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着自家妹妹跟別的男人一起看電影吃飯,宋眠風的心情有點複雜。
回到車上,他給陸飲鸩打了個電話。
陸飲鸩接得很快,背景聲是逶迤拖曳的戲曲聲,伴着弦樂,甚是好聽。
更好聽的,是電話那端傳來的一聲輕笑,壓下了漸漸小聲的樂聲,叫他“眠風”。
陸飲鸩總是能把他的名字叫得很好聽。
好聽得宋眠風耳朵有些發熱:“你在明月樓?”
陸飲鸩“嗯”了一聲,大概是離了座,尋了個安靜的地方接他電話,戲樂聲隐約又模糊,已經聽不分明了,“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
他們并不常通電話,許多時候都是用微信聊天交流。敲敲打打出來的文字和聽到的聲音是不同的,很多人覺得文字沒有溫度,可陸飲鸩卻覺得,文字才是最有溫度的東西。
對方是敷衍還是認真,都藏在看似冰冷的文字裏。
敷衍的,是有事說事,沒事別聯系。
而認真的,是認真到逐字逐句、字斟句酌,發過去以後還要發過去以後還要反複翻看聊天記錄,心想自己是不是哪裏發揮得不夠好。
當然,聲音也有溫度。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他就忍不住笑了,聲音帶着的溫度貼着耳廓,順着血液跑遍了他的四肢骨骸。
宋眠風本人就是溫度,是他整顆心寄付的所有溫暖。
偏偏某人全然不自知,還添火加柴。
他說:“突然就想給你打個電話。”
宋眠風靜了一瞬,又說:“我剛才送枕月去看電影,她跟她鄰居。”
“他好像喜歡枕月,表現得很直接。”宋眠風說,“長得也就一般吧,跟我差不多高,還沒我帥,不知道是做什麽工作的,沒看到車,衣品還算過得去,挺有禮貌,別的暫時看不出來什麽。”
“但我覺得,枕月大概對他,挺有好感。”宋眠風很輕的嘆了口氣,“只是她自己沒發覺。”
宋枕月的工作是心理醫生,可生活裏的宋枕月卻是一個對感情極其遲鈍的人,她像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了,閑下來的時候喜歡獨處,不愛交際,朋友也不多。
一說起興趣愛好就是各種恐怖推理小說,工作接觸到的都是各種需要咨詢治療的病人,出門玩想到的都是他這個哥哥……不然,枕月也不至于單身到現在。
而宋枕月既然願意跟木藏林一起看電影吃飯,那就說明她對木藏林,是有好感的。
宋眠風越想,就越覺得看木藏林不順眼。
明明兩個人現在只是木藏林身上冒出了點苗頭而已,他就牙癢癢的想把那點苗頭給掐掉了。
陸飲鸩安靜的聽他說完,聽他挑剔,聽他嫌棄,也聽出了點別的什麽。
“枕月這麽好的女孩子,有人喜歡、追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陸飲鸩笑了笑,“妹妹還沒談戀愛,你就舍不得了?”
“是挺舍不得的。”宋眠風低低嘆氣,“還沒在一起呢,我就想着他要是對枕月不好怎麽辦,惹枕月傷心了怎麽辦?”
他從小寵着慣着的妹妹,突然就要變成別人家的了,光是想一想,宋眠風都舍不得。
陸飲鸩還是笑,只是笑得輕,語氣也輕:“這個問題,你或許可以去問問枕月。”
“她肯定也舍不得,肯定也想過,要是我們在一起了,我對你不好怎麽辦,我惹你傷心了怎麽辦。”
宋眠風眉眼舒展開來,低聲問:“那怎麽辦。”
陸飲鸩答非所問:“我會對你很好。”
如果真心喜歡一個人,怎麽會舍得對他不好,怎麽會讓他傷心難過。
聽筒的另一端安靜了幾秒,傳來低緩的笑聲。
宋眠風說:“你等我一會兒,我過來找你。”
想見陸飲鸩的念頭在心頭上過了一遭,宋眠風就付諸行動了。只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在家裏待着無聊的宋紹臣也出來聽曲兒來了……
還就跟陸飲鸩坐的一桌……
宋眠風在樓梯口站了好一會兒,才硬着頭皮走過去。
其實宋紹臣也剛坐下沒幾分鐘,陸飲鸩也沒想到他會來明月樓,心裏還在盤算着要不要給宋眠風通個信兒——宋眠風就已經到了。
陸飲鸩被宋眠風瞪了一眼,有些無奈。
宋紹臣看見自家兒子,眼神往陸飲鸩身上轉了一圈,笑了:“送完枕月了?”
宋眠風站得規規矩矩的,“嗯”了一聲。
宋紹臣也不問他怎麽送完人跑明月樓來了,扔下句“坐吧”,就回過頭去看戲臺上,繼續聽曲兒了。
宋眠風這才在陸飲鸩旁邊坐下,小聲嘀咕了句:“我爸怎麽也在……”
陸飲鸩替他倒了杯茶,語氣略有些不自在,壓低了些:“叔叔也剛來。”
他跟宋紹臣并沒有提前約好,宋眠風也是臨時起意過來找他,好巧不巧,就這麽撞上了。
不過好在宋紹臣不是喜歡打趣小輩的人,雖然長輩在旁邊坐着叫人有些不自在,但場面也不算特別的尴尬。
宋眠風本來找陸飲鸩也沒什麽事,這會兒宋紹臣在旁邊坐着,他就更沒什麽事兒了,安安靜靜的坐着聽曲兒,什麽幺蛾子都沒鬧。
反倒是陸飲鸩有些靜不下心來,當着宋紹臣的面不太好說話,就拿手指輕輕的點了點宋眠風的手背。
宋眠風偏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陸飲鸩把手伸了出來,掌心向上。
宋眠風眨了眨眼,學着他的樣子,攤開掌心。
男人的指尖落在掌心上,緩慢的寫着字,橫平豎直,有些癢。
他們的小動作都被擋在了桌下,但宋眠風還是有些緊張的瞥了一眼宋紹臣,然後才垂下眸子,摸了摸自己的手心。
陸飲鸩寫了四個字,“生日禮物”。
大概是宋枕月告訴他的。
宋眠風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心裏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人年紀越大,對生日和禮物這種東西反而沒那麽上心了,又不是逢十滿整,往年都是和家人一起吃頓飯,朋友組個局聚一聚就過了,陸飲鸩現在這麽一提,倒叫他突然對今年的生日莫名的期待了起來。
陸飲鸩又寫:“不知道你喜歡什麽。”
宋眠風有些想笑,他反握住陸飲鸩的手,微低着頭,很認真的寫了一個字。
“你。”
陸飲鸩握住他的指尖,捏了捏。
眉頭微皺的模樣,像是他給他出了什麽難題。
宋眠風實在沒忍住,輕笑出了聲,又怕宋紹臣看出什麽來,忙端起茶喝了一口,擋了擋唇邊的弧度。
可他眼睛裏的笑意晃眼得很,宋紹臣餘光一掃,哪能不知道他們背地裏在搞小動作,心裏又是欣慰又是感慨的搖了搖頭。
兒子大了,哎。
……
晚上回到家,宋眠風給傅青山發了條微信。
平日裏宋眠風沒事是不常找傅青山的,傅青山工作也忙,兩個人的友誼能維持這麽多年,也算是個奇跡了。
微信發過去半天也沒回複,宋眠風心想着傅青山大概還沒收工,就先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來看到未接來電,随手用毛巾擦了擦還濕着的頭發,就回撥了過去。
響了兩聲,電話被接通,傳來了傅青山的聲音:“你怎麽突然想起關心我來了。”
宋眠風問他什麽時候殺青,傅青山自然想到了宋眠風說殺青後請他吃飯的事兒,然後就想到了宋眠風藏着不過明路的陸飲鸩,他也就沒忍住,打趣了宋眠風一句。
宋眠風摸了摸滴到脖頸裏的水珠,輕“啧”了一聲:“下個月一號,叫上樂天他們,聚一聚。”
傅青山笑了笑:“我記着呢,我的戲份都拍得差不多了,月底就能殺青。”
《鳳皇于飛》說是雙男主,但其實他的戲份只能算是男二,又因為何承運的拍攝習慣是先拍重要的對手戲,所以他的戲份都拍得差不多了,月底殺青,正好能趕上宋眠風生日。
“那行。”宋眠風道,“那就定一號那天晚上。”
他的朋友裏就數傅青山的檔期最滿,人最難約,不然他也不用提前半個月來問。
傅青山“嗯”了一聲,有些刻意的把聲音壓了壓:“你跟陸飲鸩,在一起了?”
“還沒,差一層窗戶紙。”宋眠風頓了頓,才接着道:“我倒是想在生日的時候告個白什麽的,但也沒想好要怎麽說。”
他一邊說着願意等陸飲鸩告訴他一切,一邊又想把關系說破定下來,顯得有些像是在逼陸飲鸩一樣……
怎麽表白也是個問題。
他不是喜歡招搖的性子,馬上就二十八歲的人了,也做不出捧着玫瑰拿着話筒在人群裏喊“我愛你”的傻逼事兒來,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該怎麽表達自己的一腔喜歡。
很煩。
“也不一定非要挑生日的時候說。”傅青山難得遇上宋眠風也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也就收斂了打趣的心思,認真勸慰了他一句,“告白這種事呢,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說不準哪天你覺得天氣不錯,心情不錯,那句‘我們在一起’就說出口了。”
傅青山說得在理,宋眠風也一向心寬,笑了笑,便按過不提了。
順其自然吧,宋眠風心想,夏天都已經到了,還差好天氣的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