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修改後第七章
修改後第七章
第七章
晚飯過後,雨終于停了下來,孟柏打算出門還傘。
屆時林麗在廚房洗碗,孟興仲則是坐在堂屋看電視,那種方頭大電視,一言不合就刺啦刺啦斷線的老貨。
先前各自都好好冷靜了一下,父女倆之間的火l藥味沒那麽濃了。
孟興仲擡眼問她:“大晚上的出去幹嘛?”
孟柏晃了晃手裏的傘,“還傘去,還給阿欣,用不了多久。”
“有那麽急嗎?”
“當然急,白天說好了雨停了就還她。”
孟仲興叮囑:“還了就回,別老是在外面晃悠,大晚上的不安全。”
孟柏沒說什麽,趕緊出了門。
去給阿欣還傘當然是騙人的,但她不傻,總不能說去給瘋子還傘吧。
去缪白那兒,來回都得十來分鐘,要是再和她聊兩句,恐怕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
孟柏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先出門再說吧。
一路上,小徑逼仄,行走時摩擦出細碎的草簌聲,空氣泛着涼意,鼻尖是雨後的新鮮味道。
她琢磨着等會兒怎麽和缪白說話。
Advertisement
雖然下午拒絕了她的請求,但也是在意料之中,孟柏心想,或許要多求她幾次才行。
腳步漸快,很快抵達老院子門口。
天已經暗了下來,孟柏站在門口,小聲叫出缪白的名字:“缪白。”
院子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孟柏擡眼一看,發現頭上樹枝的枝丫正在晃動。
咦?
缪白好像在裏面薅核桃。
怕她沒聽到,孟柏又主動開口:“嘿!你在嗎?我是孟柏,還傘來了。”
話音剛落,吱嘎一聲,鐵門被風吹得輕輕晃了晃,這風好像有靈性似的,吹得恰到好處。以至于孟柏懷疑缪白不僅僅有幻術,是否還有別的,比如禦風術。
她默認是缪白同意她進屋了。
“那我進來了!”
甫一進門,一股好聞的月季花香便飄了過來。
院子裏視線并不清晰,而此刻缪白就站在那棵樹下,她的高挑的身影與四周的暗灰色相融。
只見她手上正拿着一支長長的竹竿,專心注目地看着成熟的果實,憑着熟練的技巧,正一簇一簇的把果實薅下來。
孟柏站在一旁沒敢說話。
直到果實再次落下,缪白才停下手裏的動作。她沒轉身,只是說:“天黑了還敢出來?”
“這不是來找你嗎。”孟柏笑了笑,“我要把這個還給你。”她遞過傘,“喏,晾幹了。”
缪白沒接,只是轉身睨了孟柏一眼。
兩人目光相觸,兩秒過後,孟柏轉移了視線,把傘靠在了牆邊,“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收核桃?”
缪白看了眼手裏的長竿,“因為時間過得太慢。”
孟柏不明所以,但很快回過神來。
好像也是,她一直一個人住,而已也不怎麽出門的樣子,應該是挺孤獨的。
孟柏主動往前走了一步,“要我幫你嗎?”她指了指樹上的核桃,感嘆:“好多果實,你一個人收不完的。”
“沒什麽好收的,結束了。”缪白把竿子收了回來,“已經有一籮筐了。”
孟柏這才低頭去看背簍,裏面全是青綠色的核桃皮,裏面的果實看起來很飽滿。
“哇,好多核桃,收來幹嘛?”
孟柏心想,應該是用來吃的,總之,不可能是用來打人的。
結果缪白輕飄飄地來了句:“打人。”
孟柏吓了一跳,下意識去看缪白,結果發現她的眼裏含着笑,松了口氣,原來她是在開玩笑,不是真的會打人。
“怎麽可能,我才不信。”孟柏也笑了出來。
她見缪白眼神溫和不少,盡管沒說話。
“這麽多核桃,你吃得完呀?”
于是缪白彎下了腰,從背簍裏捧了幾顆核桃出來。
“伸手。”
“诶?”孟柏雖然困惑,但還是把手伸了出去,幾顆核桃落在她的掌心,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明顯有些受寵若驚,“給我的?”
“确實吃不完。”
“謝謝!”就這麽幾顆平平無奇的核桃,讓孟柏心裏暖暖的。她沒忍住又多看了缪白一眼,卻因着面紗和頭巾,除了眼睛哪兒都看不到,“你為什麽要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
一旦熟悉一些,問題就情不自禁多起來。
缪白看她一眼,眸子裏沒什麽情緒,但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見不得光。”
孟柏以為她在自嘲外貌,連忙安慰她:“長相不重要。”頓了頓,又覺得不妥,補了句:“我的意思是,這樣遮着掩着不會很悶嗎?”
“沒說長相。”缪白平淡的語氣:“只是單純的,見不得白天的光。”
真奇怪,她見不得白天的光?孟柏壓下困惑,又說:“可這是晚上?”
“習慣了。”
“我想看看你。”孟柏意識到這句話不太恰當,又加了個後綴反問:“可以嗎?”
“不可以。”
“所以為什麽見不得光呢?”
“你的問題好像很多。”
搞得孟柏瞬間沉默了,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
大概是那天晚上的緣故,她對缪白有種天然的親切感,于是缪白向她前進一步,比如說送她兩個核桃,她就忍不住想前進十步。
可仔細想想,好像也沒認識多久。
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分寸真的很難把握。
正在孟柏猶豫要不要道歉時,缪白開口說話了:“這麽想知道為什麽?”
“當然想!”
“如果你有手電筒的話,或許我可以解答這個問題。”
“手電筒?”
“一切可以發出強烈光束的東西,都可以。”
她這麽一說,孟柏當然好奇極了。
真神奇,缪白到底想幹什麽?孟柏恨不得現在立馬就變成一個電筒來。
“那你等我,我回家拿去!”
那瞬間孟柏腦袋裏只有一個念頭:她一定要搞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
她跑出院子,快速奔跑在回家的路上,同時心髒快速跳動,分不清是因為跑得快還是因為缪白了。
回家的時候,孟興仲還在看電視,見孟柏慌慌張張找手電筒,不免好奇:“幹嘛呢?”
“拿電筒。”翻翻找找,櫃子裏找到了,又告訴孟仲興:“我還得出去一趟。”
孟興仲突然警惕起來,“幹嘛?你又出去幹嘛?”
孟柏頓了腳步,喘了口氣,正色道:“剛和阿欣聊了兩句,我手裏不是拿着試卷和筆麽,她弟可調皮了,把我鋼筆撞地上了,大黑天的不知道飛哪兒去了,沒找着,我尋思拿着電筒再去找找。”
這是她今天第三次撒謊,都是為了去見缪白。
“你不是還傘嗎?”孟興仲眨了眨眼睛,“你還帶了作業出去呢?”
他也記不得了,記不得剛剛孟柏出去帶了什麽。
而那支鋼筆是去年孟興仲送給孟柏的生日禮物。
“帶了,我出去再找找。”
孟興仲并沒懷疑,在他的印象中孟柏就不是一個會撒謊的孩子,“去去,八點半之前你得回來。”
“好,知道了。”
孟柏捏着手電筒小跑着出門。
從堂屋跑出來,她打開電筒,一束光往屋外的田埂一掃。
所以光和缪白有什麽關系呢?這是一個待解答的問題。
她現在恨不得馬上沖到那院子去,思考着會有什麽神奇的東西等待着她。
因為期待,連行走的每一步都變得不尋常起來。
一路上孟柏用跑的,時間節省一大半,待到她跑到院子時,已經是氣喘籲籲的狀态。
她發現缪白依舊站在院子裏,似乎是在等她。
“電筒來了!”孟柏晃了晃手裏的電筒,“所以是為什麽?為什麽見不得光?”
兩人隔着幾米遠,缪白颀長的身影在黑夜下神秘迷人。
“要做好心理準備。”
孟柏心想,連那天晚上的奇幻畫面都見過了,她不相信缪白還能弄出什麽更玄幻的東西來。
“嗯,我準備好了。”
“打開電筒。”
孟柏輕輕推開開關,那束光就落在鐵門上。
緊接着,缪白又說:“把光打在我身上。”
“好。”孟柏聽話地擡起電筒,朝着缪白的方向照了一下,毛絨絨的光落在黑色影子上。
當光束落與黑影融合時,孟柏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果然,眼前所見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範圍。
為什麽?
為什麽缪白的肚子上有一個洞,洞內可以看到她身後的牆,好可怕。
孟柏吓得手抖了一下,電筒的光束随之移動,而後她發現,光芒所到之處,缪白是透明的。
她不确定,又将光落在缪白的肩膀上,腿上,胸前,無一不是那樣的形态。
“你——”孟柏喉嚨滑動了一下,心如擂鼓,“你為什麽是透明的?”
“當遇見光的時候,我就是這樣。”
“可是為什麽連你的衣服都看不見?”
缪白的眼裏漾出一點波瀾,似乎連她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還是說:“我想不是每一個事情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孟柏皺了一下眉頭,“那遇見光的時候,你會不舒服嗎?”
缪白點點頭,“有些痛,一種灼熱的感覺,但披上黑布會好一些。”
原來這就是她穿黑鬥笠批黑面紗的原因麽?
“對不起。”孟柏立馬關掉了手電筒,她覺得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罪惡的事。
而在電筒關掉那瞬間,缪白的身影又完整了起來。
神奇,太神奇了。
孟柏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呆呆愣愣地看着缪白,她無法前進一步,或是從喉嚨裏擠出什麽字眼來。
“所以白天你豈不是很難捱?”
“在沒有強光的地方沒什麽。”
孟柏倒吸了口氣。
眼前這個人太神奇了。不不,或許她壓根就不是人。
孟柏忍不住又看了缪白一眼,她覺得這世上該是不會有這樣溫柔的鬼魂吧,她更願意把缪白定義為一個正向的形象。
比如,與鬼相反的,神。
“所以白天你是隐形的?”
缪白搖頭,“也不全是,只是讨厭光,尤其是自然光。讨厭夏天,毒辣辣的太陽讓我寸步難行。”
孟柏緩過神來了,腦袋嗡嗡響,忍不住問好多問題:“那陰天呢?”
“陰天很舒服,特別是陰沉的下雨天,幾乎是傍晚過後就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喔,這樣子。”
孟柏欲言又止,想說什麽又好像突然說不出口了。
一個遇到太陽光會感覺疼痛的人。
她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那瞬間,孟柏完全失語,竟然有一瞬間很希望每天都下雨,這樣缪白好像也就沒那麽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