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絕世醫師

“梵滄海!你把藥全煮了?”

穆雲峰失聲驚叫起來!看着那一爐煙霧升騰,這才知道裏面是一組西藥!他原以為他在煉丹!

“有些西藥一經高溫它就廢了,就像細菌一樣被煮熟溶解,什麽都不剩。”穆雲峰以他現代人的常識看待眼前這一幕,因為剛才梵滄海告訴他:“藥在爐子裏。”

估計還沒有人這麽對大仙師說過話呢,梵滄海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

穆雲峰不知道他怎麽想的,可自己此刻心裏十分焦急,這好不容易買回來的藥,就這樣被大仙人給煮了!

他對煉丹爐的概念就停留在——這是一個煮東西的鍋爐上。

梵滄海終于忍受不住他的絮絮叨叨,便說:“你懂什麽,我已将它們分析出五行屬性,在丹爐中,繼續熔煉,這只是其中一個步驟。”

穆雲峰确實不懂,他只是咋一看被震驚了而已,聽他說五行八卦,腦袋越變越大,便求梵滄海給他布置其他任務。

梵滄海說:“那你到下面去挑三個人上來吧,一個最嚴重的,一個中等病症,一個随意病症的小孩,如此便可。”

小青年剛要領命而去,又聽得他說:“你也要注意,雖然你百毒不侵,但是衣物上最好不要沾上他們的血液和□□,以免傳染給其他正常人。你要戴上口罩。”

“嗯,我知道。”穆雲峰笑了,就像個聽話的孩子一樣拿起口罩和手套戴上,又圍了一件圍裙在前面,就蹦跳着出去了。

“看上去心情很好呀……”梵滄海輕笑一聲,漸漸地又收斂了笑容,繼續他自己的工作。

路上遇到墨兮,墨兮拉着穆雲峰的手說:“雲峰哥哥,你要去哪裏?這都沒人陪我玩,哥哥不讓我去集市,你陪我玩好不好?”

“我要到下面去忙,你自己玩吧!”

“那我也要去。”

墨兮也是百毒不侵之身,梵滄海在他身上傾注過很多心血,所以穆雲峰就找了個口罩、手套和圍裙給他戴上,并且再三叮囑他不要與人紮堆玩耍,墨兮滿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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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子蹦跳着下了古槐,看着面前的人群。他們看到梵滄海最疼愛的兩個人下來了,都以為梵先生有什麽吩咐,一個個趕緊走上前來,大家都是病患,也就沒有刻意保持距離。

“兩位公子,是不是梵先生找到藥方了?”

“公子,我母親快不行了,求求你快讓先生下來看看。”

“公子……”

他們一個個露出迫切的懇求的眼神,拖着病軀,穆雲峰看得心酸,便說:“梵先生要我來挑三個人上去試藥,你們各自分開讓我好好看看。”

聽說能上去試藥,都迫不及待想要參與,畢竟有藥吃比沒藥吃好,每個人都舉手想要上去。

穆雲峰有些為難,說:“試藥是有風險的,說不定對症的藥還沒出來,試藥的人就已經……總之要真的不怕并願意為先生當試驗品的才行。”

這麽一說,有些症狀輕的就不着急往上趕了,但仍有許多人願意去嘗試。

“剛才誰說母親快不行的?”穆雲峰想起剛剛有人說過這句話。

一個年輕小少年立刻舉手道:“我母親,她疼得很厲害……”他已經哽咽說不下去了。

穆雲峰看了看那位母親,确實症狀非常嚴重,她人已經消瘦如柴,發燒咳嗽、浮腫等,情況非常糟糕。

“好,一會你跟我上去。”

穆雲峰又挑了個症狀沒那麽嚴重的男子,還有一對幻境生靈小姐妹中的姐姐。

藥房裏已經準備好三張床,集中放在一個隔間裏,門窗盡量打開,讓空氣流通。

三個病患分別躺在了床上,等着梵滄海的吩咐。

穆雲峰在給梵滄海打下手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事,這藥是從代購手裏買的,連藥物真假都還沒确定呢,就這樣給梵滄海研究,會不會出問題啊?如果這是假藥估計也是吃不死的,據說經常有拿維生素當假藥的,讓人吃了不致命但也能撈錢。

但如果是維生素,也對這邊病情沒幫助啊。

糾結了半天,他終于還是跑到梵滄海身邊老實交代說:“梵滄海,我有話想先跟你說。”

“什麽?”梵滄海專注于手中工作,頭也沒擡地問。

“這藥……我怕有隐患。”

“為什麽?”

“因為是從代購手裏買的,那些人如果作假我也看不出來,你看……要不要先試一下真僞?”穆雲峰很是苦惱地說。

聽到他這麽說,梵滄海擡起了頭,有些怒了:“居然還有賣假藥的!這種人要是碰我手上,他絕不饒他!”

“也不一定就是假,他是不敢毒死人的,這要負責任,但是也可能治不好人……就怕白忙活!”

梵滄海想了想,就把其中一組取一次的藥量研磨成粉,又加了他自制的調味蜂蜜進去。另外兩組藥也這樣炮制。出來了三碗飄着中草藥味道的湯藥。

穆雲峰很是好奇:“為什麽要這樣?不直接把西藥給他們服用?”

梵滄海看了看他,語重心長地說:“小蜜蜂,你怎麽總是這麽糊塗?難道只有我一個人在擔心你的身份嗎?”

穆雲峰恍然大悟,趕緊道歉:“對不起!我錯了!謹遵梵大美女的教誨!”

“不準這麽叫我!”

“好的,梵大美女!”

“……”

三個病患看到有湯藥吃了,都滿懷期待的接過去,一下子就喝了個精光。那位情況最糟糕的母親喝完之後,仿佛馬上就好了一半,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過了一個小時,穆雲峰去看三人的效果,有些藥物一吃馬上就能見效,這因人而異,總之他要隔一兩個小時去查看。這是為了驗證代購藥的真僞。

那位母親說:“你們真是救苦救難菩薩呀,我吃了之後,馬上就覺得關節痛減輕了!哪怕只是一點點對我來說都是好的!”

中年男人說還沒有多大的感覺,小妹妹說有點用。

穆雲峰又定時定量地給他們三個服用了幾次,第三天終于确定,這藥是有效的,是真品。于是梵滄海就繼續之前的工作了,根據西藥的屬性原理,盡量找出能夠替代治療艾滋病的中草藥配方。

本來西藥和中草藥,對穆雲峰來說是一個東一個西的問題,它們倆是不搭邊的。在現實世界裏,關于西醫和中醫的讨論從未間斷過,有人一邊倒支持西醫,嚴厲批判老祖宗的中醫;有人出于情感因素支持老祖宗的中醫;有人覺得兩樣都支持,互相配合治療最好。

但是在梵滄海面前,穆雲峰終于認識到,強大的中醫藥師是怎樣的,他不僅是一位醫師,他還是一位修士,普通人學不來,因為靈力是無法效仿的!他在一味藥裏加一點他的鮮血,加一點他的靈力,念幾句咒語,這藥它的效果就倍增或者被改變了。這是玄之又玄的事兒!令穆雲峰佩服得五體投地!

所以在打下手的時候,他經常有意無意地停下手來,看他認真工作的樣子,他的仙袍一直用絲帶綁起來,廣袖也綁成了護腕,整個人顯得幹淨利索。有時候他會熱得淌下汗滴來,穆雲峰就拿手絹子給他擦汗,用扇子給他扇風;有時候他的長發上沾了碎屑,穆雲峰就伸手替他摘下,又笑眯眯地看着他。

梵滄海無法拒絕這種善意的舉動,他通常都回報以微笑,眼神還是那樣不濃不淡,不疾不徐,仿佛對待每個人都如此。

穆雲峰很少再看到他露出那一抹令人豔羨的眼神,對,就是那天在軟塌上四目相對的溫暖柔情!多麽遺憾,不過,他理解他的忙碌,他心系缥缈幻境裏的每一個生靈,不僅僅是人類,也不僅僅是幻境生靈,他對生命充滿敬仰和愛戴。

這樣的人,竟然在一千年前被人打入魔道!還被記載在《道教典籍》警示後人。穆雲峰替他不值,替他鳴冤,盡管他本人并不在乎。

清者自清,這是很多古人的品性。

“梵滄海,一千年前你就是這麽厲害的醫師嗎?”一邊工作一邊談話似乎成了兩個人的常态,梵滄海也并沒有刻意去隐瞞。這幾天,穆雲峰聽說了很多他的事情,心中有些小得意,現在又突發奇想起來。

梵滄海拿着符紙,無火自燃,将灰燼灑在沸騰的湯藥煲裏。他邊忙活邊說:“當然不是,我也就近兩百年來才迷上了中草藥。”

“是什麽原因讓你迷上中草藥的呢?”

他娓娓道來:“前數百年,我一直在流浪,從缥缈幻境西南邊開始,到西北,後來才到了中部地區……”

從缥缈幻境的西北無法到達北部,更不能垮過北部到達東北或者東部,因為那裏有一片茫茫的虛空。虛空是什麽?它就是“無”。那裏什麽都沒有,沒有天地,沒有人神,沒有山川河流,沒有動植物,人也無法到達那裏。

梵滄海一直在探索走過的每一片區域,所有擋住他去路的妖魔鬼怪都吃過他的苦頭,能不殺的他也盡量不殺,但是必然叫他們知道厲害。

所以,梵滄海的大名就是那時候流傳開來的,數百年來,他遇到的幻境生靈比人類多得多,也曾有過短暫的旅伴……

現在虛空叫他産生了濃厚的興趣,沒有任何生靈能夠告訴他虛空是什麽,他們只說很可怕,進入的人都會消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以為他們離開了缥缈幻境,去了另一個地方,就像他是從另一個地方來到了缥缈幻境,是一樣的道理!

這裏也許是缥缈幻境的出口!

當他走進虛空,發現自己消失了,他的意識卻仍飄蕩在虛空中,似乎永遠不會消失。他在虛空中漂流了150年。

身體與意識分離了,他不知道身體去了哪裏,只有意識每天在惆悵,在尋找,在失望。

虛空不是缥缈幻境的出口,它只是一片怪誕的區域。

“150年?你怎麽找到你的身體的?”穆雲峰覺得天方夜譚,又驚懼萬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怎麽會有這麽怪誕的地方!如果是普通人的意識也能在虛空中存留嗎?

“意識它與靈魂不同,它無形無影,但就是存在,我很後悔貿貿然進去,可這容不得我思考,它的魔力太大了……”

梵滄海的意識在虛空裏一直漂泊着,這裏沒有東南西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一日千裏還是每天原地踏步,因為沒有任何參照物。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自找的,本來就已經是一個囚犯了,被囚進缥缈幻境這個大牢籠裏,還好死不死地又跑進牢籠的牢籠裏,弄得只剩下意識。

缥缈幻境無窮大,它在山海之外,沒有盡頭。如果讓穆雲峰這個現代人來理解,可能會把它叫做“宇宙”,缥缈幻境就跟宇宙一樣,無邊無際,進來缥缈幻境的人類只是到達了另一個星球……

梵滄海以為自己就這麽完了,等記憶褪色,等野心消磨,這人呀就算是完了。

可是,虛空似乎是一個意識的培養皿,它讓意識變得永恒。也就是記憶更清晰了,他甚至能想起來兩、三歲時候的事情。

原本在現實世界,他早就不記得的事情,現在都一一回來了。

離開身體後有一段時間意識很懊悔,很自責,很悲觀,等到他發現記憶力越發清晰的時候,才終于找到了點樂趣。

對,意識在虛空裏找到了樂趣。

在往事裏找樂趣是意識每天的功課,他有數百年的歲月,經過了許多事,但人在有身體的時候是留意不到許多細節的,身體只是在粗略的經歷。比如:他有一個習慣,每天經過一座石橋到山上的道觀裏清修,他的眼睛所見總是有限的。他能看清楚石橋有多遠,有多寬,有幾節石柱子,山路上石子多不多,花兒好不好看。

當他在虛空裏用意識回憶當時的情景,才發現在某天經過石橋的時候,有一隊螞蟻排着隊在搬運食物,他還能數清楚有幾只,對,有136只螞蟻。在他直立行走時絕對看不見的欄杆下面,還有一只小蝸牛在努力地爬行。那天他的鞋子還踩死了一只橫穿石橋的小蜈蚣。石板的裂縫裏新生了五株小菊花。

這是因為什麽呢?為什麽意識的世界這麽豐富?難道在他走過石橋的時候,意識自己跑出去溜達了嗎?

他也曾懷疑這一切都是臆想,意識在虛空中自我添加了那些記憶。那也很荒謬不是嗎?

然後他想起了一些人,意識讓他清楚地看見了人的內心世界,因為人的內心世界總是不完美的,知道的越多越是痛苦,所以他盡量不去回想。

所幸他還能控制意識免于脫缰,不讓他随便馳騁。

意識無法催動任何術法,哪怕他清楚地記得咒語。在這150年裏,他的意識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從他兩歲時候的雞毛蒜皮到在虛空所有日子裏的雞毛蒜皮。意識他感覺不到疲憊,他每天都在挖掘,挖掘記憶這座地宮,探索裏面所有的金銀財寶。

他開始探索術法裏的奧義,這是一件多麽便利的事,他幾乎将所有的招式都改進了,只差用身體将它們一一實現。

可身體他在哪裏呢?

這輩子還回得去嗎?

肉身是不是已經腐化了?在他進虛空的一瞬間,虛空将他腐化了!

“梵滄海呀梵滄海,你已經死了,徒留意識在這虛空裏,何其悲哀。”他也曾這樣自我催眠過,讓意識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不要再成長,不要再探索。

那些細節都沒有意義。

直到150年後的某一天,他聽到了一個聲音,對,他能意識到那是150年後,因為他是意識。

“我的祖先,請您跟我回家。”

意識看到了虛空中唯一出現的東西,它是一棵透明的小草,它說:“我是引魂草,我來引您回家,我的祖先!”它還彎腰行了個禮。

“可我不是魂,你如何引我回去?”

它說:“您是魂的內核,也就是元神。”

意識終于恍然大悟,150年來他都沒有想通的問題,自己竟然是元神!

“祖先的元神很強大,您沒有在虛空中流失,所以我才找得到您!”透明的小草解釋道。

“為什麽我會是你的祖先?”

“祖先,您的肉身一直滋養着我們百草族,您說,您是不是我們的祖先?”

“你們是百草族?”元神對這個百草族一無所知。

“祖先,請您跟着我回去吧!”

小草說着就轉身在前面引路,元神跟着它,若不是它有兩條腿在一前一後地走動,元神是意識不到自己正在離開虛空的。

“你為什麽能到虛空中來?”元神問這棵小草。

“因為我也是元神出竅呀。”

“小草也有元神呀?”元神認為,自己的肉身修煉了數百年,所以才有強大的元神。一棵小草,它的元神是怎麽來的?它應該連靈魂都沒有!

“我們是百草族,我們不是一般的小草!”

“百草族的草是怎樣的草?”

“百草族的草都是祖先您的肉身滋養起來的,我們是一個大家庭!”

它口口聲聲說它們一族都是自己的肉身滋養起來的,元神也就不再問了,等回到身體之後一切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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