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少時唯一的光
年少時唯一的光
傍晚,破舊的老弄堂內,時不時傳出打罵聲跟哭喊聲。
一位十幾歲的少年走進弄堂,聽到聲音,皺緊了眉頭,拖着疲憊的身體打開了門。
“還知道回來啊,以為你死外面了呢。”男人的暴呵聲響起。
少年并沒有多大的反應,這樣的場景在他的家裏每天都要上演一遍。
“今天菜場人多,生意比較好,能撿的菜不多。”少年聲音淡淡。
“怎麽跟你老子說話呢,能撿的菜不多,你不會掙錢買嗎?”男人拎起擀面杖就要往少年的身上打,“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準用那種眼神看着我。”
少年的臉上依舊是沒有多少表情,伸手攔住擀面杖,躲開,聲音不卑不亢,“我才15歲,別人不會雇傭童工,撿垃圾賣的錢都被你拿去喝酒了,要不然是可以買點菜的。”
男人看到少年竟敢躲開,火氣更加的大了,伸腳重重踢了一下在地上的女人,他在這個家裏作威作福慣了,容不得別人反抗他。
“我看你還是沒有學乖,要是再躲,我就把她打死。”
地上的女人爬過來扯着少年的褲腳,用着斥責的語氣說道:“你不要惹他生氣。”
少年看着女人的臉,自己跟她雖然有着相同的眉眼,但卻忽然覺得無比的陌生,松開握住擀面杖的手,任憑擀面杖一下又一下落在他的背上,他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看到你們就晦氣,一個小時後老子回來吃飯,要是沒有飯你就好好等着,仔細你的皮。”
男人摟着另外一個打扮妖豔的女人,把門一摔離開了。
女人從地上爬起來,“他氣消了就好了,你不要在他生氣的時候那樣看他,他最讨厭你用不服氣的眼神看他,其實他是愛你的,要不然早就把你打死了,如果你聽話一點我就不用挨打了。”
少年用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女人,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出來話,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次被打的重傷住院,這個人還沒有清醒,甚至還能覺得那個人是愛她的。
女人自顧自地說着:“其實你出生前他對我很好的,我要不是看他對我這麽好,也不會毅然決然的離家這麽遠一定要嫁給他,要不是有你,我們一定會很幸福。”
“就是你的出生讓他的壓力變大,所以他打你,也就疼一會,忍忍就好了,我都沒有怪你,你就不要這麽不懂事了,趕緊出去多掙一點錢,他喜歡喝酒,你就給他買一點好酒。”
“你看他今天又咳嗽了,肯定是你不聽話,讓他氣着了,就不要在這裏傻站着了,趕緊去做飯,你這袋子裏怎麽只有青菜,一點葷腥都沒有。”
“對了,你不是跟隔壁的那個姑娘關系挺好的嘛,我看到那個老太婆今天拎了不少的肉回來,反正也吃不完,你就去要一點過來吧,給你爸補一補。”
身上的疼已經感覺不到了,心裏也麻木了,他15歲了,甚至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沒讀過書,但好在隔壁的姐姐每天都會把在學校學的東西教給他,他也不至于什麽都不懂。
他不是沒有想過逃離這裏,很久前他就開始計劃帶着母親離開,他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那一天,他撿垃圾存了好久的錢,他跟女人說可以離開不用被打了。
話剛說完,女人說要出去買點東西,讓他在房間裏等着,當然他等回來的是暴怒的男人與跟在他身後讨好的女人。
那一天他被打的昏死過去,原本他可以躲過去的,女人忽然過來按住他的胳膊,一起打他,讓他眼裏的光慢慢的消失,他對這個家沒有了任何的期許,甚至這個母親。
女人看少年沒有回應,有些不滿的提高了嗓音問道:“你聽到我的話沒有,我讓你去隔壁要一點肉回來給你爸吃,你這麽大了怎麽一點都不在知道體諒父母的艱辛?”
“我當初十月懷胎生你容易嗎?要不是為了有你我至于身材變形嗎?誰叫你這麽不争氣,長的一點都不像你爸,要不然,他怎麽可能這樣對我。”
少年深吸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直接反駁她,“我不去,我寧願你從來沒有生過我,你用這個理由束縛了我15年,我甚至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不讓我讀書,誰家給我點吃的,你就要上門去鬧。”
“江女士,你自己瘋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再拉着我了,今天是最後一次他用你威脅我,以前我總以為你是被迫的,以為你是有苦衷,所以你才不還手被他打,你們生我,難道不是你們管不住自己為了自己愉快才有的我嗎?”
女人忽然發怒:“你趕緊滾,滾出這個家,沒有我們的話,你早就餓死了,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就這樣說我,我真的是眼瞎了,才會把你生下來,早知道就該聽你爸的話,從小就把你扔了才對,果然不該把你養大,就是一個妥妥的白眼狼。”
少年:“我會滾的,等我把這頓飯做好,雖然你可能從來沒有把我當過兒子,但好歹母子一場,我曾經也是很愛我的母親的,要不然我不會因為她的一個眼神,就站在那裏被打成重度昏迷。”
“這麽大的年紀了,就不要這麽天真了,他如果真的愛你的話,又怎麽會有那個女人的存在,該看清楚現實了,你曾經愚蠢,只要能夠醒悟還是來得及的,就不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他做好飯菜後,臨走時把身上唯一剩下的錢交給女人,随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裏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身上的傷越來越疼,還沒有走出弄堂口便疼昏了過去,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心說還真的狼狽啊,就這樣結束了嗎?
丁喬剛給學生補習回來,到弄堂口的時候就看到了蜷縮在地上的少年,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少年這種情況,她将少年送到了醫院。
因為傷到了頭部,少年再次醒過來已經是三天後的上午,睜開眼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一雙溫柔的眸子正注視着他。
“喬……喬姐。”他艱難地喊了句。
少年唇色蒼白,嗓子沙啞。
“來喝口水,”丁喬一手扶着少年,一只手拿着杯子給他喂水,“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少年搖搖頭,他看到四周的白色,反應過來這裏可能是醫院,立馬要下床。
丁喬自然看出了少年的心思,安慰道:“剛醒過來就不要亂動了,喬喬姐剛拿到薪酬,幫你付個住院費還是有錢的。”
“可是……”
“別可是了,你是不是不聽喬喬姐的話了,我之前是怎麽跟你說的,有麻煩要來找我,誰叫你一個人硬抗的,我要不是剛好那個時間回來,你就要死在路上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傻啊,打你為什麽不跑啊。”丁喬說。
這個住在她隔壁的比她小三歲的男生,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身上的傷就沒有斷過,餓暈在弄堂好幾次。
所以她每次就偷偷的帶一些吃的給他,少年乖巧的讓人心疼,從來沒抱怨過一句,總是閃着一雙清澈的眸子看着她,就那麽安靜地呆在她的身邊。
明明身上又添了新傷,卻在看到她的時候還能露出那麽單純的笑容。
“我肯定聽喬喬姐的話,”少年眼睛明亮看向丁喬,表情堅定,“我以後一定會賺很多的錢給喬喬姐,一定。”
他所感到的唯一的溫暖就是面前這個女孩給的,那些街坊鄰居因為怕他的父母去鬧,見到他總是避而遠之,只有丁喬永遠那麽陽光,從來不嫌棄他,如果不是丁喬,他不知道被餓死多少次了。
就是有丁喬在,他才那麽留戀這個世界,覺得一定要活下去。
丁喬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頭,笑的溫柔,說道:“那我就等小江同學賺很多的錢,不過你現在要先把身體養好。”
因為少年沒有名字,丁喬只知道他母親姓江,對他的稱呼一直都是小江同學,少年連那個男人的姓都不願意提,厭惡到了這個地步。
……
A市,某高檔小區內,江郁被一陣鬧鈴吵醒,他又做這個夢了,每次一閉上眼睛就會回想起那些事,回想起丁喬的笑臉,他看着手機上的時間。
就是今天,他等這一天等了六年,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少年,現在他已經成長為一個男人,他可以好好保護丁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