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綁架

綁架

當30頓飯還剩11頓,10覺還剩4覺的這天出門,我忘了帶手機。

一路快步走到琴行,正微微發汗口幹舌燥,發現沒帶手機後實在懶得回去拿,想想最重要的電話每天晚上10點以後才會打來,就更沒回去取的動力了。

這僅是一個糟糕的開始。

晚上吃了飯剛從自助餐廳出來,陸濤不知從哪突然蹦到我面前,手裏捧着一個精制的禮物盒:“surprise!”

“回來了?”沒接過他的禮物,我徑直走下旋轉樓梯。

“嗯。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想着夏天來了,給你挑了副墨鏡,收着吧。”他挨在我身邊,把禮物重又遞到我面前。

“陸濤,兩個選擇,要麽做普通朋友,要麽老死不相往來。這是你一直在等的答案,現在給你。”我停下腳步看向滿臉期待的他,說得認真。

他垂下了攥着禮物的手不甘地問:“沒有第三個選擇的嗎?”

“沒有。”

說完我走向員工休息室,他緊追了兩步擋在休息室門口說:“請你收下吧,普通朋友的禮物。”

看着禮物盒上的香奈兒黑蝴蝶,我說:“太貴重了,普通朋友可收不起,謝謝你!我先進去了。”

萬幸的是我出來時沒再見到他。

那會在樂團的時候其實出國機會也不少,但因為時間緊每次抽個空去購物都跟打仗似的,照着列好的清單拿上就走,根本沒有閑逛的機會。男同事大都對購物不感冒,要不就把單子交給女同事讓給一起帶了,要不幹脆在賓館裏睡大覺。陸濤向來屬于後者,因此我從沒收到他自國外挑選的禮物。

對他太過了解,我反倒看出了他對謝斯琪的一片真心,只可惜,這樣的真心讓我無比反感。

晚上打工結束照例步行回家,以我學過跆拳道的敏感度和經驗值,隐約覺得被人跟蹤了。從酒店回家的路不遠,快走也就15分鐘,我以為熬過這15分鐘便是安全了,于是大步流星,後來近乎于一路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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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見小區大門的時候,一輛面包車突然打橫在我的面前,急剎車發出的刺耳嘯叫聲當街回響,車門大力撞開,冒出一個黑影一把扽住我的兩支胳膊向裏死拽,我剛想大叫,卻被身後跟蹤而來的人悶揮一棒,腦門銳痛,兩眼發黑,前後不過幾秒,我便昏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狗血影視劇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廢棄倉庫裏,我雙手被捆,反綁在身後的椅背上,嘴上封着劇組裏慣用的大力膠。

一切再明了不過,我被綁架了。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我怕,怕得要死,怕得全身止不住地顫抖着。求生的本能讓我短暫地克制住牙根的打顫,努力地反複地想着幾個問題——這是哪,會是誰,為什麽綁架我,怎樣才能逃出去。

倉庫大約50平米,沒有窗戶,唯一的光源來自房檐上垂下的一個布滿灰塵的電燈泡,四處散發着陣陣黴味,斑駁的牆皮大片翻卷着,角落處堆放着幾個木箱,近10公分長的鐵釘猙獰得鏽着,如同嗜肉的獠牙。

會是誰?周子孓?

心裏一冷,不是因為這個名字,而是因為笑宇臨走前問我的那句話——能自衛嗎?

不會,他早已料到卻依舊離開?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我努力搖頭,甩掉這比我當前的處境更為恐怖的想法。

“她醒了,六子。”

一個操着東北口音的男人揮着木棒走向我。近了,他用木棒擡起我的下巴,因我的不配合而擡得使勁,幾根木刺就那麽悄無聲息地紮進我的下巴。疼,但還沒到示弱的時候,我倔強地看着他,塌鼻子,方臉。

“讓她出聲。”

那個被喚作六子的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示意他撕了我嘴上的大力膠。

刺啦。

我猛咳了兩聲,大口喘氣,鼻子以下刺痛得發木。大概喘得太猛,後腦勺早前被敲擊的地方突突直跳,腦袋發暈。努力睜大眼睛才發現,他們身後還有三個人,窩在角落裏的一張破幾案上,喝着啤酒,罵罵咧咧打着牌。

“這是你嗎?”六子舉起一摞照片,我清楚地看見了他的六指。

“問你話呢!”一個耳光刷過來,我的頭更暈了。

一定是給他們打成腦震蕩了,我竟然想着現在自己臉上會不會有6個手指印?

眼前層層重影的照片裏全是我和笑宇,在學校操場,在電影院,在火鍋店,在酒店,在我家樓下,甚至在墓地,他訂婚那天。

原來,我們深情地對視那樣默契,我們擁抱的角度那樣契合,我們接吻的樣子那樣浪漫。

我扯出笑意,對這些照片滿意到不行。心想多虧了這個拍照的人,我和笑宇還從未有過一張合照呢,這一下送我這麽多,不能不說有一種收到禮物的驚喜。

“笑你媽X啊!”六子一把拽住我的頭發,迫使我揚起臉。

“是我。”再壓抑,聲音還是抖。

“你說你,當什麽不好,當小三,害我想憐香惜玉都不行!”六子的六個手指不停得在我臉上揉捏着,毛躁的觸感另我陣陣作嘔。

“你和她廢TM什麽話,先餓兩天再說!”揮木棒的男人開口了,說完招呼六子一起走到小幾案前,和那三個打牌的嬉笑一番,一行人随即關燈離開,留給我無盡的晦冥、恐懼、饑餓、暈眩、疑惑、想念。

睜眼閉眼都是一樣,在這個透不進一絲光線,近似盲人的世界裏。

起先,我大聲呼救,喊啞了嗓子,連聲混響都沒聽見。後來,我逐漸失去呼救的力氣,舔一舔皲裂的嘴唇,起不到任何濕潤的效果,肚子餓得早就忘了如何叫喚,思維卻異常清晰和興奮起來,想起和笑宇在一起的點滴,想起周子孓的威脅,想起笑添和亦然曾對我說過的話,一偵一幅歷歷在目,一字一句言猶在耳,如同電影回放,不過加了點陳年舊照的暗黃效果。想着想着,腦袋疼得像要炸掉,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四周依舊漆黑一片,霎時間恐懼到了極限,意志力轟然坍塌,在饑渴和窒黑的淫威下,我想到了死亡。只是對于已經死過一次的我來說,這次大概不會那麽痛快了。

不知道笑宇給我打電話了沒有,亦然是不是已經發現了異常,他們到底是會來救我的吧。如此反複的安慰自己,強迫自己鎮定,但收效甚微。更多時候,我開始自己吓唬自己,精神幾欲分裂。

不久,我便又昏了過去。

再有意識,是被當頭澆下的一桶涼水激醒,掙紮着眯起眼,還是被極不适應的光線刺痛,眼前泛着白光,一片模糊。

“聽得見我說話嗎?”循聲努力忘去,只有一個人影,白花花一片。

“操你媽,老子問你話呢!”又一個耳刮子,打得我迷茫地點了點頭,原本幹枯的唇,終于裂出血來。

“餓嗎?”

恍惚間認出,這是那個東北男人的聲音。費力地點了點頭,竟開始對敵人的慈悲報以希望。

“把爺幾個伺候爽了,就給你吃的!”男人們的淫笑聲傳來,刺破我的耳膜,直覺向我發出警告,我決不能坐以待斃。

“我要上廁所。”嘴唇開阖張歙,發不出丁點聲音。

“說什麽?老子聽不見!”

“我要上廁所。”沖着湊近的耳朵,我嗚咽着。

“讓她去!”

不知誰發的話,一個人影閃到我的身後,劃開了緊綁的尼龍繩,長時間背于身後的雙臂已經僵硬,被強制拉起的雙腿更是癱軟得挪不動步,該死,他們定是算準了我無力反抗,才會這麽輕易便給我松綁。

“耗子你跟她去,把她眼睛蒙上,看緊了。”

很順從,我被那個叫耗子的人用大力膠貼上了眼睛,重又失明的前一秒,我瞥見了他腰間一把帶鞘的匕首。

垂下的雙手盡最快的速度攥拳,打開,再攥拳,再打開,趁他帶路的這段時間,指尖開始有了知覺。

出了倉庫,大概拐了幾個彎。

“尿吧!”耗子停下來說。

“我想來大的。”我費力向他耳邊湊了湊,讓他能聽清我的話。

“你媽X事還真多,快點快點!”耗子拉開與我的距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

假裝蹲下,背過身,扯下眼睛上的大力膠,沖到耗子身後,手臂前探,抽出他腰間的匕首,從背後紮進他的腰間,跑出去。我閉眼幻想了這一連串的畫面,只有預設一遍的時間,便是執行。

很好,他确實是背對着我,卻在我撲上的那一瞬猛地轉身,我本想抽出的匕首已被他更快地握在手中,前後僵持了不過1秒,我便被他紮了一刀,在手臂上,翻下的肉皮汩汩向外湧着鮮血。

“敢暗算老子?看我不第一個奸了你!”

一路血跡,我被他連打帶踢拖了回去。

“真他媽慫,連個餓了2天的臭娘們都看不住!”

“讓開讓開,老子操得她求饒!”

一巴掌,我給他扇在了地上,絕望的都忘記了疼。

衣服被扯成碎片,連茍延殘喘的力氣都沒有,毫無生氣地散落一地,大概是身體暴露在空氣裏的緣故,我冷得止不住打抖,全身冰涼。

“你看他那猴急得樣,盡他媽擋我鏡頭。”

“臭娘們,出去再敢當小三,照片立馬上網,你他媽就真火了!”

“哈哈哈……”

心一緊,中了魔咒的烏砂絞嗜着心肌,遠比手臂上的刀傷痛千倍萬倍。原來,這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算定了沒人會來救我,也從不打算用我來勒索誰,綁架我,只為折磨我,給我教訓,捏住我的把柄,讓我不得不自動離開,從他和她的身邊徹底消失。

周子孓,這就是你口中的罰酒嗎?

毀了我,你就能得到幸福嗎?

可現在,連一句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也不過是我說不出口的無用狠話而已。無力掙紮,一灘爛肉,我怔怔看着眼前這個扒了褲子往我身上竄的男人,吃力地閉上了眼睛,因為脫水,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砰的一聲巨響,下流無恥的笑聲戛然而止,盤踞在我身上的人影倏然消失。一屋子亂哄哄的人在我眼前晃動,影子一樣,游來蕩去,攪得我耳鳴目眩。很快,柔軟而溫暖的毛毯緊緊裹住了我,有個人急切地攬我入懷,卻被幾個白大褂禮貌地推開:“請讓一讓……”救護車門關上之前,我看見了他疼惜的雙眼——

陸濤,總是不想對你說,謝謝你。

再醒來,我并不在醫院。

屋裏很暗,依稀能辨的是房間舉架很高,我正躺在一個十分舒适的大床上輸着液,而輸液的手,正被人緊緊握着。

抽了抽手,喚醒了手的主人。

他的額頭上是枕着胳膊睡着時留下的壓痕,他的眼裏有我從未見過的血絲,不過幾天不見,他怎麽能如此憔悴。

“醒了?恩?有沒有哪不舒服?”他的聲音顫抖着,眸光微爍。

淚,終于從眼角滑落,浸濕枕頭,浸透這些天來的恐懼和疼痛,以及對他,從未停止的想念。

“鄒笑宇,老娘受虐的時候,你死哪去了……”原本叉腰罵着才有氣勢的話,被我哽咽得不能成句。

“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執起的手,被他輕撫着吻了又吻,他的神情,滿是失而複得的無措和驚喜。

怎麽能懷疑這樣的他呢?那時的我一定是被打昏了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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