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味如嚼蠟
味如嚼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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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這街上來來去去，看這些人如何生活，如何快樂又如何憂愁，我也就仿佛同樣得到了一點生活的意義。
——沈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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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那些在心中埋藏着的思緒總是蠢蠢欲動。
星星在夜空中眨着眼，
這些小思緒在心底萌動，破土。
喬康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他輕聲地問她，
“小冉，你快樂嗎？”
她仰頭笑了，
“快樂？我不需要。”
言語中的落寞清晰可見。
他摟緊了她的腰，“那你需要什麽？”
推開喬康，孟小冉從落地窗前走到餐桌旁，晚餐的殘留還沒有收走，她一把握住酒瓶，喝了一口，她自言自語，“我不知道我需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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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幾米遠，孟小冉問喬康，“你呢？你覺得我需要什麽？”
“這樣，”喬康走到她身邊，“我可以給你一筆錢，”玩弄着她的發尾，“你去開個小店，女孩子不是都有個開咖啡廳的夢想嗎？”
孟小冉看着他的指尖環繞過自己的發，“你倒還真打算把我當小情婦養着？”拍開他的手，“我不要你的錢。”
雙臂用力一撐，她坐上了桌邊，雙腿自然下垂，輕松地搖晃着，“跟我上床，然後給我錢？這個順序總是會讓人産生一些不太好的聯想。”
“你想太多了，”喬康一只手撫上她的手，另一只手摸着她額角的碎發，“我只是覺得，以你的審美開家咖啡廳，應該會是一家很浪漫的咖啡廳。”
“我沒有開咖啡廳那麽浪漫的夢想，我從小都想開個小飯館。”孟小冉嬉笑地說，“我是個粗俗的人。”
“小飯館，”喬康饒有興趣地繼續問，“那你腦海裏的小飯館，是什麽樣子的？”
“嗯，”孟小冉仰着頭，言語輕快，
“我的小飯館，要是能像‘清歡’那樣就好了。”
聽完這句話，喬康的笑聲回蕩在客廳內，“親愛的孟小姐，”一把将她從桌上抱起，“這可不像是粗俗之人的審美。”
孟小冉勾住喬康的脖子，半開玩笑地說，“你可以給我一筆錢，然後把‘清歡’買下來，讓我做老板。”
“我就是願意買，人家老板也不會願意賣。”喬康轉身，抱着她走向卧室。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願意？”孟小冉不以為然。
“那個小老板，把這小飯館當他半條命呢。”
聽見喬康這麽說，孟小冉驚訝地問，
“你們認識？”
“偶然間聊過一次。”
“哦。”
她的腦袋慢慢地耷拉下去。
“怎麽了？”喬康吻了她的發頂。
孟小冉嘆了口氣，“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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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個角落裏。
陸瑾翻來覆去睡不着，身旁的男人察覺到她的動靜，“陸瑾？”
“陳晚，”她挽着他的手，“我睡不着。”
這個名叫陳晚的男人睜開眼睛，“怎麽了？”
陸瑾半坐起來，“有個男的好像有點喜歡小冉。”
“噗，”陳晚本來還是半睡半醒的，在剎那間笑噴了，
“淩晨三點鐘，你跟我說這個，這對你那個風流閨密來說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兒啊，喜歡孟小冉的男人，怎麽着也有好幾打了吧。”
“這個不一樣。”陸瑾拍了陳晚一巴掌，“我說真的，你給我正經點。”
“好好好，”陳晚妥協，“哪兒不一樣，你說吧，說出來好睡覺。”
“這個男的好像挺認真的，”陸瑾若有所思，“而且吧，我覺得小冉對他也有點不一樣……”
“得了吧，”陳晚不屑一顧地說“這孟小冉對世界上哪個男的都一樣。”
“才不是呢，”陸瑾不服氣地反駁。
“好好好，”陳晚無奈地笑，“你說，哪不一樣了？”
“說不上來，就去感覺小冉有點怕那男的，”陸瑾閉上了眼，喃喃說，“他說什麽她都聽，以前都不是這樣的，明明都是她把別的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圍着她轉悠，現在是她圍着那男的轉悠。”
“那不錯啊，”他附和着，“多好，這女妖精遇上降妖師傅了。”
“但是這男的感覺跟小冉不太搭調……你也知道小冉對愛情這回事一向都是看感覺，這感覺沒了，她跟人家可是說掰就掰，”陸瑾的聲音裏帶着擔憂，“這男的這麽認真，我怕最後他們兩個人會糾纏在一起，傷到小冉。”
陳晚把被子裹在陸瑾身上，
“你那小妖精閨密可比女兒國國王厲害得多，就算是唐僧，她也能把別人拔下層皮來，你這修為就別瞎操心了，老老實實睡大覺吧。”
***
清晨，葉歸醒來的時候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有一條微信消息。
來自孟小冉，
“微博我發啦，希望有很多人點贊轉發！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記得誇我。”
消息上顯示着時間，淩晨四點半。
葉歸皺眉，孟小冉這是沒睡還是醒了。
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時的情景。
黑夜中孟小冉坐在卧室的椅子上，低頭編輯着文本。
“不睡了？”喬康躺在床上看着她問。
她擡起頭，“不困，你睡吧。”
因為虛無感，孟小冉放肆地填充着，煙草也好，酒精也罷，在她眼裏都不過是一種生活的填充物而已。
在一場性／愛極致滿足的歡愉後，一陣更大的空虛襲來。
此時她答應幫助葉歸的這件事，大概是自己空無生活中，能夠感受到存在意義，為數不多的事情之一。
心像是被掏了一個洞，巨大的海嘯撲面而來，而這件事，宛若海中一塊浮木。
孟小冉只得抓住它，
緊緊地抓住。
***
天已大亮。
喬康的公寓內，兩人安靜地吃着早飯，他翻看着報紙，她低頭看着手機，彼此之間都沒有說些什麽。
忽然，喬康打破了這片寂靜。
“我覺得我一點都不了解你，”他合上報紙，“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聊一聊嗎？”
孟小冉目光從自己的手機上移到喬康身上，“為什麽要了解我？”
他皺了眉，“不需要？那我們現在這樣算是什麽？一夜情？炮友？”
喬康拍了拍孟小冉的手背，“我以為我們彼此之間多少是有幾分愛情的。”
“愛情？”孟小冉重複了一下這個詞，若有所思地說，“大概是有的吧，可能只是我們對于‘愛情’的定義有所不同。”
“願聞其詳。”
她喝了一口牛奶，緩緩說道，
“我覺得愛情就是幹柴遇上烈火的産物，一觸即發，一産生達到頂峰，怦然心動也好，對于彼此身體的渴望也罷，都在一開始的時候迸發出來，”
停頓幾秒，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柴總有燒盡的一天，從此往後，這火再也不會如同一開始那麽旺盛了。”
喬康接過她的話，
“所以到最後，只剩下一把灰燼了對嗎？”
“對。”
“那我們現在還在燃燒嗎？”他問。
孟小冉想了想，
“還有一點微光吧。”
“那也還不錯了，”喬康起身，走到孟小冉身邊。
她雙眼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自顧自地說道，
“我覺得愛情最悲哀的樣子，就是在一開始就已經達到頂峰，往後的日子裏，都只是在走下坡路罷了。”
喬康摸着她的頭發，
“并不是所有人的愛情都是這樣子的，這世界上有很多人的愛情都來自于歲月的沉澱，那是一種細水長流的感情。”
“我知道，”她說，
“但是我總覺得那不能算是真正愛情了，反倒像是一種親情與友情結合在一起的産物。在漫長的歲月裏，兩人相互磨合，彼此需要，攜手終生。”
“好吧，”喬康不再多說什麽，“每個人對愛情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牆上挂鐘的整點報時響起，他擡頭看了看時間，對孟小冉說，
“我送你回家吧。”
孟小冉想了想，
“不用了，送我去清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