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梅蜜餞

青梅蜜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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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愛欲之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佛說大乘無量壽莊嚴清淨平等覺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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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往清歡的路上，喬康與孟小冉寒暄，了解她在幹的事情，

“你幫清歡做微博運營？”

她怔了一下，然後挑了挑眉，“這麽高端的嗎？我以為我只是在蹭熱度打gg。”

握着方向盤的喬康不由自主地笑了，“你的解釋通俗易懂。”

“當然，”孟小冉自豪地說，

“我是個粗俗的人。”

喬康的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你為什麽總是這樣說自己？”

“因為我是一個喜歡說實話的人。”

孟小冉叼着一根煙，沒有點燃它，把它放在自己的鼻下，一邊把玩着它，一邊呼吸着煙草的香味。

她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想起了葉歸，想起他奪走那根煙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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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地有些心煩，她晃晃自己的腦袋，搖下車窗，看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們。

每天行走在鋼筋水泥森林裏的人們，有多少人還擁有這個能力？

“這是一個優點，”喬康說，

不知道想起了些什麽，他自言自語般地又說了一邊，

“喜歡說實話，這真的是一個難得的優點。”

一路順暢，很快便抵達了目的地。

車輛在清歡小館的門口停下，孟小冉打開車門，回頭對喬康說，“再見。”

他也看着她說，“再見。”

随即她便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

“小冉，”喬康開口叫住她，“我們火苗的微光還可以燃燒多久？”

扭頭，

“我也不知道，火苗能燒多久，還得看風有多大，說不定一陣大風一吹，連灰燼也不剩下。”

孟小冉笑着，風情萬種，美豔動人。

喬康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不知道他知道了什麽，

當然，她也不想知道。

***

孟小冉沒有告訴葉歸她要來，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她。

大大方方地從大廳走到小花園，熟門熟路地溜進後廚。

遠遠地她認出了他的身影。

不是工作時間後廚幾乎沒人，葉歸一個人站在料理臺前，孟小冉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但她能夠看出來，他很專心。

看着這樣子的葉歸，她忽然有些不忍心走過去打擾他。

轉身，又走回小院裏。

四處溜達，沾沾花，惹惹草。

在小溪邊的石頭上坐下，孟小冉百無聊賴地環顧着四周，突然間，她的眼中有了光芒。

一只白色的貓咪，它不再是上次見到的小奶貓，看起來已經長大了不少。

孟小冉沒有急着靠近它，而且遠遠地伸出手逗它，

“喵喵，你是小染對不對？”

藍汪汪的眼睛裏帶上了恐懼，有些害怕地看着她，“喵嗚喵嗚”地叫着。

“別怕，”她慢慢地前進了一小步，“你叫小染，我也叫小冉呢。”

小貓咪沒有繼續後退，而是蹲在了原地，乖乖地望着它，就好像在聽她說話一樣。

“你記得我嗎？上次你媽媽撓了我一下，不過沒有關系，還要謝謝你媽媽呢……”孟小冉的指尖觸及了小貓的腦袋，她輕輕地揉着它，“那次你還太小了，我想要找你玩，你媽媽以為我是壞人，警告了我一下。”

說着，孟小冉還指了指自己腿上的疤痕，“你看，就是這裏。”

小貓被她摸得很是舒服，它走到她的腳邊蹭了蹭，然後便趴了下來。

陽光和煦，微風撫過。

她就這樣蹲在小院裏固執地和一只小貓咪對話。

從樹上掉落的枝幹正好落在了她的身邊，驚到了貓咪，她迅速跳開，孟小冉就這樣看着它一溜煙地消失，不見蹤影。

一個人在地上蹲着，雙手環抱着自己的雙腿，孟小冉忽然覺得很孤單。

想了想，她撥通了葉歸的電話。

“喂。”

隔了許久，他的聲音才從手機聽筒裏傳來，孟小冉能想象他停下手邊正在幹的事情，接通自己電話的場景。

“我是孟小冉，”她低頭擺弄着雜草，對電話那頭說。

“我知道是你，”葉歸的聲音淡淡的，甚至還有幾分疏遠，“怎麽了？”

她言語中帶着明顯巴結的意味，“不好意思昨天放你鴿子了，”

“沒關系，反正我也沒有在等你。”

“哦，”孟小冉悶悶地說，“我有事要跟你說。”

“那你說吧。”

聽見他這句話，孟小冉迅速地挂斷了電話。

“喂？”

葉歸對着手機喂了兩聲，發現她已經結束了通話。

他憤憤地把手機扔到一邊，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手機孤零零地躺在料理臺上，估計只有它才記得昨晚葉歸看到孟小冉微信時的落寞，和剛剛接通她電話時的小雀躍。

孟小冉墊着腳尖，貓着腰，一臉壞笑地從走進廚房，沒有發出一絲動靜。

就在她伸出手準備拍他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一顆洋蔥。

那洋蔥開始骨碌骨碌地朝前翻滾，從葉歸的腳邊滾過，定在了他的面前。

葉歸看了洋蔥幾秒，狐疑地回頭。

只見身後的孟小冉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露出潔白的大白牙，朝他揮手。

“你怎麽來了？”葉歸彎腰撿起洋蔥，平靜地問。

“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我有事要跟你說嘛。”她笑嘻嘻，理直氣壯地說。

“所以你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到了？”葉歸問。

孟小冉點頭點得如同搗蒜。

“嗯。”只是應了一聲，他又低下頭，繼續他在忙活的事情。

“我有事情要跟你說，”孟小冉湊到他的面前，“是關于微博的事，我覺得除了圖片和文字以外，我們還可以放些視頻……”

見葉歸沒有理會她，孟小冉不滿地說，“我真的有正事要跟你說。”

“你說啊，”葉歸似乎依舊沒有打算停止的打算。

他身旁有三個大碗，一個裝滿青梅，一個裝滿梅核，

還有一個，孟小冉看不出裏面裝着什麽。

葉歸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小刀，另一只手捏着一顆青梅。

那把刀如同醫生手中的手術刀一般，他從青梅的頂部插入，旋轉梅子，娴熟迅速。

孟小冉甚至看不明白他的動作。

她只看見，沒幾秒後，梅肉與梅核分離，而令她詫異的是，梅肉沒有碎成塊狀，乍一看似乎還是完整的。

可細看起來，卻發現巧妙之處。

镂空的梅子肉如同小燈籠一樣，葉歸在它身上留下了斜斜的紋路，像是一種規則的花紋。

他雙手一擠，梅子如同燈籠收起搬地癟下去。輕輕扔出，它在空中劃出一道小小的抛物線，繼而精準地落在碗中。

孟小冉目瞪口呆地問，

“你們斯文人都是這麽吃梅子的嗎？”

葉歸頭也不擡，

“那你們粗魯人都是怎麽吃的？”

她嘿嘿地笑了起來，雙臂撐着竈臺邊緣，一躍而上。

坐在竈臺邊上，那一碗已經剔去梅核的梅肉就在孟小冉的手邊。

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葉歸擡起頭看她，“你想吃就吃，爬上我的臺子做什麽？”

“我不想吃，”她收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說，“我對于不完整的青梅沒有任何興趣，特別是這種沒有核子還有花紋的，怪異得很。”

“好的，”葉歸收回視線，不再看她，繼續着手上的動作，“那你給我解釋一下，你坐在上面幹什麽？”

“看你啊，”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這個角度看你特別好看。”

他想了想，“這證明我平時看起來都很難看？”

孟小冉連忙擺手，慌裏慌張地說，“當然不，”不過很快，這一絲緊張便消失不見，“你平時也很好看，只比我難看了一點點而已。”

“你可以從我的廚房出去了。”葉歸拿着小刀的手懸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指向門口，“從那裏可以出去。”

“我知道從哪出去，我來找你是有正經事要說的，”孟小冉一邊認真嚴肅地說，一邊悄悄地将手朝着裝滿青梅肉的大碗伸過去。

當她的手快要觸及梅肉時，葉歸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現在只有一個正經事，那就是你洗手了嗎？”

偌大的廚房裏，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很安靜，似乎隐隐約約還可以聽見外面員工嘻戲的笑聲。

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低頭看着他的手。

孟小冉本以為自己的手自己挺好看的了，但此時與他的手對比起來，還是稍顯遜色。

她的手指只是修長，

但葉歸的卻不一樣，除了手指修長以外，他的骨骼分明，顯得更有立體感。

孟小冉端詳着他的手，移不開視線，想象着這雙手烹調美味的過程，不自覺地吞了一口口水。

不知道是因為美食，還是美色。

感受到孟小冉的目光，葉歸的手像是被灼傷一般地收回。

本來他并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只是她的眼神實在太過直接，仿佛要把他的手生吞了一樣。

葉歸手忙腳亂地轉身，剛剛他撿起的那顆洋蔥，無意間被他撞掉在地上，骨碌骨碌地又滾出去幾米。

他伸手在櫥櫃裏拿出一雙筷子遞給孟小冉。

“喏，你夾着吃吧。”

她倒是神态自然，接過筷子，大方地夾起青梅放入嘴中。

經過腌制的青梅少了酸澀味，取而代之的是鹹甜可口的清爽感。

梅肉被剔過核子，吃起來也并沒有稀巴爛的感覺，在這些小小的細節上，都将廚師的刀工體現得淋漓盡致。

“好吃！”孟小冉開心地鼓掌，活脫脫就是一個孩子的模樣，“比超市裏買的蜜餞還要好吃。”

她接二連三地将青梅放入口中。

葉歸沒有接話，低頭繼續手上的事情，見她很是愛吃，如獲珍寶的樣子，默默地将裝着還沒有剔核完整青梅的大碗往她的手邊挪了挪，

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太對勁。

孟小冉一直在吃的，似乎是經過他手，已經剔除過核子的青梅。

“你非要吃我弄好的嗎？”葉歸無奈地看着孟小冉，“我覺得你的嘴有吐出梅子核的功能。”

“唔，”孟小冉又伸手夾出一塊梅子肉，“我的嘴是有這個功能，但是我現在不想啓用。”

看着所剩不多的梅子肉，葉歸拿出一個空碗，放到孟小冉旁邊，“來比一比，看看是你的嘴快，還是我的刀快。”

孟小冉得意地看着他，“這種比賽我當然是樂意應戰，奉陪到底。”

與這種氣勢洶洶的開頭不同，這場較量的結束幾乎一場鬧劇。

因為很快孟小冉就發現自己吃不過葉歸，但是又不肯服輸，看着小碗裏如同小山丘一般堆起的青梅肉，她靈機一動。

張大嘴，把它們全都倒進嘴裏。

在葉歸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把小碗反扣在料理臺上。

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我……贏了！”一邊興奮地在原地蹦噠。

葉歸就這樣看着她，啼笑皆非。

孟小冉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居然還有不小的“後遺症”。

廚師們吃飯的時間都不會在飯點，正事還沒說，葉歸就開始準備吃飯。

孟小冉其實并不餓，但是她看着葉歸吃的菜，還是伸出了筷子。

她夾起一塊椒鹽排骨，美滋滋地咬了下去，然後便痛苦捂住了自己的腮幫子。

葉歸見她五官忽然之間都皺在一起，有些疑惑地問，“你怎麽了？”

“酸倒牙了……”孟小冉很小聲地說，然後她便悻悻地放下了筷子。

随着她的這句話，葉歸爆發出一陣笑聲，許久沒有停下來。

“哼！”孟小冉托着腮幫子，氣憤地對他說，“你還笑，還不是都怪你！”

賭氣地扭頭，“我不吃了！”

抓起手機，埋頭，不再搭理他。

“怪我？天地良心，可不是我讓你吃那麽多青梅的，”葉歸一邊抑制着自己的笑聲，一邊說，“要不我去給你煮一碗粥？”

他好像還說了什麽，但是孟小冉聽不清了，她看見陸瑾微信的時候覺得腦袋“嗡”地一聲，什麽都聽不清了。

她收到了陸瑾轉發給她的一條財經新文。

“地産大亨喬康，被曝隐婚多年，并有一兒一女，卻與妙齡女子深夜私會，。”

還有一張模糊的照片作為配圖出現在新文下方。

那張照片裏的妙齡女子，

正是孟小冉。

她想起早上最後對喬康說的話。

大風刮過，

他們之間連灰燼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