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川菜
川菜
亦然打電話來說天熱晚上不想做飯,請我吃樓下新開的川菜,讓我10分鐘後梳洗完畢在小區門口等她,還要換個漂亮點的裙子。“聽說你把頭發剪了?還是個寸頭?”她在電話裏責問我。
鄒笑添那個大嘴,二報神速。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我撇嘴回她道,吃個川菜,梳什麽洗,換什麽漂亮裙子,你要安排我和那個川菜店的老板相親嗎?
想得美,是和跑堂的夥計相親。說完她挂了電話。
走到小區門口,亦然還沒來,看看表,是我來早了。
15分鐘後,她還是沒有來。給她打過去,她氣喘籲籲:“周末人多,你先去點菜。我都訂好了,報我的名字就行,我這邊堵得很,估計還要一會……”
堵得很,不是坐地鐵的嗎?地鐵也堵得很?
一頭霧水走進川菜店,報了亦然的大名,服務員直接把我領進了2樓的包間,“就兩個人,你确定她訂得是包間嗎?”我再三向服務員确定。
“是的小姐。”服務員很好态度,新開業的,每個顧客都是上帝的上帝。
推開門才知道自己中計。包間裏,鄒笑宇大概正襟危坐有一會了,透明茶壺裏的菊花茶已經下去大半。看見是我,他起身快步走近,似是生怕我會掉頭離開,唯有與我拉近距離才能心安。
一步,再一步,又一步。
在他沒有一通電話沒有一個短信沒有哪怕一次當着我的面吵鬧不休地一定要破門而入的7天之後,冷眼看着他那樣急切地逼近,我現在又是在氣什麽?難道是他來晚了嗎?難道是他對我的不聞不問嗎?難道是他的那些苦水最後竟由鄒笑添倒給我的嗎?
理着圓寸的我猶如一只戒備的刺猬,根根利刺瞬間将一個個色彩絢爛的氣泡紮得消亡殆盡。我以為,無需縫補,便再沒有穿刺般的痛。
可終于,當我重又看清了他的臉——深凹的眼窩突顯出了高挺的鼻梁,泛白的薄唇不近人情地抿着,短發立得一絲不茍,現在竟是要比我的還長些——這張7天來被我無數次洗白染色再洗白的臉,我只能怔怔地望着,貪婪地看向他的眼底,那裏交織着太多懊惱和悔恨,失落和無措,還有,伴随他擰起的眉頭升騰起的漸濃的怒意,到忘記了我該如何轉身,如何離開。
“誰允許你剪得頭發!”他啪得帶上我身後的包間門,隔絕了夏日的周末傍晚川菜店裏觥籌交錯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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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怒火“噌”的一下湧上頭頂,什麽叫不可理喻?請看眼前這位就是了。我深呼口氣,平複了下從進門到現在持續中的窦性心律不齊,感受到了指尖逐漸回流的血液和升起的溫度,貌似不解地問:“我剪自己的頭發,你說要誰允許?”
“看來你是忘記了我們的關系……”
“我們什麽關系也不是……”
“那是你以為的,你問過我的意見了嗎?我表示同意了嗎?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都同意才能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看你很懂愛情的樣子,請問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叫愛情嗎?”
我氣結,拳頭握得緊,權衡了兩遍要不要忍,卻實在沒能忍住,沖他憔悴不堪的俊臉上去就是一拳。
說不過你,或者根本不想與你争辯的時候,誰規定不可以動手?
盛怒之下,力道沒有絲毫的控制,一拳下去,只覺手指關節振得生疼,原本蒼白的拳頭頓時漲成通紅。
他偏着臉愣了會,随即笑了,頂着逐漸腫起的青紅臉頰,如釋重負地轉向我:
“挨你一拳,更說明了我們并非什麽關系也不是……”
許亦然,你要麽有本事今天就別回家,要麽回家了也等着挨我一拳!!
猛得推開門,“砰”的一聲和門外緊貼門框站着的人撞個結實:“你TM的做賊啊!貼人家門口那麽近作什麽!”怒火中燒正是無處宣洩,還真有送上門找罵的。
“我……”
這個說“我”的人,無辜的大眼睛水汪汪,只吐出這一個字以後便一個勁地咬嘴唇,眼睛止不住地瞄向斜後方,那裏有她的後援。
她和他,他們分別是許亦然和鄒笑添。
好吧,要給你一拳也不是現在,笑話不能總叫別人看了去。
“斯琪,斯琪……”
亦然在身後叫我叫得急,匆匆追了兩步大概是被人拉住了,聲音戛然而止。我忿忿地沖出川菜店,一口氣跑進小區中央公園,跑得太急,熱出了一身汗,嗓子直冒煙,肚子也不舒服,漲着氣咕咕叫喚。
轉了一圈,找了個沒人的石凳坐下,喘了會粗氣,還是有種被當猴耍的郁結。許亦然你以為在演《西廂記》嗎?!你有丫鬟瘾嗎?!幾天前你不是還大罵鄒笑宇人渣的嗎?!
公園裏還在玩球的幾個孩子陸續被家長叫回去吃飯了,孩子最愛跟風,看玩球的都走了,溜滑梯的也走了,看溜滑梯的走了,蕩秋千的也走了。最後就剩秋千在那前擺後蕩,左右略偏的影子被夕陽拉得長,伴着柳枝随風的步調,眼看就要停了下來。
“吃點?”
他在我身邊坐下,變戲法一樣,擱下一兜子易拉罐裝的啤酒,遞給我一大把烤肉串。
邪惡如他,大概早料到我的又渴又餓。
再盛的怒意,在香氣四溢的羊肉串面前,也化為了繞指柔。
見我接過他手裏的肉串,他說:“是我讓亦然訂的包間,今天笑添告訴我你快把頭發剃光了,我實在坐不住了,去學校當面找的亦然,拜托了很久。”
我只是在這吃東西。這裏是我先來的,東西是你讓我吃的,至于你說什麽,用多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态度說,我可以完全無視。
他打開一聽啤酒遞給我,接着給自己開了一聽,說:“你知道有首歌叫《在沙漠的第七天》嗎?原來7天真的是極限,即便會踢到多厚的鐵板,也比渴死在沙漠裏強。”
咕嘟咕嘟,一聽啤酒在他只是一口的事,他這哪裏是要渴死在沙漠裏,簡直就是個酒鬼。
“我從來只認定自己中意的,并且堅信不疑只要我中意的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是我無論如何不能放棄和失去的。所以,說分手只是你的一廂情願,不管你原不原諒我,我是決不會放手的,如果之前你對我的愛充滿懷疑,對我充滿怨恨,那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看你也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我給你帶來那麽多的傷痛,你總不會那麽輕易就放過我吧!”
“你屬賤的嗎?”我費解地看着他。
“明天我也去理個你這麽短的頭,這麽熱的天,剃光也不錯!不過這輩子你只許剪這一次,以後想也別想!”
繼續啃我的肉串,繼續無視他的話。
“再大的過錯,也需要改過自新的機會,不然,天使就堕落了……”
我那剛要下咽的一口啤酒,被他雷得“撲哧”一聲噴了出來,還有些許嗆在了嗓子眼,咳個不停。
他那雙自诩天使的手正覆上我的背緩緩拍着,我擡頭撇了他一眼,胃裏的酒精陣陣往上翻,一把打開他的手,我疾奔向一棵大樹,毫不留情地吐了起來,那個動靜,恨不得要連着胃一起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