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十二)
獨發半夏小說(十二)
“怎麽了”
窗外一陣“轟隆”雷聲,寝宮內傅寧一身素紗裏衣貼身站在牆壁。
身後一片燙金浮雕,他長發披散,眼神無光的看着前方,腳下是新換的大紅鎏金手工地毯,他白皙的腳落在其間顯得尤為刺眼,關節根根突出,透過雪白的皮膚幾乎可以看到內裏的血管。
傅寧純色蒼白,身體幾不可查的微微顫抖,看着前方,那個像他一步步走進的人。
尼布甲尼撒聲音低沉渾厚,一身香槟色長袍頭上戴着象征王權的金冠,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傅寧的心上。
他今早起來聽到了什麽
阿克薩失蹤了。
太奇怪了,他上次送給自己的手串他一直戴着,經過那次後他就沒有再來找他。
沒想到早上起來無意間聽到仆人們談話,只那麽一嘴,傅寧還是不可抑制的心驚肉跳,幾乎可以想到,他的突然不見并非偶然。
一定是他!
是眼前這個男人。
尼布甲尼撒走到他身前站定,看着他眼底神色不明, “很冷”
傅寧瑟縮着裹在長袍間,顯得人瘦削嬌小,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可他并未向往常那樣眼底含笑,周身散發出的隐隐威嚴似乎像黑洞吞噬着一切,傅寧自然也感受的到,他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可又不知道是哪裏的問題。
只能輕輕搖頭: “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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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上做了個噩夢,夢中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掐着他脖子,讓他呼吸困難喘不上氣,須臾間還有阿克薩低微的聲音在呼喚他,他在混沌中掙紮,猛然看到尼布甲尼撒放大的俊臉。
太詭異了,他起床後旁邊空蕩蕩,一個人沒有,傅寧心緒不平便草草披了件衣服下床。
……
“是在想什麽人”
尼布甲尼撒湊過去,擡手在他唇畔輕輕摩/擦,晨起,傅寧嘴角幹涸的落了皮,尼布甲尼撒指腹來回游弋,感受那與臉頰不同的粗粝。
傅寧心驚,尼布甲尼撒看似不經意間的詢問,仔細想來怕是沒那麽簡單,難道是……傅寧臉色更加難看,怪不得這段時間他幾乎很晚回來,與他見面的時間點交錯開。
難道他知道了
“他很有心。”
尼布甲尼撒轉而将手慢慢下劃,從頸子到心口在慢慢落到他的左手腕,那只暖玉珠串便露在眼前,傅寧心跳加速,果然如此。
可這麽多天,他并沒有表現得很暴怒,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到就像阿克薩不曾來找他,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見過誰。
尼布甲尼撒不動聲色的将他一切都看在眼底,為的就是後面毫不留情的對付阿克薩嗎
他之前放過了他,現在又要反悔殺了他
不對不對,他不會因為這個就貿然出手,一定是阿克薩這段時間做了什麽讓他抓到把柄,給了他機會。
傅寧腦中閃現無數種畫面,阿克薩之前說過,他要殺尼布甲尼撒,現在看來,這麽多天沒找他一定是實施自己的計劃,如此看來。
他失敗了。
這一切其實早已經可以預見,當初失敗就已經徹底劃分了水嶺,他想反敗為勝哪有那麽容易。
心髒還是不可抑制的痛了下,那個年輕俊美的男子就這麽死了
手上的暖玉似乎也變得暗淡起來,傅寧眼底濕潤,不是他想哭而是想到這裏,眼眶已經控制不住,內心震動巨大,身體也跟着向下滑落。
“哭什麽,這麽怕他死”
尼布甲尼撒眼底冷嘲閃過,攥着傅寧的力道之大,已經捏出一圈紅暈,阿克薩有那麽好嗎
傅寧居然這麽心心念念。
他哪點比不上他他是個失敗者,卻妄想從他手裏奪回屬于不屬于他東西。
不論是王位還是眼前人,尼布甲尼撒都不會相讓。
以為聯系了埃及法老就可以再次卷土重來
他其實給過他他機會,阿克薩不珍惜。
尼布甲尼撒眼底泛紅,殺意不加掩飾,洶湧的情緒傾瀉,傅寧被他逼在一角,他故意握着暖玉,大力摁壓,傅寧腕間被磨得刺痛無比。
他只覺得一切都恍惚的不真實,阿克薩就這麽死了
沒有了
是他的錯,他不該再去見他,當初他來找他,應該拒絕。
可他卻因着那點私心最終觸怒了眼前男人。
“既然這麽喜歡哭,那不如帶着你到他面前一次性哭個夠”
尼布甲尼撒見他這幅哀弱的樣子,心底憋的氣怎麽也順不起來,冷笑連連,拽着他強行向外拖。
傅寧赤腳跟着他大步向前,走的踉踉跄跄。
離開主卧,沒了地毯鋪就,越過層層廊坊,踩在冰冷的地面,傅寧腳底磨得生疼。
可饒是如此他依舊感覺不到痛,腦中亂糟糟,似乎無法接受阿克薩就這麽離開的事實。
“唔——”
臂膀被人一把大力甩開,傅寧再次進到一間房,四周燭火瑩瑩,他被甩的跌在地面,身上骨頭都要散架。
擡眼,四周全是白色麻布圍成的靈堂,一口棺材蓋在那,上面鋪上一層棉紗,傅寧心頭大震,這是阿克薩的墓
尼布甲尼撒真的殺了他
傅寧起身,快步走過去,摸着棺椁,這是新打的棺材,還能聞到淡淡的木質香以及畫師描摹的顏料味。
“是我害了他。”傅寧低聲道。
其實仔細想來,這個人對他也沒造成什麽不可逆的傷害,最後的最後他甚至都在不知不覺中原諒他起先的所作所為,并且慢慢的喜歡上了他。
傅寧思想在努力掙紮,他喜歡的兩個人因為他互相殘殺,尼布甲尼撒殺了阿克薩。
“本王上次是不是說過,不要再見他”
尼布甲尼撒幽幽自他身後纏上來,将他推着趴在棺材一角, “你偏不聽。”
他已經選擇了當所有的事都沒發生,原諒傅寧所做的一切,但是他為什麽還要再見他呢
還有阿克薩,明明他已經放他一馬也打算給自己留個好名聲不要王室間相互殘殺,可他為什麽就是不聽。
這兩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他重要的人,卻一個個的都背叛了他。
接二連三。
尼布甲尼撒聲音越發低沉帶着隐匿的危險,傅寧已經知曉接下來要山崩海裂。
頹然的扶着木棺,心中要炸開般難受。
是他見異思遷,不該做這些出格的事。
察覺到心地變化就應該及時制止,可他不僅沒有還抱着僥幸心理,居然同時與兩個人……
是他造成的。
後悔與內疚,傅寧覺得一切都變得黑暗,尼布甲尼撒将他手腕上的串珠取下,那個珠子質地上乘,可戴在傅寧手上他看着就覺得厭惡。
“嘶啦——”
袍服碎裂聲響起,傅寧被人從身後曲/起膝蓋半跪在棺材前,面頰貼着棺蓋,冰涼直沁心底。
“哭吧,讓他看看。”
尼布甲尼撒忽然笑了,說話輕柔柔,甚至在他臉上溫柔的撫一下了,僵硬的地面沒有一點棉柔遮擋,傅寧膝蓋被來回沖撞摩擦的青紫一片。
尼布甲尼撒似乎被這些天的怒火都發洩在他身上,每一下都那麽不留情面,他抓着板材的手指甲都劈開,失去所有遮蔽物後只餘最誠實的一面與面前的男人交接,尼布甲尼撒甚至故意選在這個陰森的地方,讓阿克薩與他都不好過。
“好了。”
傅寧忍不住出聲,一段時間沒有打開,那裏已經緊的令人窒息,尼布甲尼撒将他攏在身前換了個姿勢,讓傅寧對着他,故意将他姿勢開到/最大,滿意的看他發/絲淩/亂,欲/拒還迎的無奈樣,心中的怒火随着他的動作沒有得到一丁點兒的緩解,傅寧眼角忍不住落淚,沾濕木材一片,尼布甲尼撒冷笑: “好好哭,讓他看看。”
今晚,他要傅寧哭個夠。
背脊貼着地面時,尼布甲尼撒似乎還是心軟了,他将人抱起放到窗臺,随時扯下一邊的簾子鋪在傅寧身下,室內燈火幢幢,二人的身影交織印在牆壁,投下一圈圈漣漪,傅寧仰臉只能看到頭頂男人清冷的面容,有規律的聿動, “殺了我吧。”
傅寧顫/抖着開口,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讓他安靜離開,殺了他一切都歸于平靜,尼布甲尼撒重新選取新王後走完這一生。
他應該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
身上動作一滞,随即,尼布甲尼撒淡聲道: “這就想死”
看他淚眼朦胧,像破碎的泥娃娃,尼布甲尼撒咬牙,眼底狠勁上來: “行。”
今傅想死,他就成全他。
“嗯額。”
傅寧唇/角咬破一層皮,腥甜味蔓延,尼布甲尼撒将他變着姿勢換着力道汲取,傅寧聲音從最閑的隐忍不發到後面的傾數瀉落,尼布甲尼撒不喜歡他沉默,将阿克薩送他的串珠一只手碾斷,顆顆醫玉珠崩落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既然喜歡他送的東西,就該刻進身體裏戴着。”
傅寧張嘴嗚咽,搖頭,這人簡直瘋了,他是想讓自己……不行。
傅寧抗拒間滑落窗臺,尼布甲尼撒見狀将玉珠攔過,笑的輕曼: “喜歡這裏”
那就在這裏,既然傅寧願意在這間房的哪裏他都可以。
玉珠顆顆遞進殷紅/小嘴,傅寧已經被塞的說不出話,冰涼的感覺襲滿全身。
眼角餘光暼到遠處的棺,橫亘在那,傅寧目光渙散,一室三人,尼布甲尼撒攬着他的腰每一回都仿佛要了人的命,傅寧耳邊是水聲恣意,在最後時候攀登頂峰,燭火搖晃間天地旋轉,耳邊是尼布甲尼撒霸道的聲音: “不許閉眼。”
不是他想閉,而是太累,這麽久的極限過後他只想沉沉睡去,不知過去多久,迷迷糊糊間身上總有一股頑強的力量在桎梏封鎖他,他想退縮就會被拉開/腿更加洶湧的回應過去,如此往複,似乎不休不止。
白色的靈堂被灌進一抹冷風,尼布甲尼撒赤紅雙眼盯着門外,笑的随意不屑。
—— ——
傅寧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
他已平靜接受阿克薩被殺一事,心中似乎堵着什麽,想發洩又沒處使,他恨尼布甲尼撒嗎
傅寧想了會,察覺不到恨。
不知道為何,進了這裏被兩個人來回何騰,他已經失去原有的脾氣,連觀念都變得與以往不痛。
不管嘴上說這麽多麽狠的話,心中如何想,可每當他們中的一個攬着他閱盡千帆,他的思想就在不知不覺中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身體是騙不了人的,傅寧有些悲哀,他已經在一次次想相處中離不開他們了。
他沒法子,只能這麽接受。
摸摸手腕,空蕩蕩,阿克薩留給他的珠子已經被尼布甲尼撒給毀了。
他一顆顆的送入他的身體,那麽清晰那麽讓人心顫。
傅寧有些失神,這幾天都是醫官在看他的身體,受傷太重,尼布甲尼撒已經好幾天沒有來了,他似乎又變的很忙。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妨礙到他,天下是他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的。
而那個年輕的男子就像昙花一現,在他的生命力留下過痕跡,僅此而已。
傅寧忍不住嘆息,這輩子看樣子就只能這樣了,他翻不出這個人的手心。
“窗邊風大,你還想病多久”
身上一件暖人的衣服披來,傅寧回神,看到尼布甲尼撒那張硬挺的臉。
他終于來見他了。
傅寧抿唇,沒有接話,也不知道怎麽接,現在二人之間的相處很微妙,他說他聽,或者他做他受,他強他若,這是不平等的關系。
傅寧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愛說話了。
可不說話,尼布甲尼撒勢必不讓。
“沒什麽,醫院說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最終他淡淡回一句。
像旁邊走去,擡手将身上的衣服穩住, “事情都忙完了”
“嗯。”
尼布甲尼撒跟着他,肩并肩,朝中近來沒什麽大事,該解決的都解決差不多了。
傅寧點頭,又陷入短暫的沉默。
二人似乎默契的誰也不再提那天的事情,阿克薩三個字也沒人說,尼布甲尼撒笑着: “我讓人給你做了糕點。”
他領着傅寧走到桌邊,坐下。
一盒香噴噴的酥餅透着椰蓉與蛋黃的香氣傅寧才想起已經很久沒有沒有吃過這種甜品。
“這是宮裏的師傅最新制出的,嘗嘗。”
尼布甲尼撒拿了一塊送到他嘴邊,傅寧僵着身子,頓了下張嘴。
在他凝視下,一口一口将一塊蛋黃酥餅吃完,傅寧心中并沒有開朗多少,反而更加不自在起來。
這一幕讓他想到阿克薩,那個時候他也是想讓自己吃東西而費盡方法給他制造美味佳肴,回憶瞬間即逝,那個影子以後只能在虛無中想起了。
“本王要建造一座塔,可與天齊。”他看着傅寧,目光中有傲然, “本王還要建一座宮殿,種滿世間最高貴的花。”
傅寧看他,他要開始建造那些世界奇跡了
巴別塔與空中花園。
不知怎麽心中忽然就緊張起來,只聽旁邊人道: “那将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傅寧身子微顫,尼布甲尼撒建造這些是為為了他
他要送給自己
不是別人,是他。
傅寧心跳突突,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
“不喜歡嗎”見他這副錯愕的表情,尼布甲尼撒略微失望,難道他做的這些還不夠打動他
他不喜歡
還是,忘不了誰。
原本熱絡的目光一點點冷卻,眼底陰鸷一閃而逝,傅寧直到他不高興,開口道: “喜歡,只是……要耗盡很多人力物力吧。”
這是勞民傷財的事,也虧得巴比倫強盛,否則給任何一個小城邦都不敢這麽玩。
尼布甲尼撒聽後,笑: “你擔心這個”
傅寧本就淳善,有此擔心也不奇怪,不過他搖頭不以為意: “城中有大量的俘虜,用他們就可以。”
巴比倫的壯丁只需派遣少量,根本傷不到他什麽。
他已經想好,那座宏偉的宮殿,與傅寧一起朝夕相伴的場景。
傅寧知道,他從耶路撒冷俘虜來的大量奴隸還在城內,這一切已成定局,改變不了什麽。
他不在說話,任由對方模拟。
尼布甲尼撒對他很好,他應該放下過去與他一起向前看嗎
可那個逝去的身影像夢魇,日日纏着他,阿克薩總是在不經意間竄出他的腦海。
以前他活着的時候不曾在意過這些細節,現在人不在了,他卻開始患得患失。
總覺得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不真實。
看着失神的人,尼布甲尼撒回頭,薄唇緊抿,傅寧眼底的光似乎丢失,每次看他雖然也是溫柔晏晏,但總結的缺少什麽。
他走過去掰正他,将他懶入懷,似乎這有這樣才能确定這個人還在眼前還屬于他。
良久,他嘆口氣: “算了。”
先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