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好謀善斷
好謀善斷
于是現在宇見和太宰兩個人坐上了回仙臺的電車。太宰還在揉着臉上剛剛被國木田重擊的腫包。
“獨步下手真重啊。”宇見托着臉,手上抓着太宰的腰帶,“要我幫你治療一下嗎?”
“嗯?我可不太想回憶那種痛感哦。”太宰說。
然後青年彎腰,把臉貼到宇見面前,一雙鳶色的眼睛和宇見對視:“不過這次也麻煩宇見啦。”
猩紅的妖力纏上宇見的雙手,她把手貼在太宰的臉上。肌膚相貼的一瞬間宇見好像感覺到太宰輕輕抖了一下。
太宰仍注視着宇見。
妖力治愈的方式接近于撕裂後重組。能夠無效化大部分能力的太宰也無法抵抗這種暴虐無匹的力量。
疼痛感從臉上蔓延開去,太宰眼神微微恍惚。這個治療造成的痛覺基本上已經超出受這一拳時感受到的疼痛了。
——但是好像又沒有單純的痛那麽讨厭。
*
太宰不喜歡疼痛。
對于一個自殺愛好者來說或許這話有點好笑。
他為了達成目的,嘗試了無數方式。走進槍林彈雨,懸吊在房梁樹枝,走進湍流不息的河水裏。
他還喜歡以身為餌身陷敵營,以期讓對手在憤怒下能夠“不小心”“失手”殺了他。
這個過程中,太宰治總是不停在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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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孔,刀傷,鞭痕,踐踏造成的淤青,上吊繩摩擦的勒痕,因為各種各樣導致的骨折,還有很多很多的撕裂傷。
太宰治讨厭疼痛,但是又不停地在受傷。
在他學會魔術之後,熱情高漲了很一段時間。
能夠消除異能的能力讓他對世界上很多感興趣的能力都無法親身經歷。
偶爾也會想讓搭檔讓他感受一下失重飛行,想摸一下學生那件活着的衣服。
充滿異能力的世界好像在排斥他一樣。
所以在擁有魔眼的時候也好,從宇見那裏得到魔術教材也好,着實讓時年17的太宰熱情了一把。
——能興奮到一晚上找三次死。
本來在宇見面前瞞得好好的(也不一定),表現出了正常的青春期少年的太宰激動地用文字照片直播給宇見自己的找死全程。
本來理智回籠想着撤回,宇見一封回件讓他再次沖回水裏。
怎麽這個年紀的jk還會大半夜不睡覺在做題的啊?
破窗效應在太宰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既然已經看到了我的這一面,那就表現出來更多吧?破罐子破摔的少年太宰于是開始反複在宇見刷起了存在感。
宇見習慣性讀起半夜夜深時一封封發出又悄然消失的郵件。
[今天又在入水,冬天不适合入水啊要冷死了!]
[用魔術隐藏潛入作戰大成功!但是離開的時候不小心喝光了二把手的可樂打了個嗝被發現,好在對面槍術很爛成功逃脫w]
[被黏糊糊的蛞蝓當拖把拖地了,他居然還來問我霍格沃茨接不接受身體年齡超過靈魂不超的學生,笑死w]
[這家麻繩質量太爛了,宇見你絕對不要買,上吊到一半給我摔得痛死啦!]
以及奇怪關系的開端。
[差點被砍死,被森先生安排修身養息了,集裝箱裏好無聊——好痛——]
這天晚上,躺在無數集裝箱其中一個裏面的太宰治聽見了敲門聲。
彼時他身上比起被宇見和三日月救起時又多了很多已經愈合或者還未愈合的創口和疤痕。
他聽着外面輕輕敲擊集裝箱的聲音。
那個聲音持續響了有一分鐘。
不會吧?難道有幽靈嗎?太宰很難不去這樣想。
寂靜的深夜,沒有燈,空曠的堆起集裝箱的空地,沒有路人。
身受重傷一心求死的少年,亮着的手機,無所事事地騷擾每個認識的人。
沒人回複的郵件和靜靜響起的敲擊集裝箱的聲音。
“嗯?難道已經失去意識了?”輕快的女聲響起,“算啦,那我就直接進來了。”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即使是太宰這一瞬間也不由得瞳孔一縮。
但是緊随而來的就是堪稱擾民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
“铿!吱——嘎——嗤嗤嗤嗤!”
渾身□□(但是纏滿了繃帶)的少年呆滞地看向門(如果能算得上門的話)口。
十幾分鐘前秒發秒删的郵件被這個人看到了。
他想。大腦裏只有這一個反應。
大腦甚至無法處理現在面前呈現在視網膜上的圖像。
15歲的少女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睡衣。鬥篷樣式的上衣下伸出無數深藍色的章魚烏賊之類軟體動物一樣黏糊糊的觸手。那些看起來柔軟又詭異的東西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态撕裂了集裝箱的一面,然後這些觸肢的擁有者踩着她可愛又可笑的狐貍毛絨拖鞋噗叽噗叽地走進來。
被路燈照亮的集裝箱內部正躺着她要找的睡美人。
“這不是還醒着嗎,怎麽不回我話。”宇見不贊同地搖搖頭,她的目光集中向另一面。
“啊,原來門在這裏啊。抱歉啊太宰,把你住的地方搞爛了。”
“不過這都是你不回我話的錯,我是不會承擔損失的哦。”宇見補充道。
“嗯,嗯。”說不出話的太宰完全反應不過來。他眼神呆滞地看着穿着睡衣,整個人看起來軟綿綿又無害的宇見。
宇見伸出手捧起太宰的臉:“嗯?受傷太重腦子已經壞掉了嗎?”
太宰這時候想的是,那些觸手居然不是異能力。不,應該說,果然不是異能力。
“應該,沒有壞掉。”少年艱澀地吐字。
宇見挑眉,鬥篷下的觸手們像是巡邏地盤一樣逐漸蔓延開去。整個集裝箱像是染上了宇見的顏色一樣,漆滿了深藍色。
太宰确實受了重傷。他身上的繃帶已經浸滿了血。
從右肩一直砍到左下腹的砍傷相當深,雖然已經經過了基礎的止血處理但血液還是不停流出。
森鷗外數次規勸太宰也沒能讓人留在總部休養。
而現在,這位傷員被無數的觸手綁在他的集裝箱裏。
帶着不明液體的觸肢纏上他的手腕腳腕,把他固定在牆壁上。
集裝箱內壁爬滿了它們的同類,所以背後的牆壁不冰冷也不堅硬。
觸手的溫度比體溫稍微高一些,此刻失血過多的太宰恍惚中只覺得溫暖。
宇見耐心地用手解開繃帶。
“……小宇見。”太宰聽見自己說,“我可是□□哦?”
“我知道啦。”宇見回複意識模糊的太宰,“放心,為了保護未成年少女的純潔,我是不會碰太宰下面的繃帶的。”
即便是再精于開鎖的太宰也無法逃脫生物一般的觸手圍成的鐐铐。任人宰割的少年被宇見一層層剝開繃帶,露出血肉模糊的下腹。
宇見燦金色的眼睛一般是閃亮亮的。但是當她垂下眸子,陰影覆上瞳孔,那雙眼睛就會呈現出陰沉的、大型猛獸一樣的暗金色。
此時此刻,那雙暗金的眼睛正在注視着太宰的傷口。
他顫抖了嗎?他在顫抖嗎?他在宇見的注視下露出逃避的姿态了嗎?太宰想。
自然界中,面對捕食者,只要露出弱勢的一面就會被視作獵物。
太宰看不見那雙眼睛裏的情緒。他或許在顫抖吧,被無數觸肢控制住,沒有任何安全感。
于是像露出柔軟腹部求饒的貓一樣,他把脖子和腰腹朝宇見展現出來。
接着,一雙溫暖的手落在太宰的腰間。
“太宰你真的傷得很重呢。”宇見抱怨一樣地嘆氣,“雖然不需要解開這些我也能治好你,但是我果然還是想看看這個。”
“真得好可怕哦,這個傷口。”
于是太宰終于得以看見光下,那雙仍然閃着燦金光輝的眼睛。
和所有普通的女孩子一樣。
即使身後是鋪天蓋地恐怖到讓人失去理智的觸手築成的牆,但是宇見露出那種“真會給人添麻煩”的表情的時候,太宰就像落到實地上一樣。
是宇見,是女巫小姐呢。
他昏昏沉沉地要陷入溫暖的睡眠中去。
……如果真的能睡去就好了。
“——!”
被極致疼痛喚醒的所有知覺都一瞬間回到太宰身上。他如同瀕死的魚一樣在原地重重彈了一下。
“哈……哈唔……嗚——!”
那些蠕動的觸手控制住他的動作,宇見是有先見之明的。
太宰鳶色的瞳孔中出現了宇見那種帶了點惡作劇笑容的小惡魔表情。
“——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讓你帶着傷口睡覺的啊太宰君。”
她這麽說。翻滾着粘稠惡意的妖力被少女直接覆蓋在傷口處。
她保持着這個動作,看着太宰如同渴死的魚一樣張着嘴大口呼吸。然後那些不知道算哪個部分的觸手從四面八方纏上太宰的身體。
頸部勒痕、後背的彈孔、細直的腿上劃傷、帶着微末擦傷的臉、肩膀上的淤青。
那些傷處,印在宇見眼底的,沒被宇見看到的。
觸手上同樣纏着紅色的妖力,用摧枯拉朽的疼痛來殘暴地治愈着太宰的每一個地方。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大口呼吸的太宰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有沒有把自己的呼救聲傳達給施與他疼痛的那個人。
疼痛和創口被愈合帶來的癢意讓他像掙紮在岸上的魚。有液體被滴入口中維持着體征。
“嗚——”
……
但是在一切結束的最後,他被人類的雙臂抱入懷中,臉頰貼着睡衣毛茸茸的觸感。
“睡吧。下次不要再受這麽重的傷啦。”
她說,語氣帶着一點縱容的笑意。
“你看,受傷很痛吧?治療也一樣哦?”
少年很慢很慢地眨眨眼。
“……做個好夢,太宰。”
于是太宰終于安心地真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