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下落
下落
路陽頓了頓,終于道出心底藏了許久的疑問。“長安,我覺得也許是你錯了。你在那種狀态下,興許還能記得她的輪廓,比如齊眉劉海,小下巴什麽的,但是也許是你的觸感出了錯,她并不是一個胖子,而是你下意識地覺得一個胖子更有安全感。”
“還有,雖然我沒辦法查到宋嘉魚具體轉學的日期,不過還好找到了小婧,宋嘉魚的确是在那個夏天之後才轉學的。是我從一開始,就弄錯将她排除在外了。抱歉!”路陽說着,這才靈光一閃,趕忙道,“也對,我忘記問一問小婧,宋嘉魚當年是不是胖子了,喂!顧長安!喂!你還在嗎?”
顧長安在路陽說到“宋嘉魚是在那個夏天之後轉的學”就已經愣愣的垂下手,整個人都慌亂的不知所措。
到後來,他才記起,就算是取消婚禮,也要許多事要處理。所以後來,等到打給宋真正打給宋嘉魚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不對不對!顧長安慌亂無措的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大腦亂成一團漿糊,終于想起,還有便是前一晚手機嘟嘟的忙音。對!是忙音!甚至不是關機,不是忘記繳費。
是忙音。
顧長安慌忙撿起被丢擲在一旁的報紙,來回翻覆了好幾回,方才注意到右下角的一則報道。附帶的照片并非是出租車墜落水中的那一刻,他們報社自然也拿不到那樣機密的視頻。
照片上所顯示的不過是那座高架橋。可即便是如此,也是夠了。
這座城市不大不小,興許每天每一個角落都有可能發生意外,可是那一場車禍,一同存在在顧長安的記憶裏。
西城樂園距離宋嘉魚的住處并不遠,顧長安自下午就開始耐心地等着,他以為,宋嘉魚如果當真等了他十年,他等她幾個小時又有什麽大不了。
可是他錯了,他好不容易守到晚上的時候,還是沒有宋嘉魚。所以又去了一條信息。只是一樣沒有回應。顧長安到底還是開車駛向她的住處,路過那座高架橋的時候,另一條車道突然變得堵塞極其嚴重。他快速駛過,卻還是知道是有一輛車墜入水中。
顧長安心下的不安,并沒有及時到來。他出現在宋嘉魚的樓下,最後知道房中無人。這才正經撥打了她的電話,是忙音。
顧長安怎麽也沒想過,那一輛出租車裏,坐着的是宋嘉魚。她來赴他的約,然後……
顧長安絲毫不敢想,報紙上所謂“下落不明”的真正含義。
顧長安重新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路陽已經十分及時的坐在了他辦公桌的對面。一沓資料被他随手丢在顧長安面前,一面無奈的嘆息,“我知道這樣很不厚道,但是……”路陽聳聳肩,節哀順變這種話到底是說不出口,随即轉口道,“這些資料阿笙找到了,我想你還是看一看吧!這樣或許對誰都好。”至少,看起來會公平一些。
路陽瞧着顧長安一面翻閱,一面随口道,“我們以前都把宋嘉……”路陽說着,瞧見顧長安的手一抖,陡然一頓,趕緊換了稱謂,“把她給忽略了,只想着她是後來喜歡你的。長安,我現在确信了,她就是當初那個陪了你一整晚的姑娘。為此,她還錯過了見她外祖母的最後一面。這也是為什麽她永遠都不可能和你說,她是她。”
“這件事就算是換做是我,也許……”路陽抿抿唇,無限惋惜道,“也許,我還沒有她勇敢。”
“因為自己,而讓最親的人沒能……”路陽說着,突然停住,耳邊那一聲“啪嗒”的聲響,來得猝不及防。
路陽驚異地看着那滴淚在紙上暈染開,還沒來及安慰,顧長安已是喃喃自語,“宋嘉魚,你怎麽可以……”
顧長安說着,突然站起身,一拳捶在堅硬的桌面上。路陽慌忙踢了椅子一道站起身,然後就看到顧長安像個瘋子一樣嘶吼,“她死了,她死了是不是?我永遠失去她了路陽!我怎麽會失去她了呢?”他說到後來,已是不成言語。只是哀嚎。
路陽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安慰,一張口便道,“長安你別急,也許……也許她沒死呢!警察不是說了嗎?還沒有找到屍體,下落不明,下落不明是不是?也許,她活下來了呢!”
顧長安張了張嘴,随即重重的跌在椅子上。路陽沒聽清,也沒看清他的口型,下意識就問,“你說什麽長安?”
顧長安坐在椅子上,像個木頭人一樣,目光呆滞空洞,看不見焦點。他似是沒有力氣再次開口,就在路陽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看到顧長安的唇畔一張一合。這一次,他方才陡然想起來之前大略翻看過的內容,那句話與顧長安的口型剛好相合。
他說,“宋嘉魚不會游泳。”
是啊!宋嘉魚不會游泳,甚至,那條河流的下游都沒有人家,他連做夢宋嘉魚會被人救下的可能都沒有。
他必須生生的接着,宋嘉魚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路陽坐在一旁,感受着空氣中沉悶的氣氛,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路陽還沒來得及接,就瞧見顧長安猛地坐直了身子,站起身就往外跑。對!是跑!
路陽慌忙就追,到了電梯裏方才急急地問他,“顧長安,你幹什麽去?你可不要告訴我,你給我玩什麽兒女情長的事,一把年紀了你給我殉情,我可沒辦法給叔叔阿姨……”
“閉嘴!”顧長安倏然轉臉,忍不住呵斥他。
路陽懶得跟一個痛失所愛的人計較,随即便怏怏的閉了嘴,一言不發。
直到下了車,路陽這一路前後跟着,路途越走越是僻靜,他差點都生出顧長安要殺人滅口的可能了。誠然,他壓根沒去想,顧長安有什麽必要和理由去殺了他滅口。
只是道路僻靜,荒無人煙,實在是像會發生點什麽事情的地方。
直到一座陵園出現在眼前,路陽才知道,顧長安到底想幹什麽。然而,他又實在是小看了顧長安。
在陵園門口,顧長安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攔住他的去路。
路陽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你一個人!”
“恩。”顧長安輕輕點頭,“我想,不論她是活着還是死了,應該都會來這裏。”
那你怎麽不去找宋嘉逸呢?
路陽下意識反駁,咕哝完,又是忍不住凝着顧長安的背影哼唧,“也對,宋嘉逸是那麽好找的嗎?再說了,鬼和人又不能交流……”
路陽說罷,這才後知後覺的打了個冷戰,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路陽在陵園門口不停地徘徊,轉到第三圈的時候,突然隐隐的聽到左側那處斷牆的位置,有些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人踩在落葉上的聲音。
路陽猛地頓住步子,一動不動。可就是本能,他也知道,現在并非秋天,葉子怎麽會落了一地呢?尤其,這裏難道還有別人?或者說,是人?還是不是人?
路陽只是想想,都覺得冷汗嘩嘩的往下落。可他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相信科學。末了,到底是鼓起勇氣挪到那面斷牆旁,如願看到地上只是有些垃圾的時候,方才松了口氣。
然而,幾十公裏之外的王林,一口氣還沒喘勻,就開始做着和路陽一模一樣的動作。
來回不停地走,額上的汗水嘩嘩的往下落,也一無所覺。或者是,根本無暇顧及。
王林一面走,一面揉着額頭,滿眼憂心忡忡的看着埋在書桌前的男人,他不是不知道,周其臻特意在S市買了一棟房子的緣故。但他們畢竟身份差別過大,他也就從未真正往深了想。周其臻多年來獨身一人,難得因緣巧合有個筆友,在筆友的城市買了棟房子,也算是無可厚非。
可王林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為了一個筆友将自己送到風口浪尖的位子。
只是事已至此,根由都已經不必深究了,怎樣往下走才是最要緊的。王林終于頓住步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埋頭在書信中的男人,“周其臻,我問你,你到底還想怎麽樣?”
周其臻仿佛聞所未聞,仍舊專注于研究書信上的一字一句,生怕錯漏了任何信息。
“周其臻!”王林忍不住加重了語氣。
這麽多年來,王林還從未用如此重的語氣和他說過話。周其臻到底是頓了頓,擡頭看他一眼,便又垂下頭研究,一面又是淡然的開口,“我在想,如果嘉魚活着,她會去哪。”
王林幾是咬牙切齒,“她已經死了!”
周其臻整個人一僵,随即緩緩開口,“還沒有找到屍體。”
王林本就比周其臻年長,兩人又是相攜多年。然而,到了這一刻,就是王林也有些忍不住,長久地凝着他嗤笑,“所以說,從宋嘉逸出現的時候,你就知道他是宋嘉魚的弟弟。”所以,才會特地與導演說,希望給他多一些鍛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