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幹擾

第六十二章 幹擾

紅日像半熟的雞蛋黃在海與天的交界線處搖搖欲墜,做着最後的掙紮,直至跌入海中,将漫天滿海的燦爛餘晖一點點收盡。

星辰悄無聲息地占據了夜空,船上隐隐約約有銀光閃爍,似乎在吸收着星月之力。

季一粟恢複冷靜,垂眸看着腳下的星光,一聲不吭地等他解釋。

“從第一眼見到他時,我就覺得很奇怪。”年渺一邊回想,有條不紊地闡述着, “因為他居然在那麽多人中,一眼就注意到了我,随後我發現這不是巧合,因為我能很清晰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停頓了一下,有些苦惱應該怎麽描述: “那是一種非常玄妙的感覺,就好像我的靈體在和他的靈體互相吸引,使得在萬千人中能一眼相逢。”他見季一粟的臉色又有變黑的趨勢,連忙強調, “是靈體,靈體,靈體的問題。我猜是因為我和他都是冰靈根,屬性相同,才會有這種反應。

“在船上,也正是因為這種聯系,我一下子就認出了他,他主動來找我,說了兩句話。”

“什麽話”

年渺如實複述,末了看他的神情: “我估計他不敢直接找你,才找上的我,想通過我聯系上你,我知道你不喜歡他,甚至很反感,所以就暫時沒有告訴你,想找個合适的……”他突然頓住不說話了,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念了一句, “奇怪……”

季一粟撩起眼皮望向他: “什麽奇怪因為你從見到他開始,就一直心心念念着他”

年渺抿起嘴巴,微微皺起了眉。

“我是一直在想着他。”他低聲坦白, “但我想的是,他是冰靈根的大能,如果我能跟他學習,修煉豈不是方便許多也不需要你如此費心幫我找秘籍了。但以他的身份地位,這件事談何容易,所以一直在想怎麽接近他……”

夜晚的海風帶着潮濕的寒意拂過,将星光撒滿了海面。

他的聲音漸漸消失,開始回憶自己見到百裏覆雪後的不正常反應。

無論是寄餘生的游戲,還是季一粟的低沉情緒,都沒能分散他的注意,放在以往,他肯定會早就把注意力放在師兄的情緒上,全心全意哄着。

可是百裏覆雪一出現,就奪走了他全部的關注,這不是屬性相同可以解釋的。

他望向季一粟,眼中有說不出的震驚,倆人視線交疊後,都讀出了對方的想法,一切不言而喻,陷入短暫的沉默。

不僅僅是他的反應不正常,連季一粟的反應也很不正常,從見到百裏覆雪的時候,季一粟就變得易躁易怒,甚至把這種沖動的情緒轉移到了年渺身上,說出了一些平日裏不會說的話語。

百裏覆雪這個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樣溫和無害,他身上有什麽在悄無聲息地幹擾了二人,也許是他本人,也許是其他他擁有的東西,但無論是哪種,都不像是好事。

嘩啦的海浪聲一層又一層,緩慢且有規律地奏着,和着風聲停留在耳畔,如同渺遠鲛族的低喃。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有人在看我麽”良久,年渺一邊認真思忖一邊道, “在我們第一次見到百裏覆雪的時候,就有道神識窺探我,在船上,那道神識又窺探了我第二次。我懷疑,百裏覆雪的背後還有其他人。”

百裏覆雪已經是人族修士的尖端,能比他厲害的,至少是堕仙,在明知船上有這般危險的存在時,還能不假思索上船,脫離自己的勢力範疇,前往未知的危險之地,只能說明,他背後也有更厲害的存在。

他會上船,與其說是入套,不如說就在等着這個套。

“你說的那道神識,我沒有任何察覺。”季一粟緩緩開口,望着年渺的眼睛深沉如墨,卻明顯帶了幾分複雜的情緒,醞釀許久才道, “年渺,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麽”

無需詢問,年渺也能明白他指的是哪些話,斟酌問: “你遇到了和你旗鼓相當的力量,而且是兩個”

他永遠也忘不了初見時對方的落魄,還有神樹跟他說過的話。

季一粟低低“嗯”一聲,有種說不出的沉郁,在帶年渺離開碧海門後,他肉眼可見變得愉悅灑脫許多,就像背負上了重要的責任,找回了自己存在的意義。如今,在碧海門時那種永遠提不起勁的頹喪和落拓又回來了。

“這本不該是你會接觸到的,一切才剛開始。”季一粟專注地凝望着他, “年渺,我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你若是害怕,現在還能回……”

“我不要你保證。”年渺有些急切地揚聲打斷他,繼而音調又重重跌落,有些含糊道, “當然,如果你覺得我是累贅,就把我送走……”他頓了頓,像只要被抛棄的小狗可憐兮兮的,眼裏映着星光, “但是不可以不來接我,不可以一直抛下我,萬一,萬一我對你也有用……”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有水光在閃爍,季一粟抿了抿唇: “不會。而且,是敵是友尚不知曉,再等等。”

年渺的聲音重新輕快起來,甚至有些驚喜: “就是說,不是來殺你的麽太好了!”他高興了一會兒,還算鎮靜道, “這麽一來,我就可以去當誘餌,探查他們想要做什麽,你看,他們也不敢直接找你,都是拿我開刀,那我不如将計就計,索性當這把刀……”

他的話被海風吹得零零散散,碎了一地。

“不用你當。”季一粟皺起眉,牽起他的手帶他回去, “你只要老老實實的。”

“可我也想幫你,師兄。”年渺跟着他不緊不慢道, “這不是什麽危險的活,我只需要順着百裏覆雪,弄清他真正想要做什麽,當你和他的這條線。偶爾也讓我幫你做點事情,好麽”

雖然夜色已晚,艙內沒有多少人來往,他們還是改為了神識交流。

季一粟沒有出聲,在上到二樓時才道: “才結丹就蠢蠢欲動,要是飛升了,是不是還得騎我頭上去。”

年渺試探問: “我現在不可以騎麽”

“你試試。”

“那是讓我幫你,還是騎你頭上,你選一個罷。”

“……”

季一粟的腳步在寄餘生的房門前停下。

“他很危險,你想象不出來的危險。”季一粟望着他, “可以試探他,但不要單獨去找他,至少,一定要讓我知道。只怕還有人在等着坐收漁翁之利。”

年渺鄭重地點了點頭。

季一粟難得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 “先回去睡覺罷。”

他說完這句話,年渺忽然感受到一陣頭暈目眩,随後強烈的疲憊感席卷而來,明明他并沒有做什麽,卻好像耗費了所有的精神同什麽東西大戰了一天似的。

盡管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他還是抓着季一粟的手乞求: “不要再跟我生氣了,好麽”

“好。”

得到肯定且幹脆的答案,他終于滿意,揉着眼睛進了他們的廂房。

而季一粟則敲開了另一道門。

這件事不容小觑,他得告訴寄餘生才是,雖然這人是個貪生怕死之徒,但有些時候還是能看穿他看不透的東西的。

* * *

百裏覆雪悠閑地靠坐在窗邊,望着窗外浪潮翻湧,雲卷雲舒,從日落看到星辰漫天,幾乎沒有動彈。

這是一個沒有海獸和風暴的平靜夜晚,船只在第一個碼頭停留了半個時辰,馬上就要重新遠航。

他的右手放在膝蓋上,握着一朵殷紅的鳳栖梧桐,花瓣上結滿了冰霜,即使過了一整天,冰霜依然沒有半點融化的跡象,有種妖異晶瑩的美麗。

月亮朦朦胧胧的,仿佛蒙着一張紙,光芒也黯淡許多,倒是襯得星星愈發明亮起來,對于長期在海上航行的人來說,這并不是好消息,因為是可能産生風暴的預兆。

百裏乘風走到他身邊,将一杯尚且冒着熱氣的茶放到他旁邊,卻并沒有離開,目光游移到他的右手上,唇瓣翕動幾下,卻無法張開,片刻後,他又幻化出紙筆寫字:大哥,你已經借過去一天了,什麽時候能還給我

他什麽都可以給大哥,但是這朵花不可以,畢竟花已經成了他的執念。

百裏覆雪的神情平靜,沒有半點被打擾的煩躁,依舊悠然望着窗外: “這朵花,暫時由我保管。”

“為什麽”百裏乘風驚愕地寫着。

他不知道大哥為什麽突然會對他的這朵花感興趣,也不知道大哥說的“暫時”,到底是多久,畢竟在今天之前,大哥對他的慕情林遭遇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十分不在意。

“為了印證一些猜測。”百裏覆雪溫和道, “不早了,去休息罷,明天可能要起風。”

百裏乘風不由順着他的視線往窗外望去,深藍的蒼穹和墨藍的大海幾乎融為一體,看不清遠方,銀白的星光散落在每一朵浪花上,随着波浪的湧動而跳躍嬉戲,海風溫柔地眷戀着漂泊的孤舟,遲遲不肯離去。

似乎的确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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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同學評論區的疑惑,還是覺得應該解釋一下。師妹本身就是個活潑外向的人,只是幼時的壓抑和秘密讓他在從前不敢和外人接觸,只敢在洞悉一切的師兄面前展示本性,現在的階段,他剛剛看到外面的世界,而且擁有了修為,正是對一切都好奇的時候,無論是人心還是事,都很愛探究,他會和三少起沖突,也是因為對方的挑釁,開了下玩笑,沒想到惹炸了,他會繼續挑釁,一個是不服,一個是覺得人心有趣,明明是同一個人,只是改變了面貌,就收到了完全不一樣的待遇,而他的挑釁反擊也是基于自己能解決的情況下的,這個心理歷程,我覺得文裏表達得挺清楚的,撓頭。就像另一位同學說的,他現在的狀态是剛出籠的小鳥,沒有外表修為這些東西的束縛,是什麽都想看看的。

至于老大,今天應該看到了,是對方有意為之的,不知那位同學還在不在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每天三千傳遞的信息太少了,下個月我會調整為六千。因為設定的劇情還是挺長的,這本字數也很多,人物也會有階段性的變化,我想和以前相比有一些突破,希望可以寫出完整的不會讓大家太失望的劇情,請大家給我這個機會,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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