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複查

複查

“斯琪,打從你受傷後沒再騷擾你,是不是覺得日子清靜了許多?有沒有在不習慣之餘想起過我?一直沒有等到你的答案,所以我并未放棄。我對你的執着源于從你的琴聲中悟到的與我心靈相通的熱情,堅強和果敢。我想我不能錯過這樣一位soul mate。樂團又要出國巡演了,相信我不在的這一個多月裏你一定能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時刻挂念你的,陸濤”

這條令人徹底無語的短信被我毅然決然地移入回收站。同樣的琴音,姍姍來遲的“知音”,一切只緣于謝斯琪的這張臉蛋——陸濤簡直是男人中視覺動物的典範。

幾天後亦然從學校帶回了陳凱筠已經被SJ集團錄用的消息。明天就可以去實習了,是不是你的功勞?她問我。不是吧,我說,你給我拿來的簡歷還在我的書包裏呢,估計是千裏馬終于被伯樂相中了。

晚上臨睡前給鄒笑宇發了條短信,“謝謝你!”估計人家覺得大恩不言謝,壓根就沒給我回。

早晨聽見門鈴聲沖去開門,站門口的居然是鄒笑添。

“喲,你怎麽來啦?”

“你還說,受傷了都沒告訴我,真不夠意思!”他倒不把自己當外人,進屋就往沙發上一坐。

亦然聞聲披頭散發從洗手間走出來:“誰啊?”

“我學生。”我指指鄒笑添。

“哦。”亦然重又走向洗手間,連鄒笑添正欲起身和她打招呼的動作都沒看到。

鄒笑添倒是一臉無所謂:“你室友嗎?”

“嗯,你幹嘛來了?”

“我哥今天訂婚,讓我陪你去醫院複查,走吧,把上次的病例和片子都帶上。”

“你說什麽?你哥今天訂婚?”我陡然提高的嗓音有些殘破。

“是啊,很突然。我哥昨天半夜給我打得電話,具體也沒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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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事有蹊跷,我又問:“你哥訂婚你不去?”

“我哥說我不用去,訂個婚而已。”

雖然我不能确定自己在鄒笑宇心中的分量,可在我看來他應該是個計劃性和原則性很強的人,這樣不按計劃行事絕不是他的風格,況且是訂婚這樣的大事。到底是什麽原因會讓他如此反常,從我心中萌發出的強烈好奇心居然多過了應有的失落感。

鄒笑添一路打着哈欠送我去醫院,說是昨晚錄音到3點,接了笑宇的電話,前後不過睡了3個小時就來接得我。實在不忍他的困意連連,到醫院後我執意讓他回去補覺。

“不行,我哥讓我一定……”

“你哥你哥,你哥今天忙訂婚,沒功夫管這檔子閑事,我不說你不說誰都不知道,快走吧,我這麽大個人,又不是什麽大毛病,複查還能搞不定?”我說完把他重又推進車,把車門關上,揚揚手讓他快離開。

醫院的停車位緊張,這一會功夫已經有好幾輛車在後面嘀嘀催促。鄒笑添搖下車玻璃,沖我揮揮手:“好吧,你自己保重!有事給我打電話!”

走進骨科診室,還是上次那個副主任,和鄒笑宇早已約好,正在等我。

“笑宇怎麽沒來?”

看了看這位多嘴的八卦大夫,我銜着苦笑說:“他忙。”

“哦……”他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仔細檢查起來:“恢複得還不錯,再有個一個禮拜應該就可以活動了。”

“主任,我這箍得石膏現在能去掉嗎?實在不方便,這天又漸漸熱了……”

原本就可上可不上的石膏,現在竟像我的手铐,鉗縛了手,禁锢了心,綴得慌。

大夫倒是爽快:“可以,拆了打繃帶就行。”

拆了石膏不再吊着胳膊,手腕、手臂連帶着脖子都輕快了許多,走在醫院的人行道上,看着形色匆匆的行人,想着不論是看病的還是探病的,醫院終不是人們希望常來的地方,能夠死而複生的我又有什麽是放不下的呢?買了束鮮花,我坐上了開往鶴延山的公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春天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近了。春光乍洩,春日傾城,一年之春何其苦短,放眼遍收不盡春色時,韶華已消散。青松綠柏間,點點新綠早已侵占整個墓地。清明将近,座座墓碑前的祭供比上次我來時多了不少,四下仍是極靜,偶有春風吹得嫩葉沙沙作響,偶有幾個人影拾階其中。

坐在葉文裴的墓前,我伸手拭了拭墓碑照片上的浮灰。

不期然地想起日記裏的謝斯琪曾對那個記憶中給過她糖吃的劉阿姨抱有期許,因為劉麗曾是老謝的舊識,甚至與斯琪的生母也是較熟撚的,只是不知為何最後他們會走到一起,重組一個充滿欺詐的怪異家庭,在3個年幼的女孩心中投下陰影,埋下仇恨,最終造就了她們不完整的人格和缺失陰晦的世界觀。

而在今天執意與周子孓定下一紙婚約的鄒笑宇究竟又是為何?

揉了揉太陽穴,我凝望着自己的遺像力不從心地問:“葉文裴,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寬心,是不是?”

回應我的,只有遠處幾只布谷鳥的叫聲。它“布谷布谷”地叫着,究竟是想讓我不顧些什麽?

收回視線擡頭看去,天藍樹綠,層層疊疊的青白墓碑間,有個一身黑色的颀長人影自坡上拾階走下,步履穩健,颔首低眉,正從外套裏掏出手機撥着電話,下一秒已将手機放在耳邊,擡起頭來目視前方。

再下一秒,我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在這寧靜的空氣之中傳播,散開,萦繞。如果之前的我因為近視不敢确定那人是誰,那麽當我看見手機上來電顯示的名字和他尋着鈴聲望過來的目光,任何不确定都成了浮雲。

鄒笑宇,訂婚之日的你,怎會在這裏?

看見是我,他放下電話大步走來。一身名貴的黑色西裝許是訂婚時穿着還未及換下,套在他衣服架子的精碩身材上,竟能放出灼人的光線,霎時刺痛了我的雙眼。

“你怎麽在這?手腕上的石膏呢?”他走近,上下打量我,目光定格在我綁着繃帶的手腕上。

“鄒總呢?又怎麽會在這?今天不是您訂婚的好日子嗎?”

他不語,定定看着我,我咬碎了牙,只出氣不出聲,四周頓時靜的可怕,肅穆的墓地,詭異的空氣。

比定力嗎?

我怎是他的對手?

卻怎麽也不能示弱,橫了條心,倒是要等他金口先開。

他仍是無話,竟挨着我在葉文裴的墓前坐下,全然不理會一地的浮灰和草屑會弄髒他不菲的西服。輕輕執起我纏着繃帶的手摩挲,他喃喃開口道:“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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