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憶
回憶
周言程不由得回憶起和夏語冰相處的每一個瞬間,從一開始大樹下的見面到後來在數學社的種種,其實她早已在他的心上,埋下名為暗戀的種子。
其中,讓周言程印象深刻的是在許多次的數學社活動中,總有一道倔強的身影,屢戰屢敗屢敗屢戰;能進入交大的無一不是佼佼者,他們總有這樣那樣的經歷讓他們能從普通人中脫穎而出;往往這樣的天之驕子是害怕失敗的,因為他們很少失敗,甚至說沒有失敗過,在他們過往的學習生涯中。
他們體會不到聽不懂知識的痛苦,做不來題目的焦灼,他們習慣了好成績帶來的“名頭”,忘記了自己也是從無到有的;他們忘卻曾經稚嫩的自己,高高在上地看着這些在題海中浮沉的人。學生時代,他們盯着成績,分數不高的人自然入不了他們的法眼。
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确實有驕傲的資本,但是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态,恰恰成為了另一把利刃,反刺進他們自己的心裏。
無論是面對人還是知識,他們絲毫沒有所謂的謙卑,這就導致了在往後的學習中,知識注定會給予他們重重一擊。“名校”“學霸”這些光環,讓部分人迷失自我。
那有沒有不恃才傲物的人呢?當然有。
這些人往往出自名門望族,這些家族在經濟并不一定是最富裕的,但他們在精神上一定是富足的。
他們家學淵源,幾百年來的深厚底蘊滋養着他們的身與心,從小就在他們心裏根植。在他們從小的教育中,來自父母、來自長輩、來自老師的種種教導,都不允許他們自以為是,他們的人生第一課——行于世間,懷有一顆敬畏、謙卑的心。
倘若還是不能身體力行,那父母就會帶他們飛往戰亂的國家見識炮火中如同蝼蟻一般脆弱的生命。到那時,再倨傲的孩子都會老老實實地改變內心的想法,變得敬畏生命。
其餘的過了這個坎兒,再一步一步指引;如此方式教導出來的人,都不會自視甚高。可這樣的人,寥寥無幾。
俗世中,普遍是自诩不凡的人。
這樣的人,當然會害怕失敗,但數學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不會因為你會或者不會就區別對待。
數學社的活動基本上就是拿出一道數學題,大家一起試着用更多的方法解出答案,有興趣的人可以上前一試。
一些人自命不凡,自以為自己什麽都懂。
另一些人屬于沉默是金的類型,極少和別人交流,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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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刻苦學習的并不少。只是,周言程注定只會被夏語冰所吸引。
在這樣一群人中間的夏語冰,顯得尤為珍貴,她不害怕失敗,不害怕鬧笑話,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解出數學題,執着地想搞懂眼前的知識點。
那種百折不撓的精神和對知識的敬畏感染着周言程,讓他十分欣賞這個小姑娘。這樣的人,她們身上是有生命力而不自知的,她們耀眼但不遮擋別人的光芒。
其實害怕失敗是人之常情,但就是會有人用一時的失敗去嘲笑別人,還為自己沒在衆人面前犯錯而沾沾自喜;他們不僅害怕失敗,還嘲笑別人的失敗。殊不知,在旁觀者眼裏,他們才是真正的失敗者。
夏語冰日複一日地跟知識較真兒,當然讓她自己在數學方面進步了很多,這種看得見的回報,讓她很開心。因為現實中的許多事,并不是努力就會有收獲的。
與此同時,她們下學期要開設高數課的事情也通知下來。有些人內心苦悶,數學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學科,在大學也不放過他們。這也是大家把地理稱之為理科的原因之一,地理是需要學高等數學、線性代數等一系列課程的。
夏語冰雖然對數學有興趣,但高中三年學習的是文科數學,猛然上起高數課,她是很慌的。于是,她在數學社的群裏尋求大家的幫助,秉持着不占人便宜的原則,她提出可以支付輔導費用。群裏的學長學姐不多,許多在大一結束就退社了,現在還在群裏的大多都很忙。
一時之間,她的消息竟無人回複。周言程見狀,私聊了她,加上她的微信好友,并應下幫她輔導高數這件事,但他事先聲明,不會要任何費用。
夏語冰知道,別人不要費用那是別人的事兒,她自己可不能沒有半點表示。于是,此後,周言程與她的每一次輔導見面,都會收到一瓶她帶來的飲料。
她言辭懇切,如若他不收下這瓶小小的飲料,那她不會留下來學習,周言程只好收下。數學社的活動室成了兩人最常待的地方,其他地方不方便,圖書館不能說話,階梯教室又時常有班級上課。
要是去咖啡館,夏語冰是不太願意的。
于是,在夏語冰需要的時候,這間活動室的門一直為她敞開着。周言程與夏語冰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離,雖然他對她有好感,或許這份埋在心底的感情正在不斷變質,但他尚未發覺。
夏語冰本人在交朋友方面也很大大咧咧,關系比較好的男孩子不少。她也不是那種會一味迎合別人喜歡的人,如果有人幹涉她的交友,那不好意思,她只能和那個人說再見了。她有自己的判斷力,也不喜歡別人過多的幹涉自己。
與這樣‘獨立’的性格相反的是,她非常戀家。夏語冰在充滿愛的氛圍中長大,家裏的人給予了她無窮的力量,成為她的後盾,是她的港灣。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着,夏語冰在高數這門課上的用功程度,大家有目共睹。室友平時不會的練習題會拿來問她,上課的前後排同學也會向她請教,課上她非常之積極。種種合力之下,夏語冰的高數課在意料之內取得高分。這之後的數學課程,周言程也會幫助她,她非常感恩這位學長,想着以後多請他吃幾頓飯,答謝禮物也得準備好。
春去秋來,教務系統上不斷更疊的課程,校園裏大家穿上又脫下的厚衣服,過完冬遷徙回來的候鳥,一切都昭示着夏語冰将要成為大二的‘老學姐’了。
數學課當然還得繼續學,周言程雖然忙,但也會抽時間指點她。周言程是不學高數的,刨去高數的其他部分才是要學習的,諸如泛函分析、拓撲學之類的課程才是他們要學習的。
經過一門高數的學習,她總結了一套屬于自己的學習方法,結合着周言程平時教她的方法,總體來說,她心裏是有底的,更何況,教課的老師會給予她幫助。她相信,只要一步一步地來,蝸牛也能爬到樹上,吃到酸酸甜甜的葡萄。
周言程發現自己越陷越深,當然不能任由事态發展,他确實很忙,便以此為由,減少與夏語冰的見面次數。本來他以為,他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但感情這種事,如果聽人操控,只憑理智,那古往今來就不會有那麽多的風流轶事了。
可是如果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思想,那人與飛禽走獸無異。周言程就在這樣矛盾的思想之中,反複掙紮,但是這樣一來,他就像被綁上電視劇裏的“縛仙索”一樣,越掙紮越緊;直到這根繩陷入他的血肉,摩擦着他的骨頭。
就這樣,一年後,他得知了夏語冰單身的消息。此時的他如釋重負,道德的枷鎖自動脫落,只留下抹不去的痕跡。現在的他像是被掩埋在角落裏,終于得見天光的植物,拼命地大口地呼吸着空氣、吸收着陽光。
靠在石欄邊發呆,周言程從回憶中抽離,他很慶幸此時此刻陪在夏語冰身邊的人是自己,十指交纏,他把玩着她的手指。夏語冰的手指粉白修長,纖細勻稱,捏着很軟,看着就非常健康。
夏語冰此時回憶起一年前的自己,也是在江邊散步,當時在這兒偶遇周言程,當時的她怎麽也想不到,一年後,周言程會以男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邊。
細細想來,她終于明白,當初為什麽會和賀銘知分手,她覺得自己非常遲鈍,現在才反應過來。其實當初,橫亘在她和賀銘知中間的,是兩人的性格不合。
夏語冰很是慕強,她內心深處還是想找一個能夠寵愛自己的人,但賀銘知顯然不是這類人。
賀銘知是小孩子心性,兩人的相處中,還是夏語冰時時照顧着他;他極度缺愛,母親在他三歲的時候去世,父親也不怎麽管他。可以說,他有記憶以來,就沒感受過父愛母愛;在他的記憶中,只有外婆會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這樣的環境長大的孩子,怎麽可能不缺愛呢?
夏語冰很心疼他,當然事事順着他來,何況兩人當時确實是互相喜歡的;但更加致命的問題出現了,賀銘知對她的控制欲極強,他在她身邊的時候,不允許別人碰夏語冰,有時吳以軒和他們一起吃飯,吳以軒說到激動的時候會拉着夏語冰的手、飯後逛街的時候也會牽着夏語冰的手,每當這時,賀銘知都會表現出極度的狂躁,面色陰沉,像一只被侵占領地的老虎,處于攻擊狀态。夏語冰為了安撫他的情緒,只能把吳以軒的手松開,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兩回,後來吳以軒再也不和他們倆一起吃飯了;只會單獨約自家閨蜜出來。
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賀銘知答應她的事情很少做到。
這是夏語冰最不能忍受的,他并不把兩人的約定放在心上。夏語冰被別人放過鴿子,所以她很明白那種對方失信的行為會給傻傻地遵守約定的人帶來多大的傷害。她非常讨厭這種行為,之前她的一個朋友和她約定好暑假一起去旅游,兩人的計劃都已經做好了,她也推掉了另一些朋友的邀約,結果這人一放暑假,馬不停蹄地飛往國外,沒知會她一聲,沒有任何緣由地放了她鴿子,她孤身一人走完了旅游的全程。後來,她再也沒拿這人當朋友。
賀銘知犯了同樣的忌諱。他會用各種各樣的借口,為自己的失約開脫。夏語冰一開始會生氣,會傷心;後來就是靜靜地聽着他在電話那頭表演。有的人可能覺得這無傷大雅,但是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地被消磨掉的。每個人看重的東西不一樣,有的人看重財富,有的人看重學歷;而夏語冰只看重是否守信。
她想,幸好周言程是一個對她十分上心的人,有時候她自己都不一定能記得的話,他卻付諸行動。可能是她念叨了很久沒有淘到的書,可能是她很想吃的水果,可能是她準備給爸媽買的東西……這些無數的可能,讓夏語冰覺得他是個可以交付真心的人;這些無數的行動,更是讓夏語冰對周言程的感情越來越深,在她自己意識不到的角落。
江邊來來往往的人都會朝這對俊男美女投來打量的目光,就算是陌生人,也能一眼看出,兩人之間的溫情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