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谷江是個地道的農婦，男人叫孫名，夫妻倆都沒有什麽文化，谷濤是家裏的獨子，當初還是上學年紀的谷江在父親的要求下辍學走上了供弟弟上大學的路。谷濤大學畢業沒多久父親就去了，跟楊倩雯結婚後便沒再回過老屋。谷江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次聽到谷濤的消息，竟然是在柏陽的口中。

小年輕開了一天一夜的車才找到谷江一家的住址，當夜就把人接走。柏陽沒有将谷濤入獄的事盡數告訴谷江，只聊到了谷濤戶籍下的谷妤薇。谷妤薇非谷濤親生，谷江是知道的。

縣城的生活和各種社會保障讓谷江夫妻兩猶豫了，他們雖不想家裏白多一張口吃飯，但兒子孫松鑫不能和他們一樣，一輩子都出不了農村。孫松鑫今年本應是上高中的年紀，奈何去年的中考連二中都沒考上。

柏陽盡最大的可能就谷濤案件向有關部門上書，為谷妤薇的寄養家庭争取到了極大的利益。谷江夫妻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三人來到秦晴家那天，谷妤薇記得，是個讨厭的雨天，柏陽和孫名将谷妤薇的行李拎了出去，谷江則和秦晴聊了起來。秦晴不是個喜歡和人打交道的，谷妤薇卻記得，那天的秦晴，跟谷江說了很多話，都是關于她。

谷江夫妻将谷妤薇帶到了新家，這個家沒有谷濤，也不是她曾經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更沒有秦晴。開門，谷妤薇就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孫松鑫，孫松鑫一手抱着零食，一手握着電視機遙控，不斷的換着頻道。

聽到門口的動靜，孫松鑫才慵懶的出聲，“媽，我餓了。”語氣帶着些撒嬌和不滿。

“哎，小鑫等會，媽這就去做飯。”谷江朝沙發上應了一聲，笑着對谷妤薇說，“小薇，這是小鑫，小鑫，你過來。”孫松鑫聽到谷江的話，抛下手中的零食就從沙發上彈起來，對上谷妤薇時，雙手很是局促的握着。

孫松鑫多少在谷江和孫名的口中了解到谷妤薇，他不是傻子，突然轉好的生活條件不會從天而降，雖不知道谷妤薇和他那個沒什麽印象的舅舅間發生了什麽，但也知道，自此以後，谷妤薇就要和他們生活了。

農村的少年皮膚黝黑，一雙眼睛烏黑發亮，許是幹了不少農活的原因，雙臂間隐約可見壯碩的肌肉。

谷妤薇看向局促的少年，朝他笑了笑，“表哥。”

少年只覺耳邊有黃莺唱歌，他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哪裏見過谷妤薇這般的女孩。孫松鑫時下感覺心尖似有只小貓輕輕撓過，讓他的臉都紅了個徹底。

谷江見兩人相處不錯，便轉身去了廚房，孫名跟了過去。客廳裏只剩下少年和少女。孫松鑫回過神來，退到沙發旁，叫谷妤薇坐。谷妤薇打量着孫松鑫，并沒有挑起話題。

這之後，谷妤薇便算是安定下來。谷江夫妻雖是農村人，但為人還算憨厚，對谷妤薇算不上家人，可也一直客客氣氣的。至于孫松鑫，谷妤薇并沒有太多交道，只是少年偶爾打量她的目光讓谷妤薇生厭，那眼神由起初的好奇到小心翼翼。

谷妤薇曾在孫松鑫看自己時朝他對視過兩次，然而每次那人在感受到她的動作時連忙轉頭看向了別處。起初谷妤薇還會禮貌而客氣的對孫松鑫笑笑，慢慢的，孫松鑫毫不掩飾的眸子讓谷妤薇避之不及。

“怎麽會？”谷妤薇拉回思緒，笑着回答秦安安。秦安安不再多問，她能看出谷妤薇不想說。秦安安轉了話題，“妤薇，十一快到了，你十一準備去哪玩？”

谷妤薇搖了搖頭，“待家吧。”往常的十一，對她來說，和平常并沒兩樣。

“啊？待家好無聊的。”秦安安看向谷妤薇，那眼神，好似對于谷妤薇的計劃深感同情，不能享受國慶假期快樂的少女啊~秦安安在心中替谷妤薇抱怨了一句。

“你呢？十一打算去哪？”谷妤薇知道，秦安安這樣問，肯定是對即将到來的假期有了完美的計劃。

秦安安聞言果不其然得意了起來，“濱海市！妤薇你是不知道，我是好說歹說，老爸才松口的，哎，說是讓我中考前再最後嗨皮一回，啊，想起中考我就煩……”秦安安打開話匣子就沒停。

谷妤薇聽她抱怨完這才笑着搖頭，随即想到秦晴，問道，“秦老師跟你們去？”

“啊？小姑？”谷妤薇話題一轉，讓秦安安差點沒反應過來，見谷妤薇點了點頭這才道，“不啊，小姑有自己的事要忙吧，我沒問，應該是不會去的。怎麽？”秦安安記得，秦晴高中還住在她們家時，每年的國慶，都是找不到人的。秦安安起初問過幾次，卻是都被秦晴轉移了話題。

很久之後，秦晴去了大學，秦安安才偶然在秦晴和自己老媽的電話中得知，那時秦晴是去了哪。

“沒什麽。”谷妤薇搖了搖頭。

·

國慶如期而至，秦安安一家坐着去濱海市的車離開了。谷妤薇來後，孫松鑫也重新回到了學校，雖然是技校，但多少也是一門手藝。谷妤薇送別秦安安後沒有回去，而是轉到了秦晴小區樓下。

孫松鑫放假，而谷江夫妻是沒有假期的，谷妤薇多少不想跟他待在一個屋子。

秦晴家住五樓，谷妤薇躊躇的在樓梯間踱步，自從離開秦晴家去到現在住的地方後，谷妤薇就再沒有來過秦晴家。秦安安不知為何住回了自己家，秦安安未說，谷妤薇自然是沒問的。秦晴對她還是很上心，可以說，是比以前更上心，不管是在課堂還是課後。

谷妤薇坐在五樓和六樓的轉角樓梯上，雙手緊緊環住自己，耀眼的陽光透過窗戶打在谷妤薇的頭頂，将她的影子拉長。谷妤薇用手擋住了陽光，微眯起雙眸，試圖避開，卻是無果。

秦晴開門的時候，是從地上拉長的影子注意樓梯上的人。秦晴握着門把手頓了一下，到底是欠身往上瞥了一眼。少女瘦弱的身子被自己抱住，腦袋深深埋在雙臂下，谷妤薇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這一覺竟然是離開秦晴家睡得最沉的一次，沉到連秦晴的開門聲和上樓的聲音都沒注意。

“小薇。”秦晴半蹲而下，伸手攬住臺階上的少女，滿眼的心疼。

谷妤薇在秦晴熟悉的懷抱中睜開眼，意識慢慢回來，谷妤薇看着身前的秦晴，伸手環住了秦晴，口中一直低聲呼喚着“秦老師”三個字。

“怎麽不敲門，坐在這？”秦晴松開谷妤薇，語氣已是有些愠怒。

谷妤薇抿了抿唇，低頭不語。秦晴嘆了一口氣，伸手理了理谷妤薇睡亂的發，“還習慣嗎？他們……對你好不好？”秦晴觀察着谷妤薇的反應。

“嗯，姑母和姑父都很好。”谷妤薇開口，沒有提及孫松鑫，轉了話題，從臺階上站起，“秦老師要出門嗎？”

秦晴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兩人出了小區，秦晴才開口，“小薇，我先送你回去。”谷妤薇的神情沉了沉，別開臉搖了搖頭，“秦老師，沒事的，我等會兒自己回去。”谷妤薇說罷擡頭朝秦晴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

“秦老師再見。”少女轉頭又是微笑。

秦晴看着少女的背影，蹙眉抿了抿唇，終是上前拉住了少女的手臂，“小薇想跟我一起去嗎？”少女聞聲立在了原地，回頭重重的點着頭。秦晴笑着摸了摸谷妤薇的腦袋，給谷江打了個電話，這才拉上少女。

車一直駛向山間，谷妤薇看着窗外一瞬而逝的風景沒有多問。秦晴轉頭看向谷妤薇，谷妤薇察覺到秦晴的注視，轉頭疑問的與她對視。秦晴道，“小薇要是困了就睡會兒。”

谷妤薇搖了搖頭，“我不困秦老師。”秦晴聞言笑着又摸了摸谷妤薇的腦袋。

車停在了一處山路旁，秦晴走在前面，手中拿着一束不知名的花，谷妤薇跟在後面，秦晴不時停下步子回頭看向谷妤薇，谷妤薇快步上前，握住了秦晴垂在身側的手，甜甜一笑。

兩人上了山路，遠遠的便見排排鱗次栉比的碑，谷妤薇低頭跟緊秦晴，秦晴的步子最終停在了一個碑前。碑上的黑白照片是一個笑着的婦女，秦晴将花放到了碑前，伸手打理着周圍的雜草。

谷妤薇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照片中的婦女是秦晴的母親，死于癌症。這是之後秦晴告訴谷妤薇的。

兩人在山間碑前待了許久，秦晴才帶着谷妤薇再次下山。

山路而下，拐到了一處老屋前，老屋的門鎖着，看樣子是有人居住了，只是現下不在家。秦晴擡眼朝四周環顧了一圈，終是拉着谷妤薇離開了。

秦晴和谷妤薇離開後，山間的碑前行來一個男人，男人只二十來歲，男人看着碑前的花良久方轉身離開，回到老屋，屋門已被打開，從屋內走出一個佝偻老頭，老頭一手背後，見男人走來，擡眸看了一眼，随後轉身進了屋。

回到秦晴家的時候，月亮已經高挂，谷妤薇留宿，是秦晴跟谷江打過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