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恭喜

恭喜

周其臻專注于書信，并不辯解。

王林長長地嘆一口氣，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我說老周啊，你喜歡宋嘉魚我可以理解，你們要在一起，公司也沒有說不行。但是做事總要有個度，你這樣，不是自毀前程嗎？”

周其臻一怔，到底是開口道，“嘉魚從沒說過她弟弟叫什麽，是我無意間看到來試戲的名單，這才和導演多說了一句。”

王林陡然無言，“只是一個相似的名字你就……”王林幾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愛上她了是不是？”

周其臻終于仰起頭沖他緩緩一笑，“我想你會祝福我的。”

好！我祝福你！終于遇到了那個你所謂的你願意為她不顧一切的女人。

王林下意識的便要開口，卻又陡然閉嘴。祝福個屁啊！陰陽相隔，有什麽好祝福的？

然而王林還沒腹诽完，周其臻已是猛地站起身，抓了車鑰匙，便往外走。王林不及思索，便趕忙追上去。趁着沒人一面又是低低地問道，“既然你要找她，為什麽還要上熱搜？”注意力生生的集中了，這不是往人鏡頭跟前湊嗎？随便一個黑子出來，都能說出個天花亂墜來。

周其臻一面走一面回他，“如果她活着，我希望她第一時間能夠看到。”

王林到底是忍不住哼唧，“你也說了是如果……”然而，他聲音極低，周其臻或許是聽見了，或許是沒聽見。但他卻是自顧自的坐了駕駛員的位子，然後沖他道，“我自己去。”然後……然後就留給他一個車屁股揚長而去的影子。

是！他自己何嘗不知道，這所謂如果有多牽強！可他只有堅信，別無他法。

周其臻抵達目的地的時候，明顯已經晚了一步。

那個素未謀面，卻又以各種形式見了聽說了無數次的男人，就站在距離他兩米遠的位置。然後，敲響了門。他分明也知道他來了，只是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沒有多說一句，只是靜靜地等着那扇門打開。

顧長安看着周其臻大步走來的模樣，終于想起，最初的最初，他是在哪裏見過他。是在電視上，在宋嘉魚家裏的電視上。那時，他不過是不經意的瞧了一眼，卻不想，終有一天，他們成為情敵。

門終于打開。

雍容優雅的婦人看起來無所事事，卻又精致妥帖，至少，看起來讓人覺得，外界所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打開門，說了聲“請進”便往回走。直到走回到小洋樓中心大廳的位置，方才回過頭，瞥一眼顧長安，“我知道宋嘉魚喜歡你。”她提起宋嘉魚，是标準的禮貌而又僵硬，目光轉向周其臻，這才略有些遲疑，“你是周……周……”

周其臻微微點頭，自報家門。“您好！我是周其臻，是嘉魚的朋友。”

她看他一眼，似乎沒什麽興趣。只是在沙發上端正了身子坐好，饒有興致的看着顧長安，“顧先生，我聽說你結婚了。”

“沒有……”顧長安幾乎是慌亂的解釋，“我沒有，是訂過婚，只是……後來婚禮取消了。”

“嗯。”她微微笑笑，眸中并沒有鮮明的鄙夷，只是不以為然的看着向別處。“為什麽？”

顧長安悶了悶，突然不知如何作答。王芳什麽樣的場景沒看過，這時果斷懂了，到底是忍不住冷冷的看着他，“知道真相了？”

顧長安陡然仰起頭，縱然他商場縱橫，一路驚險拼搏，這會兒也還是沒能掩住眸中的驚異。卻原來，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唯有他一個人不知道。

王芳忍不住冷哼，“你走吧！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了！”

顧長安艱難地站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被人叫住，“等等！”顧長安轉過身，看見王芳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像是流淌的血液一樣。

她說，“恭喜你，和我一樣內疚下去吧！”

周其臻看着這番情景，于一旁坐着，腦子都有些不夠用，不停地琢磨着怎樣開口才能不那麽唐突。因為畢竟，王芳興許還不知道宋嘉魚出事。

他能夠知道，也不過是巧合而已。周其臻拎了平板翻閱時下新聞，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宋嘉逸站他身後，偏生眼尖，一眼看到“S市”“車禍”這兩個重點信息。然後就忍不住咕哝，“這年頭，車禍還是這麽多呀！”他這麽說着，随即也就多瞧了兩眼。然後……然後整個人就變得完全不對勁了。

那場車禍的時間……

宋嘉逸愈發不安，慌忙掏出手機查詢，他打給老姐最後一通電話的時間。他原本給她打了一整天的電話都無人接聽，最後卻是趕在她臨出門之際接聽了電話。

宋嘉逸還記得老姐強顏歡笑的聲音。她還寬慰他，“我去見他最後一面啊！”她說來輕巧，仿佛只是想要和顧長安做一個了斷。可是，誰曾料到，她會死在見他的路上。

宋嘉魚出門的時間和那場車禍的時間，相差不過二十分鐘。按照出租車的時速，基本上沒有別的可能。

宋嘉逸幾乎不敢再打給宋嘉魚，不敢給自己一個确定的答案。還是周其臻聽他斷斷續續的話語後，鎮定着撥出電話。

忙音。果然是忙音。手機落入水中，自然只能是忙音。

“你是……嘉魚的朋友？”王芳略有些遲疑的看着他，轉而微微一笑，“我經常在電視上見到你。”

“嗯。”周其臻抿唇笑笑，竭力鎮定着開口，“嘉魚她……不在這裏嗎？”

王芳失笑，“這裏？”她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她怎麽會在我這裏呢？”頓了頓，額頭又是不安的蹙起，“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還是顧長安又……”

“沒什麽！”周其臻扯起一個無謂的笑容，盡量平靜着說道，“我只是見她不在家裏，所以想着她可能是到了您這裏。非常抱歉打擾您了！”周其臻說罷，站起身便要走。王芳的情形已經十分明顯，她根本就是一無所知，所以，他又何必給她徒增煩擾呢？

“周先生！”王芳突然叫住他，“你有什麽事不妨直說？如果只是她和顧長安鬧了矛盾，不會你們兩個一起到這裏來，看情形，你們也不像商量好的。”情敵的硝煙味縱然是不濃，她亦能夠看得出來。

“非常抱歉！”周其臻恭敬的颔首，“這是嘉魚的私事，我想我大概沒有義務也沒有權利……”

“我明白！”王芳猝然打斷他，轉而又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方才緩緩道，“只是我也曾……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有所彌補。”

周其臻陡地想起前一刻王芳說過的“恭喜你，和我一樣內疚下去吧！”那時，他便覺得怪怪的。這會兒卻能夠明白了。畢竟，誰還能沒有做過後悔的事。

周其臻想起，書信裏宋嘉魚的措辭。她說，擁抱着秘密的人都不快樂。她說，愛和恨可以共存嗎？她幾乎要被生生的撕扯開，可是最應該做到的，不是視而不見嗎？

在那封信裏，她是難得的語無倫次，似乎想說什麽，可是又有所忌諱。然而，周其臻記得，在那封信裏，表姑是唯一出現在的稱謂。只是，他無法想象，她的這位表姑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才會讓她用了那樣的措辭。

“她到底出了什麽事？”王芳一眨不眨的凝着他，眼底是真切的焦急不安。

周其臻本沒打算多說，他來這一趟，也不過是想着，如果嘉魚活着，興許會來找她。現在箭在弦上，卻是不得不說了。

“嘉魚她可能前天出了車禍，已經……”周其臻踟蹰着，終究無法說出那個字眼。

“可能……”王芳緊緊地盯着他，一口氣提在心尖上。

與此同時，人民警察出現在當紅小生住處的消息不翼而飛。宋嘉逸為此沒上頭條，也還是上了第三名的熱搜。

宋嘉逸失魂落魄的坐在公寓裏，眼前是再熟悉不過的包包。他還曾經吐槽過宋嘉魚，偏愛純色的東西也要有個限度，好歹考慮一下時尚的審美。

她的錢包裏是他們姐弟倆的合照，照片已經被浸濕，但仍舊看得出輪廓。警察上門來，也不過是與他做最後的确認。他們在小區門口不甚清晰的錄像裏，确認了那輛出租車的車牌，然後一路到達高架橋，那輛車上的人并沒有下來過。

周其臻正準備措辭，想要委婉一些。畢竟不管王芳到底做過什麽傷害宋嘉魚的事，她終究是長輩。然而，他還沒開口，宋嘉逸的電話已經打來。

他幾乎是嗚咽不清的開口，“警察來過了，上那輛車的人真的是姐姐。她……直到高架橋，她都沒有下來過……”

如此，再沒有僥幸。

周其臻甚至一并想起宋嘉逸抓狂無助時提過的，宋嘉魚不會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