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步
第五步
對于馮啓煙養寵物這件事，老二三四五的反應相當一致：“兔子特別臭，如果長姐不能扮演好鏟屎官的角色，以後也不準克扣弟妹們的零花錢。”
因此，連如廁都要被監控的兔幾忍不住抗議了：“凡人，你再看我，我真的會便秘。”
“不看着的話，你每次都用九格卷紙，太浪費。”馮啓煙耐心地等在茅房外。
“你以為我要那麽多卷紙幹嘛？吃嗎？”兔幾緊握雙爪，憤怒叫道，“我在很努力地産出！”
“粑粑麽？”馮啓煙揶揄，“正常人一般不需要在這種事上努力。”
兔幾翻了個紅眼，沒好氣地說：“是産出劇情啦！我要充分利用碎片時間構思你和太子的故事，卷紙都是用來打草稿的。”
“那麻煩你正反面都用上。”
“要你說，凡人。”
馮啓煙對神官擺架子的舉動并不放在心上，等着等着就想起了那天雪地裏發生的事。“小幾，我和你相遇之前，你都埋在雪裏嗎？”
“對啊，乘天梯的時候突發故障，瞬間墜了幾千層，我直接栽下來了，差點擦破臉。”
“天上的設備怎麽老故障……那你不知道有人壓在你身上咯？”
“有人壓在我身上？！凡人，你不要亂講話，我生活作風一向優良！”
馮啓煙莞爾，道：“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強的。好了，看你的表情也聽不明白我在說什麽，繼續蹲坑吧。”
兔幾想争辯兩句，但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趕緊閉了嘴。
“大小姐，侯爺找您，約莫是朝廷的事。”小丫鬟通報道。
馮啓煙應承着“就來”，遣走下人，剛想囑咐兔幾節約用紙，神官已蹲在她肩頭。“喂，你擦屁股了嗎？”
兔幾擡頭挺胸、目光如炬：“開路，凡人。”
馮啓煙為朝廷來信而擔憂，此刻并不想和神官拌嘴，只是快步向萬戶侯的書房走去。
書房門大開，侯爺正滿屋子踱步，見女兒來了，欣喜中帶着頹喪。
“老爹，”馮啓煙察言觀色，“你不會被革職查辦了吧？”
“你這孩子居安思危的意識真強烈，”侯爺哭笑不得，“別人家都盼升官發財，只有你為家族破落準備後路。朝廷下旨，凡符合條件的世家女子都得參加太子妃選秀，你榜中有名啊。”
馮啓煙的頭皮發疼，是兔幾揪的。“哦哦，能替老馮家争光，我很樂意。”
“真的嗎？據我所知，許多女孩兒都很抗拒選秀，這一入宮門深似海，為父再高的官位也未必能替你撐腰。”侯爺愧疚地說。
“老爹放心，我不會落選的。”
“自然，我家啓煙才貌雙全、文韬武略，為父應當對你有信心。不過，外面世道險惡，你不能自恃藝高人膽大，千萬別得罪小人。”侯爺說罷，又從書桌的暗格裏捧出個盒子。“這是你娘臨走的時候托給為父的，我想該交到你手中了。”
不止馮啓煙，兔幾的眼中也開始發光。
但見侯爺莊重地揭開盒蓋，一雙粗糙的芒鞋霍然面世。
“所以，”馮啓煙取出芒鞋，看了看兔幾，又看了看父親，“它是會飛嗎？”
“不，但有一項功能特別好。”侯爺欣慰地說。
馮啓煙颠來倒去地檢查，解不開其中玄機。
“這雙芒鞋，”侯爺得意洋洋地說，“經過數千次碰撞測試，榮膺‘最不磨腳’稱號，是你娘親全手工制作，長途跋涉就靠它了。”
馮啓煙覺得肩頭忽然輕了，扭頭看，兔幾掉在地上，滿臉生無可戀。
“挺好的，”馮啓煙大大方方地脫了鞋襪，當即試穿，“真的很合腳。多謝老爹老娘，有了這雙鞋，縱然碰到壞人，我撒開蹄子就能跑。”
萬戶侯慈愛地撫摸女兒的腦門，道：“啓煙，為父以你為傲。”
然而不管如何依依不舍，馮啓煙進京的日子一到，誰也留不住。
眼瞅別家小姐都乘着轎辇招搖過市，唯有侯爺千金抱着兔幾沿街慢行，碰上心地淳樸的還當她是個丐女，零碎銀兩給一點，等來到報道處，她正好賺了五兩二錢外快。
那負責簽到的女官不可思議地打量着馮啓煙，要不是文書上的畫像和她一模一樣，女官應該會報警。
在兔幾多次扯她頭發抗議之後，馮啓煙終于下定決心買身靓麗的新衣，就用那衆籌所得的五兩二錢。
所謂一分價錢一分貨，這麽點衆籌款項能購置的最得體的衣裳還是免不了被其他小姐诟病——
“天吶，這種低胸的薄衫真前衛。”
“穿得好少，一定是想勾引太子殿下吧！”
“妖豔賤貨，不知是哪個小門小戶的丫頭。”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以至兔幾異常暴躁。“凡人，她們在嚼你的舌根，你都不生氣嗎？真沒想到你是這種白蓮花！”
“哈哈哈，等我當上太子妃，”馮啓煙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還怕沒機會報複？挖眼睛割鼻子賜白绫，定制專屬于她們的死法。”
兔幾扮鬼臉，依舊暴躁。
本來還莺歌燕語的待選大廳，突然被一只迷路的小強驚得雞飛狗跳，秀女們的尖叫聲在偌大的皇宮裏宛如母豬難産。
“噓！”馮啓煙順腳褪下右腳芒鞋，在兔幾的指揮下對小強發動反攻。
幹爽不留腳汗的芒鞋有如神兵利器，把小強逼得奪路往大廳外逃，馮啓煙堅信斬草除根的道理，英勇地追殺出去。
然後跛腳走路總不太方便。眼見小強近在咫尺卻打不到，好勝心令侯爺千金蹬飛了左腳芒鞋，完全顧不上砸着人沒有，繼續她的長途奔襲，半當中把兔幾颠翻在地，打了好幾個滾。
“凡人！你的鞋子掉了！”神官以德報怨，拖着左芒鞋，沖遠去的女子喊。
可回應他的卻是個冰冷的男聲——
“什麽東西？”
兔幾抱着左芒鞋發抖，耳朵轉瞬被拎了起來。
那男子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狐疑，碧海藍天盡在他一彎目光中閃耀。
“吱吱。”兔幾拟聲而叫。
男子倒不嫌髒，連兔帶鞋抱進懷裏，丢給跟班兩字：“去查。”
“是，太子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