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農村總是寧靜些,但不清淨。走了一路,甄婻就見過好幾群半大的孩子奔跑撒歡,整個村子都洋溢着笑。
鐘文拉過肖銘走在前頭說話,比手畫腳但表情凝重。她在他們身後慢悠悠地跟着,東張西望一點都不緊張,看起來并不像媳婦要見家長的樣。
肖銘的外婆家挺大,三層的別墅式,雖然裝修舊了些,但勝在看起來壯觀。甄婻看着面前的大鐵門,裏面有條土狗見着肖銘就搖頭擺尾,興奮得直打轉。
"旺財。"肖銘上前,輕聲喊了一句。旺財猛地撲起,爪子一伸居然給他們開了鐵門。
甄婻看得饒有趣味,聽鐘文的說法,肖銘應該有很多年沒回來了。
門一開,裏面就有人迎了出來,一個老奶奶,佝偻着背,頭發花白梳得一絲不茍,然而眼神清明精亮,一見着肖銘眼裏就發出了光。
"小銘!"老奶奶撐着拐杖走上前,扶着肖銘的手臂左看右看。
昔日少年,今已成人,頂天立地。
老奶奶眼裏有了淚花,拍着肖銘的手直說好。肖銘軟了眉眼,帶了笑連連安慰。
"這就是你媽媽說的阿婻?長得真俊。"老奶奶打量了甄婻一眼,笑着點頭。
是真的俊,吊帶藍白色連衣裙勾勒了姣好身段,小腿修長皮膚細白,裸色高跟襯得她身材更為纖長,跟肖銘這個職業模特的身材相比,一點不顯矮小。
相貌驚豔,一雙大眼浸了水光,一動就泛起漣漪,引人注目。
甄婻笑着打招呼,不熱情也不冷淡。她媽媽去世之後,她鮮少跟家裏的親戚來往,缺乏跟長輩溝通的本領,對他們跟對常人并無區別。
室內悶熱,吊扇垂在頭頂慢悠悠地轉,發出嗡嗡聲,催人入眠。飯桌上坐了好幾個大老爺們,喝着茶抽着煙,在閑話家常。
見到肖銘帶着甄婻走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有驚訝有驚喜,更多是殷勤。
村裏人都知道,肖銘出息了,在美國賺錢,回國自然無比風光。
平日裏粗曠的爺們這時候也婆媽起來,纏着肖銘談天談地。老奶奶打着蒲扇,看不過眼,"小銘,別閑着了,出去幫我喂一下雞崽。"
外頭的太陽烈,甄婻抱着膝蓋坐在小板凳上,沖着他喊:"小銘,你的青梅竹馬呢?"
她還是在意。
肖銘挽起襯衣的袖子,露出精壯的手臂,白飯混合着黃色的飼料裝在碗中,往地上一擱,原本懶散的雞群瞬間圍了過來,你推我擠地争食。
小銘?
他背對着甄婻,不經意地笑了下,這昵稱有多久沒人喊了。
"沒有青梅竹馬。"
甄婻哦了一聲,太陽毒辣,溫度攀高,曬得人昏昏欲睡。室內的談話聲傳到她耳邊,變成一片嗡嗡聲,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眯起眼,"這裏好熱。"
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但她看到了。肖銘擡頭打量了一會,撲上了樹,速度極快,像只豹子。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這一面,甚至能通過現在,看到兒時頑皮的他。
兩秒後,額頭一片冰涼,她被刺激得瞬間清醒,定眼一看,一串顆顆飽滿的桂圓垂在她眼前。她驚喜地接過,掰開一顆放到嘴裏,清甜多汁,暑氣一下去了大半。
肖銘看着甄婻,她臉上滲出了薄汗也不擦。他默默伸手,替她挽了臉側的發絲,再取了紙巾細細擦幹。
不遠處的井邊有個正在殺雞的婦人,戴着草帽,看到這幕直搖頭,她挂起笑對着甄婻喊:"閨女,你就是阿婻?我是小銘的叔婆。"
肖銘望過去,眼生的緊,要不就是年少時記憶不好忘了,要麽是見得不多的遠房再遠房親戚。甄婻禮貌地笑笑應是,再打了招呼。
寒暄幾句,繼續各自幹各自的事。
"我們要留多久?"甄婻接過肖銘給她剝開的桂圓,塞進嘴裏。他在她身旁席地而坐,手裏不閑。
"留幾天,我外公死忌,要盡盡孝。"
甄婻被拐來,十分匆忙,鞋子沒雙替換的,連換洗的衣物都沒有,她不樂意,"什麽時候?"
"明天要去拜一下。"
"行,那後天走。"這是她最大的讓步。
肖銘垂了眼,陽光斜斜地照進,有些刺眼,"多留兩天,我答應你一個條件,除了不結婚。"
甄婻沒出息。
桂圓的汁粘在了手上,黏糊糊的難受,她詢問了一下洗手間的位置,便在數雙眼睛的注視下穿堂而過,直奔洗手間。
今天肖銘回歸,老奶奶請了好幾個相熟的婦人一起幫着做豐盛的晚飯,廚房在洗手間隔壁。
甄婻打開水龍頭,門外傳來幾個婦人談話的聲音。
"小銘帶回來的那閨女,我看不太靠譜。"聽聲音,應該是剛剛在外頭殺雞的叔婆。
"怎麽?"
"小銘多單純的孩子,被吃得死死的,她說熱,小銘就馬上奔樹上去摘桂圓給她,又給她梳頭又擦汗的,連桂圓都給她剝開,就差喂她了。"
"這也太過分了,男人婚後要當家作主,這麽慣着怎麽行,不翻天了?"七嘴八舌的議論。
"我一打眼就知道她不是個會過日子的,長得太漂亮了,還不如找個賢良淑德會做事的好,漂亮有啥用?遲早被勾了去。"叔婆挺八卦。
"別亂嚼舌根,等小銘她媽媽買完祭品回來看看,她說好,那就好。"肖銘的奶奶全程沒說話,聽着她們越說越過分才出言制止。
甄婻洗過手,平靜地關掉水龍頭,并沒有刻意偷聽,洗完手就立馬離開了。這些言論,她通通沒放在心上,她暫時沒有嫁人的打算,就算要嫁,也是嫁給肖銘,而不是他的各種親戚。
她并沒有讨好別人的"好習慣"。
肖銘的媽媽回來了。她撐着太陽傘,從大門走進,打眼就看到甄婻站在她兒子旁邊,身材相貌都極為出挑。
甄婻望着從門外走進來的中年女人,第一印象是漂亮。穿着得體,優雅大方,氣質一流。
肖銘長得像他媽媽,甄婻在心裏下定論。
"你是阿婻?肖銘已經跟我提過你很多次了,長得真漂亮。"語氣從容,态度溫和。
甄婻覺得跟她說話,一點都不用拘束,"是的,阿姨,我叫甄婻。"
肖銘的媽媽叫章子清,着名大學教授,高級知識分子女性。她連着看了甄婻好幾眼,語氣中多了些疑惑,"我覺得你有些眼熟,像……"
章子清一時想不起來,只好作罷。
她身邊跟着個女生,大約二十三左右的年紀,打扮活潑可愛,清爽動人。鐘笙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裏站着的男人,驚喜萬分,她撲了過去大叫,"銘哥哥!"
肖銘不着痕跡地退了一步,眼中并無波瀾,他反應淡淡,"你好。"
鐘笙僵硬地站住,眼淚說掉就掉,"銘哥哥,都這麽多年了,你還在怪我,我那時候……"
"小笙!"鐘文從屋內走出,聽到她這句話就出言制止,語氣嚴肅,"注意場合。"
周圍長輩太多,陳年舊事沒人想再鬧一次,最重要的是,鐘文不想鐘笙丢面子。鐘笙住嘴,委屈地望着肖銘。
甄婻的視線不着痕跡地在三人的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肖銘的身上,氣氛微妙,她抱着手臂沒打算開口插入這件事中去。
任何事都會有個結局,甄婻靜觀其變。
人員到齊,所有人落座,開始了豐盛的晚飯。菜很多,擺滿了一桌,男男女女坐在一塊,邊說邊吃。
"阿銘,你交往多久了?怎麽都不早點帶回來讓我們見一下?"氣氛始終嚣張,鐘文一直向着自家妹子,問話見縫插針。
"挺久。"肖銘不客氣地夾起锃亮的雞腿,放到甄婻的碗中,回答得十分輕描淡寫。
鐘文不死心,他望見鐘笙全程垂着眼簾,要哭不哭的樣子十分可憐,"甄小姐回答一下吧,阿銘死悶騷不肯跟我們說。"
他說的是甄小姐,客氣生分。
甄婻無畏,如實招說,"認識了一個月,交往了一周。"
此言一出,所有暗中關注的人都驚得差點掉了筷子。一周?一周就帶回老家見家人?也是快得沒邊了!
鐘笙聽了,更加悲痛欲絕,她顫着手夾起菜放到自己的碗中,默默滴了淚。
鐘文一聽,卻生氣地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拍,指着肖銘氣道:"肖銘,你別太過分,我知道你一直在怪小笙當年做的事,但你這樣随便找個女人帶回來氣她,是不是不太好?"
"你想太多了。"肖銘從容依舊,面不改色。
他十七歲那年,母親和後父離婚,章子清帶着他和莊理回到老家,度過了兩年的時光。那時候青春年少,最愛跟一大幫子朋友玩耍,鐘文就是其中之一。
在當時,感情自然是好到天邊去,好了一年半。到了後半年,因為鐘笙的事鬧得很不愉快,過了這麽多年,鐘文對肖銘依舊念念不忘,只是因為恨。
甄婻默默地聽着,不發表任何意見。
"想太多?你這态度就表面了一切!你就是在怪小笙!"鐘文氣得站起來,絲毫不顧身邊的長輩,他是氣瘋了,這事當時鬧得很大,村裏的老小都清楚,所以他才敢敞開了說。
肖銘也把筷子往桌面一放,握着甄婻的手露在衆人面前,"我以為你們都知道,我帶她來見你們,是為了結婚。"
十指相交,兩枚金色的精致戒指在白燈中熠熠生輝,刺人眼目。言下之意很清楚,他沒有随便找個女人回來氣鐘笙。
本來這章想開車,但是…。。需要過渡,所以明天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