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暑假的最後一個周，谷妤薇膝蓋上的傷才算基本是好了，除了被刻意摳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永遠的疤。

在每個學期開學前，實中老師都會由班主任組織，對班上的學生進行家訪，一方面是了解學生在寒暑假的一些情況，另一方面便是為新學期做準備。

那天之後，秦晴沒再遇到過谷妤薇，慢慢的，她便總會在不經意間想到谷妤薇，想知道她的傷怎麽樣了。但又礙于老師的身份，所以一直沒找到合适的理由直接上門拜訪。直到暑假的最後幾天，接到吳海電話的秦晴被安排家訪，她才将谷妤薇的名字提到了自己負責的小組裏。

吳海自然喜聞樂見，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

來到谷妤薇家的時候，已經是秦晴保留的最後一個家訪學生了，她特意将谷妤薇放在了最後，便是想在結束後問問她傷口的事。

秦晴順着吳海給的家庭地址以及之前的記憶很快便到了谷妤薇家門口。秦晴敲過門後就退了兩步，門內很快走來一個人，裏面的人将門打開了一條縫，提着眼皮往外看，“找誰？”

谷濤沒有開門的打算，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昨天又是宿醉。

秦晴沒有在意，直接明了的說明自己的來意。谷濤聞言後眉頭蹙了蹙，到底是看在秦晴是女人的份上沒說什麽，“你等等。”

谷濤說完便擡手把門合上了，被關在門外的秦晴愣了愣，轉身又往旁挪了挪。

門很快又被打開，出來的男人已經清醒不少，仍舊穿着短褲短袖，腳下踩着一雙拖鞋。谷濤将門徹底打開，好讓秦晴進來。

谷妤薇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她和往常一樣，抱着那條小黃狗。進了門，谷妤薇便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下意識的蹙了眉，接着便傳來谷濤的聲音。

語氣雖說不上好，但暫時還是有家長該有的樣子的。

谷妤薇才将小黃狗放了下來，小黃狗轉眼便四條小短腿一蹬，“蹭蹭”的朝秦晴跑。

開門的聲音讓正說話的兩人止住了話頭，秦晴抱着小黃狗站了起來，撫摸着小家夥的腦袋。

“秦老師好。”谷妤薇走了過來。秦晴将小黃狗遞給谷妤薇，待她抱好後才開口，“嗯，我來家訪，既然你回來了，那我也該走了。”

秦晴拿上包，朝谷濤告別。谷妤薇看了一眼谷濤，順着沙發的位置，瞥見了一袋子正橫七豎八躺着的酒瓶沒有做聲。

谷妤薇抱着小黃狗跟上了秦晴，“秦老師我送您。”

秦晴點了點頭，示意她跟自己并排而行，其實原本一個多小時前秦晴就該走了的，只是一直沒有見到谷妤薇，所以她想等等。

谷妤薇跟上來後很快便被秦晴從後攬住了肩膀，“這小家夥好像長大了，抱起來比之前都要重了。”秦晴指着小黃狗笑道。

谷妤薇表情頓了一秒，随即點了點頭，附和了一句。

出了門，秦晴才問，“腿上的傷怎麽樣，好了沒？”

“已經好了，謝謝秦老師。”谷妤薇笑了笑。

秦晴伸手揉了揉谷妤薇的頭，聽見這話心也安定下來，“嗯，以後當心，千萬別亂穿馬路，聽到沒！”見谷妤薇點了頭，秦晴才轉身離開。

直到秦晴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谷妤薇上勾的唇角才逐漸收去。谷妤薇轉身進了門，谷濤坐在沙發上，似是在等着她。

谷濤上下打量了谷妤薇一眼，語氣不冷不熱，“你還知道回來？”秦晴在等谷妤薇，他不是沒看出來。

谷妤薇看着谷濤，沒有做聲，很快嘴角卻挂起一抹笑，這笑讓谷濤很不舒服。谷濤一巴掌拍到茶幾上，從沙發上站起來就朝谷妤薇跨步走去，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領，“你笑什麽！”

谷妤薇的雙手一松，小黃狗順勢跳出了她的懷抱，躲到了茶幾底下，似對這種場面早習以為常。谷妤薇對着谷濤冷哼一聲，将頭轉向了一旁。

家訪對她來說，其實很早以前就不存在了。她還記得吳海第一次來家裏的時候，那是剛上初一的寒假，那天，谷濤喝了很多，不僅醉得直接将吳海拒之門外，更是将他祖上都問候了一個遍。

最後揚言，“老子不需要家訪，那賤東西是生是死，你TM都別跟我說，滾！”

吳海一個當了半輩子老師的，哪裏受過這種氣，那之後，吳海便再也沒有來谷妤薇家家訪過。但吳海也不是個愛嚼舌根的，加之這事多少有些丢面子，所以在實中便并沒有老師知道。

谷濤見谷妤薇這副模樣，更是氣急，伸手就甩了谷妤薇一個巴掌，“你TM要是不會說話，就別長嘴！”

清晰的巴掌印在谷妤薇的臉頰上很快蔓延開，留下陣陣紅腫，谷妤薇的嘴角動了動，一股血腥味随之而來。

谷濤将谷妤薇丢下，摔到了茶幾角上，谷妤薇一陣悶哼，被劉海遮住的臉上浸滿了冷汗。谷濤居高臨下的看着谷妤薇，旋即輕輕哼了一聲，“我看她挺關心你的，怎麽，給點糖你就想叫‘媽’了嗎？還是說——”谷濤頓了頓，弓着身子蹲了下來，伸手輕輕拂開谷妤薇的劉海。

紅腫的臉頰展露在了谷濤的眼前，谷濤欠身湊近了谷妤薇，冷笑道，“想要媽？爸爸幫你啊。”

谷濤的聲音很低，卻震得谷妤薇整個身體都在顫，谷妤薇無神的眼睛猛然擡起，死死的盯着谷濤，藏在長袖裏的雙手握成了拳，指甲插入掌心，讓她清醒。谷濤見谷妤薇有了反應，這才滿意的站了起來，繼續倒在了沙發上。

“滋滋啦啦”的電視裏傳來了令人窒息的聲音，谷妤薇從地上站起來，拖着步子往房間移。進了門，谷妤薇便将自己放倒在床上，一雙黑色的眸子久久盯着天花板。

不知過了多久，谷妤薇才從床上坐起來，走到書桌旁，拉開椅子坐下。谷妤薇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本子，在上面寫着什麽。

直到半夜收了筆，谷妤薇才靠在椅子上緩了一口氣，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笑。

第二天一早，谷妤薇來到陸菲住處，陸菲開門時愣了一陣，到底将人拉進了門，“小薇你怎麽來了？來找陸姨可是有什麽事？你，你這臉……”陸菲握着谷妤薇的雙臂将人打量了一圈，還是這般，清瘦得讓人心疼。

陸菲将手覆上了谷妤薇還有些紅腫的臉上，“是不是他打的？”

谷妤薇沒有說話，只是聽到這話後低下了頭，緊緊咬着唇。

這模樣，哪還用谷妤薇開口，陸菲拉着谷妤薇就要去找谷濤，“走！”

“陸姨，不要……”谷妤薇伸手拉住了陸菲，擡眸看向她，低聲道，“陸姨，你不要去找他，我怕……”

怕之後會被那人打得更厲害嗎？陸菲頓住了步子，是啊，她現在的确可以趁一時之勇去找谷濤，去甩他一個巴掌，可遭殃的，早晚還是這孩子啊！

她，到底不是她的監護人，也，沒有能力做她的監護人。

陸菲嘆了一口氣，心疼的将谷妤薇拉進懷裏抱了抱，“還疼嗎？”谷妤薇搖頭，陸菲的心又揪了一下，拉着谷妤薇坐到了沙發上，取出藥給她擦上。

“小薇，陸姨……”陸菲握着棉簽的手抖了抖，強忍下淚，哽咽道，“陸姨，對不起你……”

要是我有能力，要是……

“陸姨，這不關你的事。”谷妤薇伸手拉住了陸菲的手，而後又低下頭柔聲道，“陸姨，我，我想我媽了。”谷妤薇擡眸看向陸菲，眼眶中的淚水在打轉，“陸姨，你可不可以帶我去媽媽曾經工作的地方看看，自從我有記憶起，家裏就沒有一樣關于媽媽的東西，我唯一保留的，還是當時從那個人手裏搶下來的。”

陸菲的心一下一下的疼着。

“陸姨，我，我想去看看，就算，就算以後再也見不到媽媽，我也想知道，她是一個怎麽樣的人。”谷妤薇頓了頓，“我不相信那個人說的。”

陸菲的眉頭蹙了蹙，眼前浮現了谷濤對着谷妤薇破口大罵楊倩雯的畫面，再次摟住了谷妤薇，輕聲安撫着懷裏抽泣的女孩，“好，陸姨答應你，都答應你。”

·

陸菲賣酒的地方叫“紅刻酒吧”，谷妤薇是跟着陸菲來的，陸菲将谷妤薇帶到了自己的休息間，這是之前楊倩雯還在時，她兩共用的一個地方。

後來被紅刻的人帶回來，這地方就一直沒變，裏面還有許多那時楊倩雯不曾帶走的東西，陸菲一直保留至今。

“小薇，你就在這裏不要亂跑，這邊，都是你媽的東西。”陸菲伸手指了指一個方向，對谷妤薇囑咐道。

“嗯，我知道了，陸姨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在這裏可以。”谷妤薇乖巧的朝陸菲點了點頭。

陸菲見此才放心的出了休息間。直到休息間的門被關上，谷妤薇才轉身邁步朝陸菲的座位走去。

谷妤薇将四周可見的抽屜都翻了一個遍，終于在一個小抽屜裏翻出了她需要的東西。谷妤薇将瓶蓋打開，從裏面倒出幾粒粉色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