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好喜歡你
好喜歡你
坂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帶着亂步找到了正在向晚會舞臺前進的國木田獨步和與謝野晶子。
全靠着太宰治才有了交集的五人面面相觑。
織田作之助拿出石切丸交給他的高性能攝像機:“你們有人會用這個嗎?”
“這、這不會是阿萊艾美拉吧?”國木田下意識接過,沉重的設備讓他渾身使勁,“我記得要500多萬?”
“好貴哦。”亂步說,“我知道那位‘長輩’很寵愛宇見,沒想到居然到這種程度了嗎?”
三日月當年攢的錢不少,所以給宇見花得也痛快。
但是石切丸這一臺攝影機估計就把他積蓄全用下去了。
“說起來,太宰人呢。”與謝野說,“他不來看宇見的演出嗎?”
說到這個亂步就鼓起了臉頰:“雖然一開始就有預感……但果然被他甩下了啊!”
看出對方有偷拿劇本加入演出的打算,雖然知道那個袋子裏沒有太宰能穿的衣服但是仍看着他拿了,也成功判斷出劇本裏會有适合自己的角色。
最後,亂步也意識到太宰治只打算自己親身上陣而不帶自己,偵探決定自己死死跟着他。
但是只是在半路上拐了個彎就再也沒看到太宰的身影了!
“可惡,太宰真狡猾!”偵探怒氣沖沖地往前走。
“亂步先生,那是食堂方向……”
“啊啊,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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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臺。
宇見穿着天狗神剛出場時那一身陰森森的标準反派服飾。
坐在她身邊的禦子柴雖然已經和她搭戲搭了兩個月了,但只是安靜坐在一起而已,也能發現紅發男性臉上流下來的冷汗。
一眼就能看出他滿臉寫着“不要和我搭話”呢。宇見想。
“叮。”一枚硬幣突然從兩人面前滾過來。
禦子柴臉上變成了“不要用這個話題過來啊啊”。
……好單純的人。
宇見并不讨厭。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下午的激辣咖喱還是對她有一定影響,比如很愛喝水。
可能看到宇見有所動作,誤以為宇見要用硬幣和他搭話,禦子柴一個機靈站了起來。
端着杯子半掀開面具的宇見擡眸:“?”
僵硬的未婚妻先生嘎巴嘎巴扭過臉:“啊,嗯,我,我想去上個廁所。”
“衛生間前面通道左轉。”宇見體貼地替外校生指路,“千代應該在準備室外面,找不到可以直接問她。”
“謝謝!”禦子柴逃也似的沖出去。
真是雷厲風行。
宇見又喝了一口水。她手指擦過水杯杯壁,慢慢開口:“你把亂步甩掉了?”
從黑暗處走出來的青年長長地嘆了口氣:“亂步先生回頭肯定要記恨我了。明明已經看出我肯定不會帶他一起過來的還不肯放棄啊。”
“應該是覺得能說服太宰吧。”宇見随口說。
頓了頓,她微妙地摸了摸下巴:“同樣的對話好像出現在我和小晶之間過。該說不愧是亂步嗎,幾年來根本沒變過啊。”
抱着衣服的太宰很悠閑地坐下來:“那位禦子柴,根本沒法上臺吧?你們的二手準備是什麽?”
宇見把面具戴在頭頂:“先說好,是鹿島的主意哦。她一開始就盯上小崛前輩做這個角色的替補了,之前練習的時候也是,一旦禦子柴有事就會拜托小崛前輩頂上。”
“之前你拿走了替補用的服裝吧?其實是有真正的替補服裝的,現在正在鹿島的行李箱裏。只要禦子柴到時候撒嬌不能上場她就能順理成章拿出來交給小崛前輩了。啊沒錯,替補服裝一開始就是按小崛前輩的尺寸做的,鹿島自己出的錢。”
“果然和我猜的差不多。”太宰治托着臉坐在禦子柴之前的位置上,“要是紅發君真的克服自己成功上場了呢?”
宇見奇怪地看他一眼:“那就正常地出演啊,大家都排練了這麽久,禦子柴能上場當然是最好的。”
“這樣。”太宰盯着禦子柴的水杯,“唔,今天好像沒帶瀉藥啊。”
“饒了禦子柴吧。”宇見笑,有金粉撲簌簌落下來。
太宰扭過頭:“噗。”
“眼妝的金粉都幹了啊。”宇見嘆氣,她用手指把眼上的金色抹下來,然後拿出一盒金色的眼影。
太宰撐着頭看宇見動作。
嘗試了兩三次後,宇見放棄自己上手。
她歪頭看太宰,過了一會,把眼影向對方推過去。
“試試幫我畫眼影?”她問。語氣中的笑意讓太宰心中一跳。
青年接過那一盒,宇見已經拖着椅子坐到他面前。
少女臉上還畫着天狗神的妝容。她摘掉那個醜陋的面具,然後合上眼睛。
因為下半張臉也都被蒙住,所以太宰無法從宇見的表情上判斷她的情緒。
往日裏能傳遞最多想法的那雙金色眼瞳輕輕閉上,眼上的金粉随着呼吸還在掉落。
太宰僵住。
他像嘲笑過的安吾那樣幹咽一下,然後用左手指腹把宇見眼皮上沒擦幹淨的金粉小心掃落。
“還有一點沒擦幹淨。”他欲蓋彌彰道。
宇見的呼吸輕輕掃過他的手腕處,太宰有些慶幸今天也好好纏了繃帶。
……早知道不纏到手腕了。
出神間。
宇見悄悄睜開眼,一根熟悉的金色發繩正安穩待在太宰治的左手腕上。
她掩在繃帶下的嘴彎起來。
确認。
太宰的手很靈巧,才給宇見補完眼影就聽到外面開始讓戲劇社準備上場了。
面具重新覆上臉。
“回頭見,太宰。”宇見蒙在面具和繃帶之下帶着笑意的聲像是一個邀請。
太宰靠上椅背,左手搭在臉上,遮住休息室過于昏暗的燈光。
左腕處那根金色的發繩露出一截,在他眼前晃啊晃。
他嘆了口氣,手插進風衣口袋摸了摸織田作前夜拿出來的項圈。
“我是好貓咪嗎?”他自言自語。
*
“崛前輩——”禦子柴抱着穿着和服戴着假發的崛政行發出如泣如慕的感激大喊。
崛政行咬牙切齒:“居然這麽合身,鹿島那家夥……!”
安排在幕布後觀察進度的社員給崛打了個手勢:“崛副社,您的戲份!”
崛政行深呼吸:“我知道了。”
此時天狗神已經揭開了自己的身份。
“是我。正是曾被所有人抛棄的我。”宇見勾起面上的繃帶,一手揚起漆黑羽織。
觀衆席上爆發歡呼“好帥!”“和皇太子不相上下!”
宇見側身讓身穿女裝的崛政行從幕布後出來。
匆匆救場的崛來不及做妝造,因此用團扇擋住了臉。
路人做介紹。
“那、那是前皇太子的未婚妻秋月?”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冷笑後,宇見念臺詞:“那麽,這場來自天狗神的複仇,就從你開始吧。”
她伸手掐住了崛政行的脖子。沒等她做出動作就聽見觀衆席上發出驚呼。
“皇太子!”
“皇太子怎麽動搖得這麽厲害!”
宇見:“……”
崛團扇下表情兇狠給宇見打口型:“別管那個笨蛋,繼續演!”
宇見假裝把他往地上摔,崛政行配合地将自己甩在地上。
“皇太子啊啊啊啊!”觀衆席高聲。
只見原本站在後面卡站位的鹿島游閃現到地上用身體接住了崛——劇情裏她的準嫂子。
雖然已經預料到會出波折,但還真是意想不到的發展。宇見想。
在場的幾人都有豐富的演繹經驗。接下來就是考驗随機應變的時候,要看大家大腦裏重寫的劇本有沒有默契了。
宇見接上新詞:“這是你們人類無聊的弱小的報團嗎?真是可笑又無趣的掙紮。”
啊啊啊怎麽帶入下午和鹿島對的戲份了!
她回頭,看到最糟糕的情況。
——鹿島游藏在胸口處用于受傷爆發的血袋裂開了啊啊啊。
崛政行背對着觀衆席,露出一個“這人是笨蛋吧”和“她還來救我有點感動”的複雜交織的表情。
有點心大啊,小崛前輩。
“咳、咳咳。”鹿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咬破了藏在嘴裏的那個血袋。
她唇角帶血,晃悠悠站起來,牽着崛政行的手面向觀衆。
“啊,沒錯,秋月姬。”她說,“我曾經最羨慕皇太子大哥的,不是他的權利,也不是他的才慧。而是他能名正言順地牽着秋月姬你的手啊。”
藍色長發的俊美皇太子回首,深情望進紅發公主、自己的準嫂子的眼裏:“如果是為了保護你,我即便在這裏死了也——”
她再吐出一口鮮紅。
秋月姬上前握住皇太子的手臂。被刻意吊起的聲音顫抖:“可是皇太子……我注定了是前太子妃了,被取消了準太子妃身份的我,不過一介平民,一介普通人——”
一連兩個準老婆都被現役皇太子吸引,天狗神孤零零站在一邊的身影讓觀衆們紛紛升起憐愛之心。
宇見:你們這樣我真的很難演下去。
這時,按照劇本進度。
“其實,天狗神還是皇太子的時候,是有深愛着的姬君的。”貓神祭司從樓梯道具上走下來。
他按部就班的演出沒有絲毫差錯,最大的問題就是。
現在兩邊拿了不一樣的劇本。
怎麽,難道真的要出現兄弟搶親的狗血劇情了嗎!崛在心中怒吼。
宇見反應極快,她打斷主角和自己前未婚妻之間的暧昧氛圍,踉跄幾步走到舞臺中央,用黑色羽毛包裹的手臂掩面。
打光師剛剛完全不知道随劇情發展要把燈光聚集在哪,如今終于有了主心骨,趕緊給宇見把光效拉滿。
黑暗的舞臺中央,披着黑色羽織的藍發天狗神狹長的金眸微斂。
天狗神語氣悵然:“啊……秋月姬。我想起你了。”
三日月!你不要胡來啊三日月!崛政行心中怒吼。
皇太子緊緊握着愛人的手臂,緊張地看向天狗神。
宇見組織語言。
她神情悲戚地仰起臉:“……我還記得你當年為了不和我在一起,派出侍女假裝與我幽會。那真的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
幹得好!!!引出新角色了,接下來就把這個不存在的新角色寫死……
崛政行接戲,他掩着面踏出一步:“天狗大人,您居然早就知道那不是我了?”
“是啊。”宇見說,她站在光圈中央緩緩跪倒在舞臺中央,“雖然努力扮成姬君的模樣,但卻像黑貓一樣。美麗又惹人憐愛。”
剛剛斷線的貓神祭司也是老演員了,發現劇情不對的時候就開始分析場上的情況,重新分配臺詞。
“正是那時候幸福的記憶,前皇太子才在因意外失去愛人後活得更加痛苦,以至于受到諸臣的攻讦,被趕出平安京。”
我不是我沒有。過去的快樂只會成為我日後漫長生涯中經常回味的幸福回憶啊。
宇見配合地低下頭顱,吟唱般詠頌:“如果不是那場火,如果沒有那些忌憚我能力的腐朽臣民,想必姬君如今一定能繼續活着世上的某處吧。”
——
“可是,那個侍女還活着啊!”
不知道從哪裏沖出來的高大男子披着巨大的鬥篷從幕布後閃現出來大聲道。
野崎啊啊啊啊啊!
崛在內心痛苦地給好友來了個365度無死角的抱摔。
“我是貓神祭司的徒弟。”劇本創作者面不改色地給劇本加上沒必要的設定,“那場火焰中,我見到了真正的愛的力量。那種力量吸引了我,而我,在那裏拯救了一位姬君。”
野崎給衆人打了個手勢。宇見幾乎能看到他內心自信滿滿的“全員HE就交給我這個少女漫畫家吧”的心聲。
于是,随着悠悠的八尺聲。
一個身穿藏藍色羽織的黑發和服“少女”從背景的黑暗中緩緩走進光線中。
“她”嗓音輕柔地呼喚:“……殿下?”
觀衆席上。
織田作手很穩地托着攝影機,給還在加班的石切丸完美錄制下宇見的每個瞬間。
他很感慨地說:“看來太宰還挺喜歡那個項圈的。”
安吾捂住臉:“所以戴着項圈的目的是什麽啊!昭示所有權嗎!”
與謝野單手擋住抑制不住的笑容拿出手機連拍:“……太宰到底是怎麽混進去的啊?”
國木田獨步:“啊?哪有太宰?”
亂步不滿地拍拍身側的扶手:“我早說了,如果我來演貓神大祭司絕對會更有趣的!”
舞臺上的太宰穿着一身淺沙色的漂亮和服,深藍的羽織遮住身形,看起來格外嬌小纖細。
他跪倒在地上,依偎着同樣跪地的宇見。
“少女”渾身上下纏滿了繃帶,連右眼和下半張臉都沒有放過。一樣被繃帶纏滿的脖子上正戴着一枚深藍色的項圈。
宇見發誓剛剛太宰動起來的時候她看見項圈金色的吊牌背後有她家家紋了。
“……殿下,我一直不敢來見您。”那只露出來的眼睛低垂,太宰語氣悲切傷感,“因為那場火帶走了我的樣貌。我已經不是那樣能入您眼的清麗佳人了。”
宇見握住他纏着繃帶的雙手,将他纏滿繃帶的手放在自己臉頰兩側:“請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我心裏永遠是如同貓兒一般美好的姬君……”
她臺詞一結束就單手撐着地面,拉着太宰一起站了起來。太宰居然還很貼心地曲着膝顯得自己嬌小可人。
兩人向邊上走了幾步,給主角留出發揮的空間。
鹿島走到光圈中央拔出長劍:“即便如此,前皇太子啊,你的罪孽也仍留存于世——”
終于接上正常的劇情了!
崛政行差點喜極而泣。
邪惡終究不敵正義。犯下種種惡行的天狗神被爆發的現皇太子一劍刺傷了心髒。
宇見唇角沁出鮮血。
她捂着胸口的紅色,一步步走向她的姬君。
全場舞臺燈光壓暗,最明亮的那一束緊跟着殘破不堪的天狗神。
“啊……我的,姬君。”天狗神沒能堅持到走到對方面前就已經脫力倒下。
太宰沖上去側對着觀衆席,将宇見的腦袋擺在自己腿上:“……殿下。”
“別哭。”她言語帶笑。
天狗神一手慢慢拆掉臉上的繃帶,另一只手無力地擡起,勾了下太宰脖子上的項圈後繼續向上。
“我還沒有說過吧。我覺得,姬君笑起來非常美麗。”宇見說着,自己也笑起來。
在閃亮的舞臺光下,那雙金色的眼睛猶如燦陽熠熠發光。
那只沾滿血的手終于碰到了太宰纏滿繃帶的臉。
無力的手在白色繃帶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色痕跡,然後終于如釋重負一般重重地落下來。
“姬君啊,原諒我吧。我将會為你奉上天狗神的一切。”宇見唇角又沁出些血色,她目光缱绻纏綿,又漸漸失去光輝,“……請原諒我,先一步離開你。”
太宰像是被抽走了發條的僵硬玩具。直到宇見的頭脫力向後垂下去才有所反應。
“……殿下?”
“殿下?”
纏着繃帶,手足無措的“少女”慌亂地握住對方的手:“您……您……。”
那只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中滾出一滴眼淚,砸在宇見臉上。
他聲音輕輕:“您還沒聽我說呢。”
“好喜歡你,殿下。”
他的聲音沉下來:“……我好喜歡你啊。”
太宰低下頭,臉上演出面色決絕。
他伸手握住天狗神落在身側的武器,果決地在頸側一滑。
故事即将迎來落幕。
“姬君”終于與愛人殉情。
他腦袋垂下來,讓長長的假發擋住自己的臉。
伴随着悲傷的背景音樂,太宰僵着身體感覺到腿上的“屍體”稍微支起身體,再次勾住他頸部的項圈。
在假發的遮掩下,宇見溫熱的嘴唇隔着繃帶和他的輕輕貼了一下。
宇見帶了點小惡魔一樣的狡黠,她用氣音輕聲說:“我也是。”
“我也喜歡太宰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