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西山1

西山1

“這是在哪?”環顧四周,環境完全陌生。

“我家。”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狡兔三窟嗎?”我輕聲戲谑。

“好了是吧?有力氣臭貧了是吧?”他伸手拭掉我臉頰上殘留的淚水,指腹的溫度冰冷。

我白了他一樣,嘗試着支起身子靠在床背上,剛一用力,胳膊拉扯間一陣劇痛。

“哎喲……”沒忍住叫喚,我重又癱在床上。

“誰讓你亂動了?胳膊縫了針,乖乖躺着。”他一臉愠怒,沉聲道。

“我想上廁所……”也不知輸了多少液,膀胱鼓得快要炸掉。

“我扶你去。”他一手舉着輸液袋,一手伸到我的腰間,用力将我提起。

“這……不太方便吧?還是你告訴我洗手間在哪,我自己去好了……”腳一沾地,發覺自己的确沒力氣站穩,頭暈得利害,何況還要舉着輸液袋脫褲子,但比起他在我邊上看着我方便,還是咬牙自己方便更好些。

“有什麽不方便,難不成我還不如那個案犯?”

嘴巴張成O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的?”

“沒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又是這句話,又是輕描淡寫的口吻。他蹙着眉,小心地攙着我往卧室的洗手間走。

“哦?那我會被綁架你也是知道的?”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說完立馬開始後悔,這個問題何止無趣,簡直太傷感情。

他竟怔住了,随即停下了腳步,臉色凝重地看了我一眼說:“除了這個。”又補充說:“不過我知道是誰,這次再不會放過她。”

Advertisement

我沒吭聲,心裏了然他說的是誰,也沒有替她求情的打算。

“那個,您還是請回吧……”進到洗手間,他打開燈,我作勢要接過他手中的輸液袋,請他出去。

“別鬧了。自己能脫嗎?還是我幫你?”他幫我放下馬桶墊圈挑眉看着我,沒有絲毫的躲閃和回避。

“自己來,自己來……”我哆哆嗦嗦拉下不知誰給換上的睡褲,趕緊坐上馬桶,深埋着頭。還好馬桶夠高級,水流聲嘩嘩,掩蓋了讓人尴尬的動靜。

“這段時間你就暫住在這,這裏挨着西山,空氣好,等你有點力氣了還可以在院子裏散散步,要是呆不慣,我接亦然過來陪陪你。”他扶我上床,替我拉好被子。

“好。那就多有打擾了。”全身酸疼,眼皮又重又澀,直想接着去會周公。

“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你盡可以慢慢打擾……”耳邊傳來他淡淡的聲音,呢喃成了我聽過最動聽的催眠曲。

“這次等你好了,我一定要拉你去西山燒高香,把所有菩薩佛祖拜個遍!”從醒來到現在,亦然如同秋蟬一般在我邊上聒噪個沒完,說這些天來她怎麽着急的,怎麽揪心的,怎麽被吓死的,說得這個混亂:“光抓到那幾個小喽羅管什麽用,這種替人尋仇的小團夥多的是,關鍵是要有證據揪出幕後指使。你可不知道,這些天我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你沒看我都瘦了,你看黑眼圈……”亦然用手戳着自己的眼睛湊近我:“唉,不過和你受的罪比起來,根本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太可氣了!真是沒王法了!這可是法治社會!是21世紀!對了,那個叫陸濤的是你什麽人啊?這兩天跟瘋了似的到處找你,昨天在醫院鄒笑宇要帶你回來,他還給了他一拳!”

“誰給誰一拳?”我聽得迷糊。

“陸濤給了鄒笑宇一拳啊,可猛了!還好後來給拉開了。”

沒想到我昏睡的這段時間戰況竟是如此激烈。我問亦然:“陸濤怎麽知道我出事的?”

“他那兩天總給你打電話,你又一直沒回來,我正着急呢,就接了電話告訴他了。”

想起那天陸濤站在救護車邊的神情,我的心隐隐揪了一下。如果這是我和他的初次相識,很多人生軌跡或許都會改變吧。

“你餓不餓?我給你去廚房弄點吃的。”亦然拉回我的思緒。

“你給我弄?還是算了吧……”皺眉,不屑,想起了她每次下廚時都會糊鍋的西紅柿炒蛋。

“這裏還輪不到我,你老公專門給你請了營養師,你就等着給喂成豬吧!”

我白她一眼:“什麽老公老公的,別亂叫!”

其實營養師也沒什麽,一連兩天,不過是清淡的,粥,還是清淡的,還是粥。

亦然陪我住了兩天,嚷嚷衣服沒帶夠,要回去取,我知道她是呆不慣,也不強留。笑宇這兩天将辦公室挪到了這幢別墅,天天幾堆人進進出出的報告、開會,從早到晚沒個消停,難得清靜過來看看我,房間裏還杵個亦然牌燈泡。所以當我和他說亦然要回去,麻煩他找車送的時候,他答應得十分痛快。

“你安心在這養着吧,過兩天我再來看你!” 茵茵綠草邊的鵝卵石小道上,亦然拉着我的手,又看了看正站在我身後的鄒笑宇,沒有半點留戀地說。

“好,路上注意安全!”我淡淡一笑,目送她離開。

笑宇上前緊了緊我的衣領,如同一個寵溺孩子的慈父:“回屋嗎?還是想在院子裏走走?”

“你去忙吧,我自己走走就好。”

“沒什麽好忙的,陪你走走。”眉眼間盡顯溫柔,他有力的臂彎輕輕攬過我的腰身,帶我緩步走上草坪。

這裏的環境實在好到奢侈,背倚西山,綠樹成蔭,綿延的草坪修葺工整,空氣裏盡是草綠的清新,蟬聲和着布谷鳥的叫聲忽遠忽近。夕陽西下,舉目所及都泛着毛茸茸的金光。我貪婪地呼吸着如此恬靜的空氣,任他牽着踩在松軟的草皮上,不過4、5公分的嫩草帶有節奏地滑過腳踝,撩撥得我的心底一陣陣酥麻。

搜腸刮肚想說些什麽,但都怕破壞掉此刻的溫馨。

有時候最好的語言,不過是沉默吧。

“累嗎?要不要去那邊坐會兒?”他指向不遠處一顆法國梧桐下的長椅,溫柔地問我。

“不累。我已經好多了。”

“好什麽?看你瘦得,本來就瘦,這下都成幹了。”

嗤笑出聲:“盡誇張!我哪有你說的那麽瘦……”

“還沒有?我可不想娶個木乃伊。”他用力地摟了摟我,說得極不經意。

嘴裏叽咕:“人家木乃伊還未必願意嫁你呢!”

“你說什麽?” 他放緩腳步,眸光如魅,穿透漫晖夕陽細細端詳我。

“你耳背啊?什麽話都要別人說兩遍!”我不耐地說完,揮手打下他的臂膀,快走幾步。

“還沒好全呢就開始皮癢了是吧?”

可憐我的兩條小短腿,緊捯慢捯也敵不過他那兩條長腿大跨兩步的,挑釁的結果是被他從身後一把摟住輕輕咯吱。

“錯了錯了,我說錯了……”笑得上不來氣,這人怎麽能這麽對待病號。

“哪句話說錯了?”他不依不饒。

“說你耳背……”

“沒了嗎?”

“還有還有,都錯了都錯了,哎喲,疼……”我突然痛苦地蹲下,緊抱住頭。

“怎麽了?頭疼是嗎?還是我碰到傷口了?”他立馬停下所有動作,跟着蹲下,試圖拉開我埋首的手臂,言語行動間盡顯擔心。

“哈哈哈哈……”沒忍住,他又湊得近,我笑噴的口水濺了他一臉,看着他漸沉的眸色,我的小心肝驟得一拎,還等什麽,快逃吧。

晚餐終于看見了久違的肉菜,我那個激動,熱淚都快止不住盈眶了。

“身上癢得難受,還不能洗澡嗎?”因為傷口較深,又在容易濺濕的手臂上,醫生建議近期不要洗澡,擦擦身就行,這個建議讓我備受煎熬。

“實在難受就洗吧,傷口包好,千萬別沾上水,洗完我給你上點消炎藥。”

“好啊好啊,我保證不沾水!”

答應的痛快,洗澡的時候才發現沒這麽簡單,笨手拙腳地讓我倍加想念亦然。想洗頭,手臂舉不起來,想拿着蓮蓬頭洗淋浴,手臂還是舉不起來。狼狽地濺了一身水後發現我根本力不從心。無奈地擦幹了身上的水滴,包起嘀嗒落水的長發,重又穿好睡衣,踱到他面前。

“忙嗎?”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不解地看我;“怎麽了?”

“能幫我洗個頭嗎?癢死了,可我手臂舉不起來,一舉就疼。”我做出舉手洗頭的姿勢,可惜手臂只能擡到一半的高度。

他怔了半晌,艱難地放下手裏的文件走到我的面前緊蹙着眉頭:“去吧。”

請他幫忙洗個頭而已,有這麽為難嗎?

半蹲在浴缸邊上,我把蓮蓬頭遞給他,“沖濕了打洗發露抓出沫沫來淋幹淨再抹潤發素再沖幹淨就好了!”

他關上水,不知從哪變出了個小木凳:“坐上,不然蹲久了該頭昏了。”

“好。”坐上板凳,埋着頭,把長發甩進浴缸裏,聽水流嘩嘩。

“水溫行嗎?”

“嗯。挺好的。”

話說這家夥的手感還真不是蓋的,力道适中,還總能精确地找到我頭上奇癢得地方,洗得我那叫一個享受,除了極偶爾扯到我頭發時的微痛。

“哎喲……”

“哪疼?我沒碰那個包啊?”

他不說我都忘了,給木棒敲擊的後腦勺一直鼓個大包,這兩天消了不少,但一摸還是能摸到,不過已經不怎麽疼了。

“不是那,是你扯到我頭發了。”

“哦,那我再輕點。”

“笑宇……”

“嗯?”

“如果你以後落魄了可以去發廊當小工,我一定天天去照顧你生意!”

“你能盼我點好嗎?”

“我這是誇獎你呢!”

他不再說話,我能感受到他洗得極認真,盡力不讓水流到別處,盡力不碰我後腦勺的鼓包,盡力不扯痛我的長發。細軟的水流歡快地溢過蓮蓬頭,順着我的發根滑落入浴缸,和着雪白的泡沫折出晶瑩剔透的光,呼吸間盡是洗發露恬淡的清香。我趴在浴缸邊沿,一歪頭就能看見他斜坐在浴缸沿上的長腿,眼皮開阖間舒服得泛起困來。

“好了,坐這別動,我拿吹風機去。”

“哦。”

我的頭被他用浴巾包得嚴實,整個人無聊地坐在小木凳上打着盹,恍惚間腳底一滑,整個人仗着慣性向前栽去,手臂又不敢用力,只得由着大半個身子“咚”得一聲溜進浴缸裏,頭上的浴巾也識相地散開。

笑宇聽到了動靜,砰得撞開門,大概正看見我狼狽起身的樣子,兩個箭步沖上前,小心地拉起我問:“摔哪了?疼不疼?”

我指了指膝蓋,正準備彎腰卷起褲腿查看傷情,卻發現他直視我的眼神驀得變了,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竟然是我濕掉大片的絲棉睡衣前襟。

驚呼出聲:“呀!”我趕緊抱胸,一着急,又掙得胳膊生疼:“哎呦……”

為什麽沒有黃歷提醒“今天不宜洗澡”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