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積水

積水

獨角獸內,章幀洋走進洛彧折所在包間,直言不諱:“李沿鎬那小子最近準備捅個大簍子,你還打算坐以待斃?”

洛彧折側過臉:“順水推舟不好嗎?最後還能一舉兩得。”

“谌獨被他玩死了可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你不是最清楚的嗎?姜仇認定了谌獨。”

洛彧折凜冽的眸子動了一下,他當然再清楚不過。在二樓包間跟姜仇交談時,姜仇就抛出一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為”,直截了當宣布谌獨是他的所屬物。

章幀洋自然怨怒:“谌獨那小子除了長得還不錯,到底哪裏這麽吸引人?鄒窒為了他綠了李沿鎬,姜仇為了他明裏暗裏和我們作對,還有陸驚塵那個警察,最近也是頻繁和他接觸。為什麽谌獨這個玩物魅力會這麽大?”

在他們的世界裏,“同類”才是王道,對于谌獨這類上流圈層以下的,想尊重就會來一句“你朋友?”,看不起的話則轉為“你新找的玩物?”

洛彧折邪魅一笑:“你接觸後也會感興趣的。”

“說什麽屁話呢?本少爺對男的不感‘性’趣!”拿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

洛彧折不再多言,表情卻了如指掌的自信。

章幀洋步入正題:“數據部門析了D-Day去年在全球打響知名度的原因,無論從哪個角度,公司即将出道的‘新産品’都将被碾壓,真的太窩囊!還有,海外市場暫時無法控制輿論,所以D-Day這次的專輯發布熱度可能會從海外沖進國內,不知名網友的大量轉發我們無能為力。現在我們手中的牌只剩茲扣,以他在國際上的名聲,如果能來擔任出道曲的音樂制作人,肯定可以吸引所有視線。只是這小子上次戴着面具逛了一圈後就又銷聲匿跡了,你查到他的消息了嗎?”

他們能夠控制娛樂報道,但對于團結一致的網民束手無策,也不敢太放肆公然和網信部對着幹。

為了嚣張氣焰能夠持續猖狂,他們解析并促進飯圈文化畸形化,但又能巧妙地讓網信部看到粉絲對偶像的支持,其實粉絲已經被逼得瘋狂,俗稱甘願被割韭菜。

洛彧折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查到了,但禮貌請人是不可能了,可能需要偷襲。”

章幀洋不解:“這小子住在天皇老子那?”

“炎陽刑事偵查局配套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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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還是個警察?”

洛彧折只是嘴角帶笑:“陸驚塵。”

其實他也是剛知道,昨天下屬給了他幾張照片,照片是陸驚塵戴着面具在廢棄化學樓時被偷拍的。

有人故意透露給他,不知道為何。

洛彧折毫不介意是誰,又或者他早就知道是誰。竟然送上門來了,那就只能物盡其用,方能不辜負。

章幀洋腦回路一轉,抓住最根本的症結:“綁人倒不是什麽難事,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的問題是,就算抓來他也不一定會乖乖創作吧?”

“所以我說了,将計就計,李沿鎬最近逮着谌獨不放,我們幫他加把火,讓陸驚塵把精力全放在谌獨身上,然後在他的眼皮底下順手牽走李沿鎬的‘羊’,茲扣自然會上交詞曲。”

章幀洋輕聲嗤笑:“不愧是你洛彧折,連李沿鎬都不放過,你說那小子要是知道你在背後将他一軍,他會不會轉身就和LK集團、TK集團反目成仇?再者,MK集團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連根拔起。”

洛彧折揶揄:“我也一直以為他是你最好的兄弟。”

章幀洋嗤一聲:“兄弟?我們之間不都是塑料的嗎?我知道你一直暗地監控我以及TK集團,同樣的,TK集團也有專人監視你以及LK集團。我們之間,不都是各取所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嗎?”

他深知,三大娛樂巨頭,不論少了哪一個,曾經的輝煌都會瞬間化為泡沫。

一直以來他們彼此競争,也彼此依附,實力旗鼓相當。但若是其中一個初露鋒芒,剩餘兩個就會警戒,然後策定方案,抓住時機一擊斃之。

利益法則,沒有哪一個集團是不想唯我獨大的!

洛彧折毫不介意他吐露實話:“那就為了最後一次塑料,幹一杯?”

章幀洋拿起酒杯,觥籌哐當的那一刻,洛彧折美人坯子的臉下埋藏的心狠手辣漸漸顯露。

·

谌獨是在姜仇的房間裏醒來的,昨晚暴雨裏的記憶開始回溯。

昨晚什麽都沒發生,又好像都發生了。

他主動吻了姜仇。

但事情也只是止于他開始的那個吻,兩人都沒有給它定個性。

姜仇把他帶回來,冰敷了腫起來的後腦勺,然後他昏昏沉沉睡過去。

現在姜仇可能就在客廳裏,只要他裝糊塗,事情就可以翻篇。

現在的自己,好像連喜歡都是錯的,因為走上了偶像這條路,因為沒能潔身自好,至少思想是……

光腳走出卧室,姜仇果然是在的,腿上攤着經濟學書籍。也是,快期末了,優秀如他,不斷拉大知識鴻溝。

“昨晚謝謝你。我先回去了。”身上穿着符合他尺寸的衣服,補了一句:“衣服,會還回來。”

姜仇放下書起身:“我送你回去。外面積了不少水,出租車司機可能歇業了。”

谌獨沒有拒絕,是自己的錯覺嗎?自己有所回應後,姜仇曾經一心撲向自己的熱情好像開始幻化成了虛無缥缈的霧氣,天亮了,也就散了。

原來,這才是現實。

積水沒過腳踝,道路盡頭上方的暖陽投照,波光粼粼。姜仇控制着車速緩行,谌獨看着鋪了路面的水紋出神。

“昨天的暴雨導致幾個偏僻小縣城被淹,目前被困的人員急需生活物資。”

谌獨回過神,看向面無表情的姜仇,是本來就喜歡關注社會新聞嗎?接下來的話表明并不是。

“要量力而為。”

谌獨明白過來。

姜仇還是解釋了一下:“之前審慎公司幾乎掏空積蓄的赈災捐款行為可以說是大愛,好在最後你們憑借僅剩的微薄資金存活了下來。但不可同日而語,如果這次秦董事長再大愛,極有可能會一無所有。目前三大公司加大了打壓力度,審慎公司這樣做無異于砧板上待宰的魚,你們公司規模還在不斷擴大,員工薪資等都該重視,一昧盲目大愛,後果不堪設想。”

谌獨嗯了一聲,車內恢複靜默。

谌獨眼神捕捉晃動的波紋,淡淡開口:“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追蹤器?”

昨天姜仇的趕到并不是偶然,之前的種種也是。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那麽多巧合,存在也只能是有一方制造了它。

姜仇嘴角微揚:“是的。”

“為什麽?!”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他這種擺控的話還是忍不住來氣。

姜仇:“開始我沒想把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放在身邊,只不過是好奇敢利用我的人為什麽那麽想進入獨角獸。可是相處下來我發現,你太招人喜歡了,我不放心。”

他的話聽起來那麽真摯,谌獨心中那狹窄的一隅微微晃動着。

可是從他口中跳脫出的“利用”這一事實用詞又很刺耳:“那你呢?也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答應幫助一個陌生人,你對我不也是有利可圖?只是沒有說出來或表現過。既然我們都有說不出的秘密,那還計較什麽!打從一開始,我們之間什麽都不是,不是嗎?知道了目的又能怎麽樣,要反咬一口嗎,還是同歸于盡?竟然結局都繞不開你死我活,為什麽不趁着現在放下它,什麽都不知道不也能取得所需,然後回到陌路?”

谌獨知道,不管他們之間的感情發生了什麽變化,在目的達成之前,都逃不開利用彼此這一事實。

姜仇面無表情,話裏都是刺:“你後悔了是嗎?”

谌獨腦海瞬間混沌。

車子停下,平靜的水面起了漣漪。

姜仇看向他,冷聲以對:“昨晚才剛主動吻了我,今天就可以撇得一幹二淨。原來溫柔真誠的谌獨是這麽個樣子,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是第一個見到的?我是在你手機裏安了追蹤器,可那又能代表什麽?我提取那些數據幹什麽了嗎?區區一個追蹤器你就否定了我所有的感情嗎!”

說到後面變成低吼。

谌獨不得不在意隐私被侵犯這一事實,尤其是姜仇怒吼出口的話還這麽理直氣壯,沒有一絲道德甚至是對法律的敬畏的生畏。

可怎麽回事呢?嘎吱作響的身體竟有一方安全之地容納他所有的逆行,甚至當他吼着自己否定了他所有感情時自己是難受的。

姜仇目不轉睛看着他,語氣淡緩:“你怕我了是嗎?和所有人一樣。”

再普通不過的話,可從姜仇嘴裏說出來,谌獨就能捕捉到背後的掩藏,什麽叫所有人都怕他?還有,他那沒什麽大不了的語氣和“你怕我了是嗎”太過于違和,以至于竟然無條件心疼他。

姜仇說完面無表情啓動車輛,兩人沉默不語。

車子停在審慎公司樓下,谌獨下車後姜仇就走了,谌獨沒有轉身回公司,而是站在那看着遠去的車子,心情像腳下的積水一樣摻雜了很多東西。

無論再怎麽想着姜仇,他們終究還是會像這積水,可以在暴雨中簇擁,可怎麽也逃不開雲開霧散後的蒸發。

他們結束了,從現在開始。

姜仇瞥了一眼後視鏡,發現逐漸化作黑點的人還站在那。右手操作方向盤,左手有節奏地輕點太陽穴,似乎在謀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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