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來
房間裏點着幾盞燭火，光線朦胧，幾只小飛蟲圍着光暈飛來飛去。穆雲峰脫了衣服坐在床沿邊，裸着傷痕累累的上身，正往手心裏倒藥水。
白天一直被五花大綁，還被各種人壓，抓傷撓傷不少，一想起那些人有艾滋病，穆雲峰就心裏發毛，幸好吃了解毒|藥！否則……
好吧，從這點上看，梵滄海還不算太壞，他告訴自己。
正在想着呢，進來了一個人，穆雲峰看到一身仙師派頭的某人，他嫌惡地轉了轉身，不去瞧他。
梵滄海自己坐到他背後，伸手拿藥水，說：“我幫你擦。”
“不用。”穆雲峰斬釘截鐵地說。
“還在生氣啊？”
“誰有空生氣，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他把藥水往身上抹，随便抹幾下就完了，梵滄海見狀搶走了他的藥水，說：“哪有人這樣上藥的。”
“你是大仙師，不要髒了你的手！”穆雲峰一口氣出不去，說話很沖。
“大仙師就不能弄髒手了嗎？你這是什麽道理？”
“就跟你做事一樣，沒道理！”
“……”
梵滄海不他跟吵了，開始給他後背上藥。他力度拿捏得好，藥水滲進去，穆雲峰發出疼痛的呻|吟聲，一個傷口要揉搓好一會，他就咬牙強撐着。
“後面傷口太多了，明天我給你泡藥水澡，會好得很快。”他說話的語調總是那麽溫和，好像一個長輩。
“這傷還不是拜你所賜，為什麽又要親手給我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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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肉沒傷過，何來厚實？骨頭沒斷過，何來強壯？”
這話穆雲峰就不懂了，他側臉問：“你意思是，你在磨練我？”
“這裏是缥缈幻境，你不要忘了，你不是來旅行的。”
他知道我不是來旅行的？穆雲峰心裏一驚，他知道多少？他明明知道卻不介意？為什麽？
穆雲峰決定試探試探他：“那你說，我是來幹嘛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穆雲峰立刻感到一陣劇痛，上藥就像是在傷口上撒鹽，他揚起脖子情不自禁地哼出了聲音，手還緊緊抓住旁邊的被子，那聲音聽上去很是暧昧。
“梵滄海你輕點！嗯啊——”
梵滄海在他耳邊吹氣：“別發出這種讓人誤會的聲音！”
穆雲峰覺得自己被人耍了，不滿地說：“還不是你……啊——”
過了會，他終于消停，滿頭是汗低喘個不停，問：“梵滄海，是不是沒人陪你玩太寂寞了？”
“什麽？”梵滄海不解。
“居然把我裝進如意袋！你知道裏面多恐怖嗎？”
“不知道，我沒進去過。”
“你把我當物品一樣塞進去！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那不然，你要一步一步地走回古槐嗎？我一個人禦劍快多了！”
“原來是因為這樣嗎？”
不知不覺後背已經擦完了，他說：“轉過來。”
“前面我自己來！”前面多尴尬呀，穆雲峰早就想到了。
梵滄海也不跟他搶了，将藥水遞回給他。
“我不會感激你的！這是你欠我的。”穆雲峰還是沒什麽好臉色。
“好，我欠你的。”
泡過藥水澡之後，穆雲峰的細皮嫩肉又完好如初了，連傷疤都沒有留下。他驚嘆這神奇的療效之餘，不斷地告訴自己，不需要感謝梵滄海，不要被暫時的表象所迷惑，風平浪靜正是大難來臨的前奏，在這種地方，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不管如何，任務第一。
他現在的活動範圍都在古槐，連樹下都不能去，他覺得自己被軟禁了，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他認為也許梵滄海察覺到他有什麽企圖了，故意限制他的自由，不給靠近！那好，他就順其自然算了，反正就算是追女孩，也要一步步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他盡量把梵滄海想象成一個美女，反正他長發飄飄氣質不凡，當他是個大美女也不為過！這樣看過去就不會那麽糟心了。
當梵滄海喊他小蜜蜂的時候，他就當這是惡作劇，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走心，不要走心。
閑暇的時候他就在思考如何對抗黑衣人。他自己也不是手無寸鐵，幻化就是他的技能！從幻化出刀、槍、煙、雜志到密閉的鋼化玻璃罩子，類型似乎沒有限制，他越想越覺得有意思，計劃着如何将這項技能變得随心所欲。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自己為何如此？為何能自由出入幻境，為何能幻化？這是否說明自己的身份挺特殊？可到底如何特殊，他完全沒有頭緒！反正這種事，梵滄海是不會如實相告的，自己遲早會知道，那就不勞煩他老人家了。
然而生活平平淡淡，吃喝拉撒，不知不覺他發現自己胖了！孖嗄做的東西太好吃，他總是忍不住貪嘴，墨兮也受他影響，食欲增加，兩個人一起養膘。更神奇的是，他發現墨兮越來越會說話，一張嘴吧嗒吧嗒的，越來越有條理，不會動不動就哭了。
梵滄海的解釋是：“你們兩個本來就屬一個靈魂，本體和殘魂在一起，會互相滋養，當然殘魂受益更多一些。你們倆既為一體又各有不同，畢竟成長環境不同，現在基本算是兩個人了。”
他的意思是，殘魂不用再回到我體內了？好深的心機啊！穆雲峰不寒而栗，心說他就這麽舍不得墨兮？
不過想想，墨兮這麽可愛一個人，要是沒了，他自己也挺傷心的，反正自己這命格這能力也差不多就這樣了，沒必要剝奪墨兮的自由。
重點是，這麽久以來他連一件小武器都沒有幻化成功！
他每天都在心急火燎中度過，唯有讓美食安慰自己。
武器是在危險境地為了自保才産生的，然而生活太美好，他想要一把槍都難。所以他想了個辦法，他要制造危險的條件！就跟那幾本雜志一樣，制造有利于幻化的土壤！雖然方法很龌龊，但是又沒人看到，私密生活人人都有，沒必要大驚小怪。
可他不能下古槐，如何制造危險條件？他可不敢為了成功自己溜出去野外招惹大怪獸。他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他把給他幻化實物的救世主叫做“如來”，如我所願快來也！當然順便賜他“佛祖”的美名。
這一天，晴空萬裏，和風拂面，一大早穆雲峰就在樹上插了三根香，嘴裏念叨着：“如來如來，保我成功！賜我神功！”
為了提高成功的幾率，他只穿了普通的襯衣牛仔，孖嗄給他定做了好幾套衣服，全是白襯衣加牛仔，還有幾件一模一樣的衛衣，這是他自己要求的，他不喜歡太多花樣，都一樣夠省心。
所以，白衣小青年拿着一根長木棍就沖着陰森森的古槐去了。古槐太大，枝葉繁多，有些位置暗無天日，是個避暑聖地。他沿着粗壯的樹幹，穿梭了很久，終于到了那個地方——蜜蜂的大本營！
對，這是梵滄海養蜂的地方，他就是來捅蜂窩作死的！
梵滄海對養蜂頗有心得，穆雲峰懷疑他這幾百年的光陰全用在鑽研養蜂術上了，所以才出現了模拟百花效果的各種蜂蜜，還有能治病的蜂蜜，集市上很多老百姓都得益于他的蜂蜜。（注：穆雲峰并不知道梵滄海被關了一千年，自以為是幾百年。）
因為他對蜂蜜出奇的喜愛，所以把穆雲峰喚作“小蜜蜂”嗎？
今天要捅了梵滄海的蜂窩，會不會被他狠揍？穆雲峰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大不了受點皮肉之苦，是男人就得上。
他靠近那個蜂窩大本營，一大早，勤勞的蜜蜂們就進進出出，不辭辛苦地采來花蜜，數不清的小蜜蜂來來去去，卻井井有條。穆雲峰不禁感嘆，它們絕對是自然界中最勤勞的物種了！相比之下，人類拼命追求吃喝玩樂還自诩為高等動物，其實未必比蜜蜂高尚多少。
收起思緒，他慢慢地走進去，将自己融入蜜蜂的隊伍中，讓它們感到自己沒有惡意，再輕輕地扒開葉子，看到樹葉叢中十幾大箱蜂窩了。
他伸長了木棍，擡起，心中狂跳，手卻遲遲不敢落下。
這一棍子打下去會有什麽後果他心知肚明，數以萬計的蜜蜂會朝自己狂撲過來，自己會被活活蟄死！
他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想要幻化的東西：“萬能的如來，給我一個無敵防護罩！比上次的鋼化玻璃實用的！”
這句話太長了，在危機關頭，能說完整都不太可能。經過這麽多次的實戰經驗，他知道想要一件東西必須講清楚些哪怕只是在心裏幻想，模棱兩可或者太長太臭會讓如來很為難，白白丢了自己性命。所以又縮短到：“如來，給我無敵防護罩！”
幻化這東西有什麽用？因為他認為蜜蜂窩是他現在能使用的最危險的東西了，權當練手也好。要是能幻化出高科技的隐形防護盾，那就厲害咯！保護自己未必需要動刀動槍，他一沒武功二沒術法，給他仙劍也是浪費，不如有個随時随地能隐形保護自己的防護盾！這個想法得益于上次的鋼化玻璃防護罩，只是它有弊端，就是空氣用完就得死翹翹。
他想得很天真，又換成了：“如來，給我高科技隐形防護盾！給我高科技隐形防護盾！給我高科技隐形防護盾！”
心中念想形成，他調整了下握棍子的手勢，扭了扭脖子，放松下腿腳，免得一會腿抽筋跑幾步路都辦不到。
“三……二……我打打打打打……”
他瘋狂地舞動棍子，拼命打在木箱上，怎麽亂怎麽打，有些箱子年久些，竟被他打破了。其中打死了多少蜜蜂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蜜蜂們怒了，它們的勞動成果正在遭受外敵入侵！
全部蜜蜂都朝他洶湧而來。
穆雲峰扔了棍子撒腿就跑，同時喊道：“給我高科技防護盾！給我高科技防護盾！……”
他跑出了幾米路，腳下一滑，就摔了下去，“啊——”鬼叫了幾聲，手抓住了一根枝丫，人晃晃悠悠地挂在上面。蜜蜂在他周圍瘋狂地撞啊撞，撞不破那層莫名其妙出現的奇怪的護罩。
這個護罩将他全身都包圍在裏面，他近一米八的高個子，所以護罩出奇地粗長，數以萬計的蜜蜂怒氣沖沖地撞向他，瞬間就形成了一個超大的密集型大箱子，他淹沒在褐色的蜜蜂群中了。
他在裏面看着密密麻麻的黑點，心裏着實害怕，這罩子是出來了，他卻看不到所謂的高科技啊！這東西不會破吧？破了之後他就大難臨頭了！何況他正吊在樹上，連移動都做不到。
兩只手挂着是很累的，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引體向上，好在，罩子也随着他向上，并不會因為他移動了位置就出現漏洞，讓蜜蜂們有機可乘！
穆雲峰趕緊爬上了大樹，這個貼心的罩子護着他走出了十幾米，突然就消失了，臉上的疼痛感讓他驚醒，“跑啊——”他狂叫着奔跑起來，後面的蜜蜂長龍追随着他，不死不休！
他在樹叢中跑了不知道多久，終于看到了樹屋，此時身上暴露的地方沒暴露的地方都被蟄了……他腦子裏一片空白，只知道跑了，忽然前面有個身影，是那仙風道骨的梵滄海，他瘋狂一躍挂到了他身上。
“救命！救命！”
這招果然靈驗，所有的蜜蜂都停了，它們成群地飛在半空，卻不敢或者說是不舍得襲擊梵滄海。
穆雲峰死死地挂在他身上，頭埋在肩窩裏，還在喊救命。
等他意識到自己安全之後，蜜蜂們已經撤了，看在梵滄海的面子上，它們回巢了。
梵滄海的眼神很冷，穆雲峰趕緊下來道歉，一張爆滿小肉包的嘴巴一鼓一鼓地說：“對不起，我……嗚……”
孖嗄剛從屋裏出來，一看到穆雲峰這慘狀驚叫一聲，趕緊往屋裏去找藥了。
“你在幹嘛？”梵滄海問。
穆雲峰眨了眨眼：“我在被襲擊呀！”
梵滄海生氣地說：“你不搗亂它們不會蟄你，這得死多少蜜蜂？！你想過嗎？”
穆雲峰覺得不可思議：“什麽，你緊張蜜蜂都不緊張我？你不還叫我小蜜蜂嗎？”
“萬物有靈，在我眼裏，都是生命。”
說完他拂袖而去，好像對穆雲峰絕望了。
“這人……裝什麽裝！要不要這麽高尚！我也是受害者啊！”穆雲峰無法理解他這種言論，雖說他是個修士，有他自己的道義。可現在，不過是死了點小蜜蜂而已嘛，而他自己受了大大的傷害呀。
小題大做！
“那麽我的防護罩呢？”穆雲峰終于意識到，這還是一次性的啊！他需要的是能夠随時随地利用的。
“哎呀，又白費功夫了。”
他垂頭喪氣地回到樹屋，連身上的疼痛都快忘了。
除了牛仔褲包的比較緊實的大腿到腰部沒有受傷，其他暴露的不暴露的地方都被蟄了，這些蜜蜂夠聰明，鑽進衣服和褲管進行攻擊，自我犧牲不在話下，何其慘烈。穆雲峰懷疑梵大美女是不是每天給它們念經，念出了靈性，這麽聰明！
孖嗄給他一根根把刺兒挑了出來，疼得他哇哇叫，上藥的時候更是痛得欲罷不能。
“哎，你沒事去捅什麽蜂窩呀？真的是太閑了嗎？要不要給你找點事做？”
“除了打怪我什麽事都不做。”
“什麽？你還想去招惹那些怪物？穆公子，你沒病吧？”孖嗄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正常呀！”
這時，梵滄海進來往旁邊桌子上放了個小瓶子，對孖嗄說：“給他抹一抹。多抹些，叫他知道疼。”後半句他是小聲說的，孖嗄已經意會。
孖嗄咳了咳，對穆雲峰說：“這是良藥，公子給你的，有他的術法加持，不過就是有點痛，你忍着點。”
穆雲峰趕緊仔細看了看那瓶子，就是一般的白瓷瓶子，不過既然是良藥，那沒話說。心想梵滄海還不賴，臉上跟冰霜似的，心裏還惦記着給我送藥！
果然是梵大美女！
“啊啊啊啊——好疼……孖嗄你不要……我不要抹了，這什麽鬼藥啊，這是要我命啊！”穆雲峰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臉上那傷跟被人用刀割裂似的。
“你看你，一點苦都吃不了，你不知道自己這張臉呀，這細皮嫩肉的，哪經得住蜜蜂那折騰，不擦這藥你十天半月不敢見人！擦了這藥啊，明天就好啦。”
“這麽快？哎喲……可真是疼死我……”
好一會他才緩過勁來，上藥完畢，他穿上了衣服。竟然發現立刻神清氣爽，疼痛減去了大半。他伸展着腰身，又滿滿的活力了。
心中生出了個念頭，改天要跟梵大美女學煉丹，免得他後繼無人。
穆雲峰左看看右看看，問：“墨兮呢？他又跑去集市了嗎？他幹嘛天天去那呀？”他好羨慕墨兮有自由，天天不着家，而他天天被關在家。
“墨公子跟小夥伴們在集市玩。”
穆雲峰腦子裏突然打了個激靈！對了，有個好辦法可以打怪，而且不會丢小命！
“啊哈哈！”他給自己的聰明才智給樂到了。
在那之前他還想要一件東西！一件酷斃了的東西。于是他頂着一身傷，又朝樹蔭裏去了。
“穆公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好歹歇會呀！”孖嗄在後面喊着，穆雲峰卻不理她。她就像個長輩一樣，天天照顧着這幾個男子，一個個都人高馬大了，卻老叫她不省心，沒事非要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