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

往事

宋嘉逸前腳剛走，後腳宋嘉魚的手機就嗡嗡震了兩下。是尾號36來的信息。

“我看見你，你看見我了嗎？”

宋嘉魚發出去一個委屈的表情，轉而又加一個呵呵的傻笑，最後才正正經經的措辭，“不過，我好像見到了周其臻。”

“他和電視上看起來一樣嗎？”

“嗯，一樣，一樣的遙不可及。”

“明星也是平凡人。”

宋嘉魚凝着兵哥哥的回複，默默編輯。“見解獨到，點贊！”

那一晚，宋嘉魚睡得尤其香甜。大腦裏沒有顧長安，只有關于偶像的美夢。更美的，卻是第二天清晨，老弟就來了電話。事情已經辦妥，今晚八點，香榭麗舍酒店。他會親自帶她去見周其臻。

宋嘉魚一顆心差點就這麽跳出來，好在稿件過關，照片的事主編也沒說什麽。這一天下來，宋嘉魚慌慌張張的，卻也沒出什麽差錯。

“……你還要我怎樣，能怎樣，你千萬不要在我婚禮的現場……”

宋嘉魚将将坐上計程車，手機就突地響起。宋嘉魚瞧着屏幕上顯示的“阿姨”二字，整個人有一陣的發蒙。甚至在那一瞬間，她想要當做沒有看見。倘或換了別人，事後再道一聲歉，也沒什麽大不了。可那是雲绮，是顧長安的母親。

“阿姨，您好！”宋嘉魚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晚上有一個家庭聚會，你有時間過來一趟嗎？”

“我……”宋嘉魚張嘴便要拒絕，卻也不過停頓的時間，雲绮已是輕飄飄的接了話，“到時你表姑也會來，嘉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所以，甘願不甘願，都必須到場嗎？

在這一天之前，宋嘉魚做夢也想不到，她會爽了周其臻的約。宋嘉逸當然就更想不到，所以，宋嘉逸抓耳撓腮着陪坐了兩個鐘頭，然後滿含歉意和恨不得殺了宋嘉魚的心情被王岩叫走。倒是周其臻姿态平常，似是沒受太多驚擾。

宋嘉魚來不及換衣服，就直接到了雲绮報出的地點。

“……表姑。”宋嘉魚凝着站在牡丹廳門前的雍容婦人，淺聲開口。神色淡然，如同陌生人。

卻是被她叫做“表姑”的人熱切的迎上來，牽住她的手。“來，坐到我身邊！”

王芳一如既往的妝容精致，優雅妥帖。宋嘉魚微垂着眉眼，并不抗拒。只是禮貌規矩的沖着坐在中位上的男人，道了聲“好”。

顧恒身為市二高的董事長，宋嘉魚即便是返校任教後，也不常見到。這會兒見了，除卻被往事侵襲，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倒也沒過分失了形态。

宋嘉魚坐了沒一會兒，雲绮就帶着顧長安進了門，只是……

宋嘉魚驚愕的凝着顧長安臂彎裏攬着的女人，慌忙別過眼，沒敢對上顧長安的視線。

顧長安驚異的凝着宋嘉魚，随即質問，“她怎麽在這？”

王芳的臉色陡然一沉，顧恒睨一眼顧長安，沉聲道，“是我的意思！”

顧長安眸中怒氣翻湧，但迎上顧恒的視線，到底是壓了壓，“爸！”

“坐下！”顧恒冷聲下令。

顧長安一急，猶豫的瞬間，懷中的女人已是掙脫他的懷抱向外奔去。顧長安擡腳便要追，頓了頓，卻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宋嘉魚沖顧恒道，“爸，你明知道我有自己喜歡的人，一直都有！”

宋嘉魚心口一陣鈍痛，整個人如窒息般喘不過氣來。唯有眉目低垂，姿态恭順。

王芳凝着顧長安離去的背影，臉色愈發難看。卻是雲绮走到宋嘉魚身邊坐下，輕聲安慰她，“他的妻子只能是你，花紅柳綠，讓他過一過眼，你放心，最後他還是會回頭的。”

王芳瞥一眼雲绮寧靜溫和的模樣，冷哼一聲，“我看他這架勢，對那姑娘倒是情深的很！”轉臉，又對上顧恒的目光輕飄飄開口，“我看我們的事，還是擱着吧！”說罷，拍了拍宋嘉魚的肩膀，顧自起身便走了。

“小宋！”

“……顧叔叔。”宋嘉魚擡起眼，牡丹廳裏不知何時只剩了他們二人。

“你該告訴他。”顧恒打量着眼前的女人，這些年，她看起來變了很多。但始終念着長安，這一點倒是沒變。顧恒如此想着，已是在心底給宋嘉魚打了滿分。

宋嘉魚頓了頓，終是迎着顧恒溫和慈善的視線，淺聲開口，“我不想說。”

顧恒溫和一笑，“你想等他愛上你，而不是因為往事？”

宋嘉魚點點頭，頓了頓，又是搖頭。

顧恒無奈地凝着她，“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就不摻和了，今天的事，你也別放在心上。”

宋嘉魚慌忙搖頭，“不會不會，我明白的。”

宋嘉魚走出門，恍惚着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幾乎是一樣的場景。

他問，她答。目的明确，答案幹脆。

只是，那時的宋嘉魚圓圓滾滾，嫩嘟嘟的晃悠着一身的軟肉。顧恒也比現在年輕得多，棱角分明，臉頰冷硬俊逸，眸子深邃不可琢磨。

顧長安繼承了他父親冷硬的輪廓，卻又遺傳了母親精致的五官。因而，雖然性子冷漠至極，卻也沒有分分鐘顯在臉上。倘或笑了，反而頃刻顯得明媚陽光。

宋嘉魚始終記得那一天，她肉嘟嘟的手不安地垂墜着，汗水順着後背不停地流。

顧恒坐在辦公桌前，一字一頓的問她，“你喜歡長安？”

宋嘉魚整個人呆住，所有聲音都卡在喉嚨裏，連驚訝都不能順利表明。

“說話！”顧恒略略收斂氣勢，不得不提醒她。

“……是。”宋嘉魚聽見自己低啞的嗓音。

顧恒微微嘆了口氣，“我看過你的成績，還不錯！”說着，便起身走到她對面，居高臨下的凝着她，“這樣吧！十年，十年後如果你還是喜歡他，我就同意你們交往。”

宋嘉魚始終記得顧恒口中的十年，他許是不經意的一說，她卻是當真等了十年。十年一夢。

宋嘉魚告訴自己，快了，就快了。只當是默默地等夢醒，也不過只剩了半年的光影。她等得及。

只是，顧長安的父母喜愛着她又如何？她看似贏了，其實一敗塗地。

宋嘉魚回到住處時，電梯正往上跑，宋嘉魚沒了性子，索性慢悠悠的轉到樓梯間，一節一節的往上走。然而她心神不定，爬到六樓，倒也沒覺得累。

卻是才一踏出樓梯間，步子還沒站穩，就被人反手拉開，将她緊緊地摁在牆上。

宋嘉魚只驚愕了一秒，便垂下頭低聲開口，“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顧長安凝着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勾了她的下巴冷哼，“宋嘉魚，你就那麽想要嫁給我？”

“我沒有……”

她确實想過，只是現在，真的不再有。

顧長安卻是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一俯身就兇狠的吻住她的唇。那分明該是一個吻，卻又不算是。他的怒氣全然洩在那一個吻裏，她在他的陰影裏輕輕顫抖，卻又沒有力氣抗拒。

直到宋嘉魚嘗到喉間的血腥氣，顧長安方才放開她，冷聲下令，“開門！”

“我……”宋嘉魚的胸口仍舊劇烈的起伏，喘息不定。他這麽一說，她猝然間竟不知如何拒絕。

“怎麽？”顧長安看她猶豫的模樣，不由好笑。“送你一個奉子成婚的籌碼，你還不肯要了？”

宋嘉魚猝然別過臉，卻只是僵硬的站着，并不開門。顧長安瞧着她倔強的神色，心口愈發堵得慌，也懶得再等，索性摁了電梯，準備離開。

顧長安以為，宋嘉魚多少也該有些矜持。所以，對于她的沉默，他也沒什麽意外。可心底，到底是有些淺淺的失落。

顧長安走進電梯，及至電梯門合上那一瞬，宋嘉魚的臉卻是突然出現在電梯門外。

她一眨不眨的凝着他，仿佛半年之前那麽勇敢無謂。

她說，“如果我奉子，你願意成婚嗎？”

電梯在她話音落地那一刻，“啪”地合上。随着電梯一同墜落的，還有她懸空的心髒。

宋嘉魚的勇氣并不常有，這一回，卻是明知他已經要離開，所以果敢。倘或他就站在眼前，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這麽恬不知恥賤嗖嗖的往上湊。

宋嘉魚站在電梯門前愣怔了幾秒鐘的時間，随即深深地吸一口氣，回身走到自己的房間去開門。

宋嘉魚打開門，反手就要關上。卻是一道黑影陡然襲到眼前來，将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到客廳，将她整個人欺壓在沙發上。

宋嘉魚的尖叫聲還沒來得及叫出口，已是迎上了顧長安深邃的眸子。她總是看不懂他，卻是在這一瞬清楚地知道，他的眼眸深沉不可捉摸。或許有憤怒，不屑，鄙夷。唯獨，沒有欲望。沒有渴求。

“你怎麽……唔！”

顧長安俯身吻住她的唇，壓住她想要問出的話。他當然不會告訴她，他在電梯門合上那一瞬彎了唇角。下一秒，手指就摁了數字“5”，然後又從樓梯飛奔上來。

送到嘴邊的美味，哪有拒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