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紅塵

紅塵

風雪加大,落下的來雪如同鋒利的刀子,割在人身上生疼。

莫憐豎起結界,護弟子們得到短暫喘息機會,提醒道:“前方狐狣出沒,不可懈怠。”

話落,一弟子腳下的積雪崩裂,他猝地踩空往下掉落,幸得伏昇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

塌陷的積雪與石塊墜入不見底深淵,弟子劫後餘生,抓緊伏昇的手,舒出好長一口氣。

衆人把他拉上來後,莫憐決定暫時撤退到安全的位置,捏雪人。

前行期間,伏昇與莫憐的手松開過,凍得睫毛上凝了無數小小的冰渣子,莫憐原地打坐,給伏昇渡靈力取暖,其他人,按照莫憐的吩咐,用靈力捏出一個又一個有腿有腳的雪人。

天色漸暗,天愈發的冷,得在天徹底黑掉之前,找個可以勉強過夜的地方,待天亮再做行動。

莫憐收起靈力,起身查問:“雪人,現有多少?”

弟子數了數:“僅有十餘個,長老,還要不要繼續捏?”

“不用,這批狐狣若不盡快解決,今夜我們都不能安歇。”

莫憐手執團扇,團扇在她手心旋轉變成一支蝶紋的毛筆,她隔空寫符,口中咒語喃喃:

“陰陽假象生,氣神凝愧偶,一念幻夢,一念弄影,無我、具形,受命,控!”①

紫色的符文攝入雪人體內,雪人們如有了生氣般,四肢開始靈活轉動。

莫憐操控它們走在前面開路,始終騰出一只手,牽住伏昇。

“師父,續應草徒兒不要了。”伏昇反握住莫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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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人看來,莫憐游刃有餘,是修為高深的長老,是完全可以依靠的存在,只有他知道,莫憐消耗的靈力太多,她身體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地流失。

手心緊握在一起,伏昇心思細膩,莫憐知道伏昇察覺出了她身體的變化,可是都來到這兒了,又豈能無功而返。

莫憐輕撓伏昇手心,笑得張揚随性:“你師父我,要嘛不做,要做就沒有失敗的道理。”

伏昇望得片刻出神。

三年前她便是這般模樣,驕傲張揚,仿佛只要她想,一切都會握在她的手中。那時的她,對他來說,就是天上的太陽,永遠綻放着耀眼的光芒。

再次重逢,她的光芒收斂了不少,學會在外人面前變穩重了,學會在發脾氣時隐忍沉着。或許是因為他也裝了太久,所以他都快要忘了,她的耀眼,是從不低頭服輸。

莫憐真要懷疑她這徒弟給凍傻了,來狐狣山一趟,老楞頭呆腦,也就救人那會兒有過神。

她連忙給伏昇塞了好幾道護身符,自從做了人家師父,她算是把以前沒操過的心,都給操完了:“待會跟在我身後,別離我太遠,用符的方法你可還記得?”

“記得,”伏昇收好莫憐給的符,“徒兒能自保,師父不必過多挂心徒兒。”

暴雪蒙眼,莫憐等人戴上了靈寶樓送的白绫,一團白色混着大雪,龇牙沖撞,莫憐手腕一轉,雪人擋在前面,承受住了狐狣的突襲,雪做的身子,凹下去了一大塊。

接連有狐狣自四面八方攻擊而來,大雪難辨,減緩了衆人的反應,好在有雪人在前面開路,他們才能毫發無傷消滅這群狐狣。

風雪變小不過一會兒,暴雪驟臨,沖散了衆人。莫憐與伏昇因牢牢抓着雙手,還在一路。

狐狣的靈力平平,不難對付,但在這種對它們極為有利的寒雪天作戰,屬實耗費了不少靈力。莫憐體力不支,渾身發冷,無法再用靈力禦寒的她,掏出了最後用來護身的火符。

火符以符紙燃燒,勉強供暖,一張符能維持的時間一盞茶不到。

夜色漆黑,暴雪戲虐,火符燒剩最後一張,莫憐施法的手已經開始發抖。

“昇兒……”莫憐身形虛晃,伏昇及時從後扶住。

莫憐站穩,笑容虛弱蒼白:“看來狐狣王不滅,這雪是停不了了。”

“師父。”伏昇緊拽拳頭,靈力游走在他指縫若隐若現。

他要是現在動用靈力,莫憐就不必受苦。

同時,也意味着,他會在莫憐面前徹底穿幫。

拳頭用力到青筋浮現,伏昇決絕閉眼,手中釋放濃厚靈力。

這時,莫憐指向前方,聲音激動高昂:“快看!那裏有一個山洞,我們進去避一避。”

莫憐重新牽起他手的那一瞬,伏昇收起靈力,跟在身後。

山洞四壁厚實,能擋風雪,莫憐點下最後一張火符燒起柴火,凍僵了的手腳總算有了點知覺。

伏昇撿了些柴火添上:“師父好好休息,徒兒負責守夜。”

兩人狀況都不好,伏昇的精神看上去卻比莫憐要好上許多 。莫憐的當務之急是盡快恢複體力,這樣明天他們才有機會取下續應草,平安走出狐狣山。

于是,把身上所有能用的符都丢給伏昇後,莫憐坐在火堆邊打坐,疲累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依然處在冰天雪地之中,回頭是白茫茫的一片。

“好冷。”

她依稀記得她已經進到了山洞裏躲避,怎麽雪還在一直下?

為何還是那樣冷。

伏昇解下裘衣,蓋住陷入睡夢中,卷縮着身子的莫憐。生怕把人弄醒,他的動作很輕地捧起莫憐冰冷的手,往她手心灌入溫暖靈力。

熱源就在附近,莫憐下意識往伏昇那邊貼近。伏昇咬牙忍了又忍,腦子那根緊繃的炫,在莫憐伸手摟他的時候,“啪”一聲斷掉。

伏昇俯身圈莫憐于身下,這一刻的占有如同燃燒的火苗,達到頂峰。

——現在,把她帶回萬劍山,她就是你的。

潛伏在腦海最深處的欲/望,一寸一寸攻陷他殘存的理智。

他灼熱的呼吸打在莫憐的鼻尖上方,唇瓣在那抹誘人的鮮紅上欲落不落,想碰又不敢碰。

那裏他曾經嘗過無數遍。

如今,只能偷偷摸摸,不能被發現。

克制地在莫憐唇瓣淺淺落下一吻,伏昇起身快步離開洞中,在洞口召喚出綠籮。

綠籮原身為藤,畏寒怕冷,現出人身整個人抖到不行。

“主……主人有何吩咐?”

伏昇望了眼洞內:“守住洞口,她若出了事,便拿你的命來填。”

綠籮見識過眼前人的狠勁,別說她,一個合體修為的修士,一劍就被廢了修為,毫無還手之力。

吓得她顧不上冷不冷,立馬化作藤條,守在洞口,直挺得矜矜業業。

等伏昇離開,綠籮實在受不住,躲進洞裏。

太冷了。

綠籮需要進食些靈力護體。

主人說不能讓她出事,又沒說不能讓她進入幻境。

這樣一想,她興奮措手,結了霜的眉毛高高挑起。

另做幻境,對方醒來可能會發現,不如就着現在的夢境繼續編織,夢境中她能吸食的靈力很少,基本産生不了什麽實際性的傷害。

對方正是虛弱的時候,她只要小心一點,豈不是可以做得滴水不漏,瞞天過海!

“嘻嘻。”

綠籮得意笑出聲,正好她想看看這名美人和那位發生過什麽樣的故事。

“我吸食你靈力是為了更好保護你,也省得你醒來發現我的存在不好交代,得罪了。”

幻境入夢,夢境翻轉成淩亂的街道。街道上的東西東倒八歪,人們落荒而逃,尖叫恐慌,亂成了一鍋粥。

“妖、妖獸霍亂啊!”

小蛇密密麻麻于街道掃蕩,見人就撲咬。

人身蛇尾,“嘶嘶”吐出細長舌頭的蟒蛇妖,張開他的血盆大口,準備一口吞掉用尾巴勒到快要斷氣的那個人。

“救……救命……”被卷的人奄奄一息。

千鈞一發之間,一道劍氣震開地上密密麻麻的小蛇,直擊那頭醜陋的蛇妖。

蛇妖來不及了躲閃,尾巴被割出一道口子,流下青色的血液。

他迅速收回尾巴,扔下到手的食物狼狽而逃。

蛇妖忍着劇痛滑行,那些不堪一擊的小蛇,被他當作盾牌用來争取時間逃脫。

“嘶。”蛇妖逃到郊外吐着舌頭恨恨罵道,“又是這些臭修士!”

他搖晃尾巴到身前,查看傷口。此番人沒吃到,還受了傷,他不甘心就這樣空手而歸。

“哼。”靈妙的一聲輕笑,含有倦懶的尾音,紫白衣女子手拿團扇,背倚樹幹,頭上的紫色發帶随風飄逸。

蛇妖精神緊繃,采用防禦姿勢:“你是仙門的人?”

紫衣女子憐惜地看向她的裙擺,幾點斑駁的青色血跡染在上面異常顯眼:“我從不喜歡打打殺殺,這件事我原本不想管,但你的手下弄髒了我最心愛的衣裙,那就不一樣了。”

“你想怎樣?”蛇妖前後打量,只有紫衣女子一人,剛剛那道強勢的劍氣看上去應該不是她。

趁現在還能一拼,蛇妖蓄力沖向莫憐。

莫憐早有準備,藏在手心的符紙亮起紫色符文。

一眨眼,蛇妖縮近到莫憐身前,她餘光一瞥,忽然收起手中的符紙,任蛇妖的尾巴橫掃過來。

就在尾巴掠過她的發絲,即将纏住她脖子的那瞬間,那道劍氣追了上來,一擊穿透蛇妖的胸膛,蛇妖怒目瞪眼,直直向後倒去。

莫憐以扇子掩臉,擋住蛇妖飛濺的血液,接着移開扇子,眼波盈盈,紅唇微彎,似羞含媚凝目眼前悄無聲息出現的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芝蘭玉樹,清冷高雅,氣質出塵如谪仙。

修仙者,大都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高潔氣韻,但也普遍有着同流于凡俗的庸鄙之感。像這樣完全落于天際,高不可攀的模樣,直叫莫憐想要拽他下紅塵,哪怕結果是萬劫不複,她也要與他一道沉淪。

莫憐說話輕柔,神态嬌媚,一瞥一笑,煞是多情:“多謝這位仙君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不如以身相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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