體育課還是泡湯了，原因是操場地面濕滑，無法進行戶外活動。
體育老師來到教室裏，讓班長找個電影給大家看，交代完之後，體育老師便潇灑離開了。
班長有些為難，現在距離上課時間不過兩分鐘，這點時間遠遠不夠下載一部電影。
江逾白提議道:“你U盤裏有什麽就放什麽吧。”
班長尴尬地笑着，有些難為情地說:“有是有，但我怕你們不愛看這個類型的。”
班裏同學表示只要有電影看就行了，他們不挑。
“好吧，你們要是覺得不好看可別怪我。”班長一副從容赴死的模樣。
班長的選片水平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秦泊淮有些好奇，今天她會放什麽。
電影開始前，秦泊淮問杜仲:“你要往我這邊靠點嗎？你那邊反光。”
秦泊淮當然存有私心，他想杜仲離自己近一點。
杜仲把椅子搬到秦泊淮旁邊，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杜仲的手臂不經意間挨上了秦泊淮的手臂。
秦泊淮的心髒莫名其妙變得不受控制，不停地橫沖直撞着。
秦泊淮正準備從桌盒裏拿包薯片給杜仲吃，沈情卻搬着凳子來到了秦泊淮的右邊。
沈情眨着大眼睛看着秦泊淮，說道:“秦泊淮，我可以坐你旁邊嗎？後面有點看不清。”
秦泊淮沒多想，直接同意了，反正沈情坐旁邊也礙不了他的事兒。
“杜仲，你吃這個……”
秦泊淮剛把薯片拆開，話還沒說完，杜仲就提着凳子坐到了前桌男生的旁邊，把秦泊淮的話抛諸腦後。
“杜仲，你幹嘛？”秦泊淮戳戳杜仲的背，杜仲毫無反應。
班長點下播放鍵，招呼大家道:“大家安靜，電影要開始了。”說完，班長俏皮地朝秦泊淮眨了眨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教室裏逐漸安靜下來，秦泊淮也不好意思再發出噪音，只好眼睜睜看着杜仲同前桌男生坐在一起。
屏幕上出現了片名——《斷背山》
秦泊淮的目光雖然落在電影畫面上，可餘光時不時地瞟向杜仲，杜仲的肩背挺得筆直，坐姿依舊很端正。
沈情一邊遞給秦泊淮一包糖一邊低聲問:“秦泊淮，你吃□□糖嗎？”
秦泊淮搖搖頭婉拒道:“謝謝，不用了，我牙疼，你自己吃就好。”
“哦，好吧。”沈情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
這是一部老片子，秦泊淮平時不怎麽看歐美電影，這是他第一次看。
一開始，秦泊淮覺得這就是一部尋常電影，可随着劇情漸漸推進，秦泊淮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電影裏的兩個男主角之間好像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進度條來到28分鐘左右，兩個男主在酒精作用的驅使下亂性。
班長放的是無删減的版本。
教室裏嘩聲一片，秦泊淮更是驚掉了下巴，剛剛班長沖他笑，是這個意思嗎……
秦泊淮羞于直視屏幕，他偷偷觀察了一下杜仲的反應，發現杜仲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屏幕上。
他怎麽能臉不紅心不跳看得那麽專注？
秦泊淮轉念一想，也許是他自己心裏有鬼，所以才會覺得尴尬不敢正視。畢竟拍的是兩個男人，男生面對兩個男人的情景應該沒什麽感覺吧？
還好這場景只持續了一分鐘，距離下課只剩下十幾分鐘，這部電影注定只能放一段。
下課以後，班長抱着保溫杯出現在秦泊淮面前，她用眼神打趣了秦泊淮一番。
秦泊淮用眼神和班長開始交流。
【幹嘛？】
【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電影怎麽樣？精彩嗎？】班長朝着電腦大屏幕揚了揚下巴。
秦泊淮幹笑了兩聲。
杜仲平靜的目光在班長和秦泊淮二人的臉上來回游走。
江逾白端起水杯灌了一口熱水，然後戳了戳班長，說道:“你怎麽老是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班長翻了個白眼，不悅地說道:“怎麽就奇怪了？這部電影很經典的，你瞧瞧你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江逾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認錯态度良好:“哎喲，我嘴比腦子快，七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當我什麽也沒說。”
“晚了。”班長指着江逾白，“你最近最好給我小心點兒。”
江逾白和班長打打鬧鬧，吵到陽臺上去了。
秦泊淮想起剛剛杜仲把椅子挪到前桌旁邊，心裏有點不舒服，他問杜仲:“杜仲，你剛剛為什麽不坐我旁邊？”
杜仲漫不經心地答道:“太擠。”
“哈？擠嗎？我覺得還好。”秦泊淮心想，杜仲該不會是嫌棄自己和他和太近吧？
杜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着說:“你覺得還好就還好吧，你前桌是我舍友，有問題嗎？”
原來如此，這可把秦泊淮堵得啞口無言，前桌居然是杜仲的新室友，難怪杜仲選擇坐在他旁邊，看來杜仲昨晚上在宿舍裏過得不錯。
秦泊淮心裏莫名生出一股不悅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