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
下山
清晨,綿延的山脈雲氣環繞,大朵大朵的白雲低垂,仿若伸手就能抓住。
一個身着白袍的老道站在山頂捏着輕飄的胡須。
他仰頭望着初升的旭日将雲海照耀成金色,輕嘆了口氣拉着悠長又莊重的語調說道。
“此次下山,一切珍重。”
他的身後,一個少女背着鼓鼓囊囊的書包雙膝跪下。
“掌門放心,費淺一定不負掌門和各位師兄重托,斬妖除魔,維護人間!”
“那倒不必。”
掌門将她扶起,語重心長道。
“小淺兒,這次派你下山歷練固然是因為你的能力出衆。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國家安定,天下太平,妖怪也并非皆是兇神惡煞的邪祟。
咱們門派修煉的是有情道,你要學會去觀察這個世界,感受人與妖之間的情感。只有當你明白了何為真情才能真正的領悟大道。”
費淺卻有些迷茫,撓了撓腦袋。
“掌門,之前說捉一百個妖怪就能回門派。可是我聽您現在的意思是,不捉妖了?”
“妖與人一樣也有好壞之分,好壞又非一言定之。小淺兒,你的年紀尚小不能明白這些道理,所以此番歷練便是助你更進一層。”
費淺聽得迷迷糊糊,掌門卻用手指在她的額頭畫下一個符號。
旋即他負手而立,信誓旦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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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等你何時領悟了有情道,額頭上的标記便會顯現,那是便是你歸來之日。”
費淺聽到這話頓時鬥志昂揚,昂首挺胸的背起書包:“掌門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回來的!”
還未等她離開,就見一只烏鴉從天邊飛來落在她的頭頂。
這只烏鴉通體抹黑,但一雙鳥瞳卻是血紅色。
費淺見了她頓時歡喜道:“阿花!”
阿花張嘴便罵道:“笨淺淺,笨淺淺!出去玩也不帶我!”
“我是下山歷練,很嚴肅很危險的!阿花,你不要任性。”
這時就聽到掌門不緊不慢道。
“當初你尚在襁褓,便是鴉靈發現了你才使你得以獲救,也才有了你與青峰派的緣分。如今你既下山,我便吩咐鴉靈随你同去,助你一臂之力。”
費淺聽到這話眼前一亮,感動道:“多謝掌門!”
旋即她抱住鴉靈蹭了蹭它的小圓腦袋,“阿花,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阿花傲嬌的扭過頭去:“哼,你剛才還想丢下我。”
掌門點點頭:“好了時辰不早了,速速離去吧,不然趕不上到小鎮的班車了。”
“是!”
費淺最後向掌門磕了三個響頭,旋即向山下跑去。
阿花揮舞着翅膀跟在她身邊,扭頭朝後望去,就見一身白衣的掌門依舊站在那裏望着她們離去的方向。
“掌門好像很舍不得我們呢。”
費淺聽到這話,鼻子也有些發酸。
她停下腳步回身望去,猛地跳起來朝掌門揮了揮手後再次朝山下跑去。
山頂上,仙風道骨的掌門望着小姑娘離開的背影,揮了揮手忍不住老淚縱橫。
可算是把這兩掃把星趕走了!!!
他總算沒有辜負全門派的希望。
從今以後他們不用擔心房頂坍塌,水漫道觀,法器被毀,火燒廚房。
而且一個月至少能省下三分之一的飯錢!
……
半山腰處,帶着全門派希望的費淺摸了摸額頭。
“阿花,掌門在我的額頭畫了個符號,可是我沒有感受到絲毫的法力波動哎。”
阿花吃着她剛摘的果子鄙視道。
“笨淺淺,掌門肯定法力高強啊,若是這麽輕易就讓人感受到他的法力深淺,那怎麽能是掌門呢?”
費淺聽到這話恍然大悟。
“阿花你說的對!那我們要盡早完成任務,這樣就能和掌門師兄他們團聚了!”
“笨淺淺,山下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反正時間來得及,咱們可以先玩個過瘾再做任務也不遲啊。”
聽它提及時間,費淺忽然一拍腦袋連忙朝山下飛奔而去。
“糟了,要趕不上車了!”
等到他們跑到停靠站,早已不見了班車的蹤影。
從青峰山到最近的小鎮得走二十公裏的路程,因為青峰山并非景區,地處偏僻道路又崎岖難走,幾乎沒有乘客往來。
所以一天只有一趟班車,錯過了只能等到明日。
一路上也少見有路過的轎車。
費淺背着書包從清晨走到中午,餓得饑腸辘辘。
她翻了翻書包,裏面是師兄們為她歷練準備的幹糧和東拼西湊才擠出來的500塊錢,還有一件換洗的衣服。
她一頓至少要吃三碗米飯,這一大袋的幹糧也只夠她吃兩頓的。
更何況跑了一上午的路非常消耗體力,此時費淺餓得饑腸辘辘,風卷殘雲飛速吃光了書包裏的幹糧才重新感到充盈的力氣。
阿花揮動着翅膀大罵:“笨淺淺,你把幹糧都吃光了之後怎麽辦!”
費淺喝完最後一口水,舒爽的長出一口氣,滿足的拍了拍圓鼓鼓的肚皮。
“可是我太餓了嘛,只有吃飽了才有力氣捉妖嘛!”
費淺再次背起書包,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半個小時,忽然背包裏閃現出紅光。
她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夜明珠般的物件,就見其中紅光不斷閃現。
“有妖怪!”
聽到這話,阿花立刻飛箭一般“呲溜”一聲鑽進書包裏,只警惕的露出半個圓圓的小腦袋喊道。
“何方妖孽還不速速現行!啊!”
淺淺一把将它的腦袋塞回書包裏合上拉鏈。
旋即就聽到裏面撲騰的聲音。
“笨淺淺,拉鏈卡住我光鮮亮麗的羽毛了!”
“阿花別動,你太弱了我要保護好你。”
書包裏傳出憤憤不平的聲音:“你才弱,你全家都弱!”
雖然罵着,但裏面也不再有折騰的動靜。
費淺跟随夜明珠一路前行,進入到一片稻田之中就見那紅光愈加的閃亮。
她瞄準不遠處鬼鬼祟祟撅起的一個大屁股,想來定是在行不軌之事。
費淺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騰空躍起,一個白鶴亮翅,擡腳猛踹到那圓鼓鼓的屁股上。
“呔,妖怪!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哎呦我艹!”
一聲哀嚎,那人被踹得朝前撲去摔了個狗吃屎。
費淺那一腳中蘊含着法力,直接将那妖物踹出破綻。
他揉着屁股扭身瞪眼望來,腦袋上長出一對牛角。
“誰啊敢踹老子!”
“居然是只牛妖。”
費淺掐腰大笑一聲,瞬間從袖中掏出十幾張符咒夾在指間。
“哼哼,妖怪拿命來!”
卻見那滿臉橫肉的牛妖沒有絲毫畏懼,他吹胡子瞪眼從兜裏掏出一張身份證罵道。
“你個死道士看清楚了,老子是有合法身份證的良民!還有黨員證,先進農民證,清水鎮傑出貢獻獎,十大青年,優秀黨員,我愛祖國演講比賽一等獎!我告訴你附近有攝像頭,你敢抓俺?這是犯法!國家會給俺報仇滴!”
費淺呆呆的看着拍在她臉上的十幾張獎狀證書,身後書包裏阿花艱難的伸出腦袋喊道。
“淺淺,壞妖怪應該不會得這麽多獎吧。”
“我,我也不知道啊。”
費淺撓了撓腦袋,朝那妖怪問道,“那,那你方才在這鬼鬼祟祟幹嘛呢?”
“鬼鬼祟祟?”
那妖怪咆哮道,“老子在割稻!”
“……”
費淺連忙鞠躬道歉:“對不起!”
“哼,知道錯就好!”
牛妖将證書都小心翼翼的折好收回別在腰間的腰包之中。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道士,捉妖師,總是不分青紅皂白一上來就抓人,老子得天天把證書都帶在身上才能自證清白。
“現在這時代,科技發達生活便利,就說那非人血不喝的血妖吧。
要麽就是喝人造血,願意考證的就去醫院當醫生,不僅能積德,而且血庫裏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随便喝,誰還為禍人間啊。”
他點了一支煙,罵罵咧咧道。
“就你們這些小道士天天口裏都是什麽斬妖除魔懲惡揚善,結果只會給別人添麻煩。
你還算好些,前段時間有個捉藥師,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家好好賣花賺錢的花妖給收了去,害得人家老公去報警。聽說現在還沒找到呢,我看吶十有八九是被煉化了。到底是誰為禍人間?”
費淺聽着他的抱怨,雙頰已經通紅,又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我幫您把弄壞的稻子割好。”
牛妖哼了一聲,收起牛角銷魂的吐出一口煙氣。
“這還差不多。”
……
等到費淺将成片的稻子割好已經日落西山,瑰紅的落日映照在稻田之中。
長風吹來,金燦的稻穗随風搖曳,飒飒作響,仿佛撓人心尖的微癢。山田之間金黃和瑰紅相映,宛若一幅寧靜幽遠的秋日油畫。
妖怪大叔是個好妖,不僅請她吃飯,還用電動三輪車将她帶到了鎮上。
“小道士,下次可別再這麽沖動了。”
牛大叔叼着煙悠然道,“不論是人是妖,誰不想安穩過日子。妖中是有壞妖,可你們人中也有壞人,哪裏能一棍子打死。許仙和白娘子的遺憾難道還不夠說明嗎?”
費淺抱着書包:“許仙和白娘子?是誰?”
“……”
看着她懵懂無知的單純臉盤子,妖怪大叔掐掉了煙頭,嘆了口氣。
“你是個好孩子,以後會懂的。”
跳下車和妖怪大叔揮手告別後,費淺背着書包沿着鎮上的青石板一路閑逛。
今天小鎮正好辦電影節,即便入了夜也依然燈火通明。
費淺在青峰山上呆了十四年,道館裏香火稀少,只有她、掌門和幾位師兄們。
所以這麽多年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般景色和這麽多人。
道道河流橫穿小鎮,河水旁的仿古建築上大紅燈籠一路高高挂起。
船家哼着不知名的小調,撐着長篙搖搖晃晃的劃着小船,在河面上蕩起陣陣漣漪。
兩岸有不少背着包的游客在閑逛拍照。
這時,費淺手中的夜明珠再次發亮,她擠在人群中往前走去,就見一個長着貓耳朵的年輕女人正靠在美人靠上拿着手機直播。
“嗨,親愛的粉絲朋友們,今天是清水小鎮電影節,貓嬌嬌呢現在就在電影節現場,待會啊參加電影節的明星們就會坐船從小河上經過。根據可靠消息,影帝吳馳也會到現場哦!”
費淺見她混在人群中卻并沒有絲毫不利于人類的舉動,只舉着手機在那裏自言自語。
想起方才對妖怪大叔的烏龍,費淺猶豫片刻後才擠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袖提醒道。
“你現出原型了。”
那女妖怪聽到這話回頭驚訝的望向她:“小妹妹你在說什麽?”
費淺指了指她的貓耳。
女妖怪頓時怪異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卻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伸手将頭上的耳朵取下,彎腰帶在她頭上。
“這是貓耳發箍,小妹妹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啊。”
費淺呆呆的摸了摸被取下來的耳朵,的确不是真的耳朵。
她又低下頭看着女妖怪屁股上若隐若現散發着妖氣的尾巴。
“可是你的确是妖精啊。”
那女妖怪聽到這話卻捂着嘴咯咯直笑,對着手機嬌聲道。
“親愛的粉絲朋友們,你們看這裏有個小道士,居然說倫家是妖精哦呵呵呵~因為倫家漂亮嘛?真讨厭~”
費淺就見那手機上飛快的刷過許多條字,這場面和她大師兄每每淫()笑着偷看手機時很像。
“貓嬌嬌你是我心中的女神!”
“貓嬌嬌你就是最美的!”
“這小道士是哪來的啊,COSPLAY嘛?”
“biubiubiu豪邁的砸了100個深水魚雷!”
“我愛你貓嬌嬌不可一世的砸了一條豪華游艇!”
貓嬌嬌朝屏幕揮了揮手嬌聲道。
“好啦親愛的粉絲朋友們,謝謝大家給我的禮物~不過今天的直播就暫時結束啦,這位小道士這麽可愛,貓嬌嬌打算帶她去吃頓好吃的,之後會在微博發布照片哦,大家記得點個贊!麽麽噠!”
說罷,她也不再理會滿屏飛過的哀嚎不舍,直接關了直播收起手機掐腰望向費淺,警惕的上下審視着她。
這時。
“咕嚕嚕……”
費淺捂住肚子,面色通紅。
她插了一下午的秧苗,中午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化了。
那女妖怪見狀,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
“小道士,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