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烏合之衆（三）
烏合之衆（三）
女人此時看起來神色麻木而陰郁，原本黑白分明的一雙美眸此時充斥着紅色血絲。
她眼下的青黛甚深，配上蒼白如紙的唇色和淩亂的長發，仿佛是鬼域裏剛爬出的女鬼一般。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我說了我什麽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啊！你們到底還想要我怎麽樣！！！”
陳露揪着長發痛苦而掙紮的望向他們。
她的情緒愈加激動，最後竟然直接嘶吼着抄起手邊的臺燈朝他們砸了過去。
齊洄接住臺燈放到一邊，卻并不再多言：“你好好休息。”
說罷對費淺兩人道：“走吧。”
離開前，費淺最後望向一眼蜷縮在昏暗角落裏緊緊抱住自己的，仿佛要将自己融化在黑暗中的陳露。
她的神色猙獰如惡鬼，可費淺卻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無助和哀求。
進了電梯，費淺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陳露是一個女演員，你們抓袁閏的那天她被公司下了藥送到袁閏的別墅裏。現在袁閏失蹤，她就成了第一嫌疑人。
雖然沒有明确的證據證明失蹤案與她有關，但是失蹤案牽扯到的大多是權貴子弟，所以社會上引起不小的轟動。陳露的對家抓住機會向營銷號透露案件信息，網上現在已經是一片腥風血雨，各種陰謀論都有。”
齊洄解釋道，“不過對陳露傷害最大的是如潮水般的惡意。人們總是喜歡挖掘些桃色新聞刺激感官，陳露的私信裏每天有各種下流的言論羞辱，有人甚至在網上p她的□□，挖出各種莫須有的黑歷史。
她的事業被毀，親人也遭受各種冷嘲熱諷，現在只能躲在屋裏猶如過街老鼠。”
胖胖問道：“難道沒有人去制止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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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洄輕笑一聲：“在這件事情上，法律已經不再重要。俗話說法不責衆，當所有人都認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時，似乎就真的成了那樣。”
到了地下停車場，齊洄打開車門：“陳露出現在了袁閏的房間裏，躺在他的床上，這就是她的原罪。即使她是被迫的，可誰又在意呢。美豔女明星為了金錢出賣□□才更符合人們的期待不是嗎？”
費淺沉默了。
她想起當初他們拍攝訓狗視頻卻忽然遭到瘋湧的攻擊辱罵，各種造謠、诋毀層出不窮。
那時她有胖胖、傅雷雷他們的支持和陪伴，但是在看到網絡上那些如地獄惡鬼般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剝的面孔時都不寒而栗。
更何況如今的陳露是一個人面對着千軍萬馬。
她心裏得多難受。
費淺垂下眼眸：“是我們害了她。”
“我今天帶你們來可不是要你們得出這個結果。”
齊洄聽到她的話輕搖了下頭，“畢竟那是第一個任務，沒有想好後果就妄自行動固然有錯。但根源并不在此，不要輕易往自己身上攬罪名。”
他接着道，“今天帶你們到這裏是為了讓你們知道陳露現在的處境。這算是鬼屋事件的後續任務，也應當交給你們來解決。”
費淺聽到這話猛地點頭：“我們會保護好她的！”
“好啊。”
齊洄笑道，“期待你們的表現。”
……
“嚯，居然還有這種事情，你怎麽不早跟我們說啊。”
回到宿舍，費淺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大家。
須臾瞪大眼睛：“陳露這事網上可都炸開鍋了，沒想到居然是咱們惹得禍。”
費淺撓了撓頭：“我和胖胖當初看到她在那睡覺，也不知道她是幹啥的。”
她有些遺憾道，“沒想到居然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面，要是當初能把她一起帶走就好了。”
一旁的傅雷雷抱着電腦，手指靈活敲擊着鍵盤：“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微怔。
“按照齊洄說的，是陳露的對家故意将她架在火上烤。但是一般情況下，像袁閏這種等級的人出了事情，熱搜應該很快就會被撤下去。畢竟這件事情還牽扯到其他權貴，發生的又太過詭異不好定性。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相關熱搜來來回回的撤了再上。”
其他幾只一根筋的不太明白他的話，看着三雙懵懂的眼睛，傅雷雷放下電腦無奈道。
“我的意思是，這更像是一場博弈。陳露就是靶子，她現在的處境是各方勢力博弈的結果。權色交易背後必然會存在更大的陰謀和交易鏈，有人想要将一切隐瞞，有的人卻想借機謀奪利益。這些人可能是袁閏背後的勢力，或者是他的競争對手。總之，陳露是被抛棄的棋子。”
胖胖聽到這話有些難過：“可陳露什麽都沒有做錯啊。”
傅雷雷嘆了口氣：“是啊，但掌局人又怎麽會在乎無用棋子的性命呢。”
費淺抿唇道：“她今天的狀态很不好，感覺随時都會崩潰一樣，我們得幫她。”
“沒錯。”
須臾搓了搓手掌，“這事我也有責任。當時只想讓那群混蛋被生吞活剝了，我也沒想着阻止你們。”
傅雷雷這時忽然道：“不過話說回來，這次任務的難度應該能達到A級。如果能夠圓滿完成的話，對咱們有利無弊。”
須臾一聽這話，頓時兩眼放光，摩拳擦掌：“那還等什麽，我現在就去把那群王八蛋給抓起來打一頓，讓他們公開道歉！”
見他興沖沖的就要往門外沖，一枝柳條“嗖”的飛出将已經跑到門邊的須臾捆得結結實實的丢回沙發。
傅雷雷收了幻化成柳枝的手臂無奈道：“網上那麽多人你揍得過來嗎？怎麽做事總是不長腦子呢。”
須臾被捆成了麻花在沙發上扭動卻掙脫不開，無能狂怒：“那你說怎麽辦！”
“這件事得從兩方面入手。”
傅雷雷屈指抵着下巴思索道，“警方向公衆澄清真相。陳露是被迫害的，罪惡的源頭是想要霸王硬上弓的袁閏。只要警方定性，那麽輿論方面就好辦。”
他頓了頓，“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是陳露。”
這時，之前一直沉默不語的清月忽然開口冷清道。
傅雷雷打了個響指：“沒錯，是陳露。陳露要承受的壓力不是我們能想象到的。她現在就像是一根緊繃的弦。那些侮辱和謾罵像是一把鋸子不斷割扯着她，最終……”
清月輕聲道：“她會死的。”
此話一出，空氣中一片寂靜。
……
昏暗的房間裏，陳露坐在落地窗臺旁呆呆地看着窗外。
月色清冷如水，從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樓下不遠處的花壇。
初冬的夜晚寒涼，春日裏争相鬥豔的百花早已凋零。
花壇旁的一棵枯樹被攔腰鋸斷，只留下鑲嵌着年輪的老樹根。
明天就會有環衛工人将剩下的樹根挖走，填補上新的樹苗。
穿着白色西裝的男人走到她身邊，看着她嘆了口氣。
“露露啊，你得重新振作起來才行。你看那些當紅的明星，哪個不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哪個不是一堆黑粉天天造黃謠扒黑料的。這風浪總會過去的，可你這麽頹廢，以後的路可怎麽走？”
陳露的目光并沒有移動，她依舊盯着窗外，卻緩緩開口問道。
“你們為什麽要那麽做？”
男人一愣：“你說什麽？”
“你們為什麽，要那麽做？”
男人禁默片刻，旋即說道：“你怪公司将你送到袁閏床上？”
他嘆了口氣，也有些氣惱，“我要是知道袁閏那混蛋居然會出這種事情，打死我也不會讓他們這麽幹！”
他接着道： “露露，你說你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就是缺些運氣。可在這娛樂圈運氣是搶來的不是等來的。
我知道你瞧不上那些招數，但是你想想你當初跟公司簽的協議，想想你家欠的債，想想你那些被別人搶去的角色吧！”
他恨鐵不成鋼道，“你放心，袁閏那事歸根到底跟咱們沒關系，等到案子塵埃落定，那咱們翻身的機會就來了！”
說到這，男人的眼中閃現出野心的光芒。
“我已經給你請了國內最好的公關團隊，這次雖說栽了個大跟頭但也是個絕佳的跳板。你現在的曝光度極高，各大平臺的讨論度甚至超過了許多一線女星，粉絲數也大漲，咱們要做的就是維持下去！
有許多雜志都找來想讓你拍模特圖，公關團隊都想好了，到時候咱們先拍一組性感寫真，再上真人秀洗白，立個一心搞事業的勵志人設，不怕不吸粉啊！”
見陳露目光依舊空洞無光，男人按住她的胳膊提高音量。
“陳露你清醒一點！你在這個大染缸裏混了這麽久還不明白嗎？臉面算什麽？沒有曝光就什麽都沒有，你的自尊能讓你有戲拍有飯吃嗎？”
他的聲音又軟了下來，勸慰道：“我知道你放不下身段，你覺得網上都在罵你看你笑話。但是陳露，那就是個屁！那些網友他們不過就是茶餘飯後找個樂子罵，等出現其他八卦他們又會一窩哄的盯着別人，你何必那麽在意呢？”
忽然，一直沉默的陳露發出一聲輕笑。
男人微怔，就見陳露輕聲道：“你看那棵樹多醜啊。”
他順着陳露的目光望去，就見樓下已經被砍去枝幹，只留下難看幹枯老樹根的大樹。
男人嘆了口氣，最終起身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随即便轉身離開。
空蕩蕩的房間裏，陳露緩緩伸出消瘦的右手貼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多醜啊。”
她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