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缪白說她有點傻。

孟柏低頭,耳根的紅暈蔓延到脖頸處,她心想,豈止是自己的表情有些傻。

大概渾身上下沒一個地方不是笨拙的。

“啊,缪白——”孟柏喉嚨滑動了一下,羞澀難掩,“你還要看看我收藏的其它書麽?”

清淡的燭光下,孟柏捕捉到自己心跳加頻。

好奇怪的感覺。

她甚至不敢擡眼去看缪白的臉,可缪白的模樣卻是真真實實刻在她腦海中了。

僅此一眼,将過去那些所有的美好事物通通推開,缪白取而代之。

缪白輕輕回應她:“還有什麽?”

孟柏把自己最近在看的那本遞給缪白,“這本,可以打發時間。”

《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出版自1988年,依舊是流到二手市場的外國書。

缪白接過這本書,“嗯,這本沒看過。”

“那借給你看!”

她不知道缪白喜不喜歡,但想把她覺得美好的東西分享給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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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想讓缪白在漫長寂寥的時間裏找到一點慰藉,殺死日日重複的無聊。一點點,哪怕一點點都行。

缪白似乎明白孟柏的意思,便接過了那本書。

“你為什麽一直低着頭?”

“啊,沒有啦,我在找書嘛。”孟柏手指在書箱裏翻來翻去,怎麽看都有點過于刻意了。

缪白不語,就那麽盯着她看。

見孟柏白淨的耳根染上一點粉紅,從剛剛到現在絲毫未減。又見她纖白的指尖來來回回在那幾本書上摩挲着,局促感很明顯。

“你是不是不敢看我?”缪白索性直接了當:“如果覺得不習慣,我可以戴上面紗。”

“不不不!”孟柏猛然擡起頭來,眼裏噙着慌張,“我只是緊張。”

她被迫和缪白對視,再次撞進缪白的目光裏,先前那種驚豔的感覺再次襲上心頭。

她在想,真的很漂亮,那種就在眼前卻覺得虛無缥缈的美感,不真實,這世上所有可描述的東西堆疊在一起,也很難把缪白的外表定性。

孟柏壓下情緒,“當然,我可能也不該緊張,但你知道的,我的生活裏平常都是怎樣的人。”

小鎮上太多喜歡吹牛的老男人,或是為家庭瑣事操碎心的大媽們,大體環境是比較粗糙的,見過的人也相對粗糙一些。

她沒見過缪白這樣的。

“不用緊張。”缪白聲音輕輕柔柔的,“今晚就這樣吧,書我拿走,有什麽下次見面再說。”

孟柏見她已經起身。

“你就要走了?”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語氣裏多少有點舍不得的意思。

缪白轉身看她,眸子裏漾出一點困惑,“你要不要看看現在幾點了?”

時間不用看,絕對很晚了。

孟柏提了一口氣,點點頭。

“那明天。”

“不要明天,後天。”

“喔。”

缪白往前走,孟柏盯着她的背影看,原本以為缪白會開門,結果缪白走着走着就消失了。

門沒開。

但缪白消失了。

缪白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技能?

“你走了嗎?”

孟柏推開腳底的書箱,環顧四周,空空蕩蕩,無人應答。

她往後一仰,整個人往小床上一趟,順手抓着被褥蓋着臉,一陣嗚嗚咽咽。

尴尬,焦灼,加上奇怪的拘謹和羞怯感,此刻這些情緒包裹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剛剛好奇怪。

缪白大概更是覺得她奇怪吧,所以才走得這麽匆忙。

缪白還說明天不要去找她,要找也是後天。

是冒犯到缪白了嗎?

孟柏為之苦惱着,可下一秒,咚咚兩聲,鐵窗蹦出兩聲清脆聲響。

青嫩的小核桃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線,穩穩當當落在了孟柏的床上。

孟柏支起身來,臉上露出喜悅。

核桃是從窗外扔進來的,隔着一道牆,傳來缪白的聲音:“禮尚往來。”

“诶?”

“你借我書,我總得給你點什麽。”

于是那兩顆平平無奇的核桃突然變得可愛起來。

孟柏笑了出來,“你上次給我的還在箱子裏。”

“可以吃。”

“不吃,我留着。”

窗外沒了動靜,孟柏耳朵貼在牆上,靜默無聲。

這回缪白是真的走了。

秋夜的悵然如浪潮一般流淌過來,孟柏靠在枕頭上,手裏捏着青核桃。

她想起了缪白院子裏的那棵核桃樹,印象中總是那般旺盛,永遠向陽而生,也在白日肆意的開花結果。

而缪白總是在黑夜出現。

孟柏将核桃攥進掌心,伸手去拉燈線。

啪嗒一聲——

房間裏的燈熄滅了。

入睡并不順利。

孟柏很少失眠,卻在今夜徹徹底底無眠了。

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缪白的樣子。

缪白的眼睛,缪白說話時唇角的弧度,缪白拿書時好看的手。

缪白給她的小禮物。

黑夜中,孟柏将那兩顆小核桃來回摩挲着,思考着缪白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很迷茫,她甚至都不知道缪白是否真的“存在”。

就這樣直到深更半夜抵擋不住困意,孟柏才沉沉睡去……

*

大清早,天還未亮,孟柏是被窗外的雜音吵醒的。

咚咚咚,咚咚咚,刺啦刺啦,煩人得要死。

她睜開眼,發現是窗戶外發出的聲音。

“誰啊?”

“我!周楚星!”

“你有病是吧?”孟柏不耐煩極了,她輕微起床氣,更何況現在才七點過。

“新!發!現!快出來!”

孟柏起身,頭發亂糟糟,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疲态,她對着窗外的周楚星說:“如果不是新發現你就完了,周楚星。”

你真的完了。

當然,孟柏就算再不耐煩,依舊還是要起床的,她知道周楚星帶來的可能是周安的消息。

屆時林麗已經在廚房做早飯,發現孟柏起這麽早有些驚訝。

“不再睡會兒?”

“睡不着,我出門透透氣。”

她打開門,出去見周楚星。

周楚星依舊那副憨樣,大概他也是出來得匆忙,那頭黃發就像雞窩,看起來可邋遢了。

“幹嘛?”

“早上我被我家雞吵醒,結果一醒來發現了這個!”周楚星塞了一張紙條給孟柏。

孟柏打開一看,內容:

【柏,是周強要賣我,我躲了,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我現在在哪裏,再等幾天吧,唯一可确定的是,我目前很安全。】

“你看看這字跡是不是周安?”

“是。”孟柏心髒重重跳了一下,“可她給你塞紙條了?怎麽可能?”

周楚星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啊,而且這字條寫的你的名字?為什麽在我這裏?”

“紙條在哪裏發現的?”

“昨晚上,我在房間裏呢,然後窗戶外面就扔進來這個了,我當時就想出來找你,但太晚了就沒來,大清早來的。”

孟柏在想,會不會是昨晚周安來找了她,但當時缪白在場,所以沒敢扔紙條,而是扔給了周楚星。

但好像也說不通。

周安如果來找了她,不可能扔個紙條就走。

“這紙條不是周安扔的。”

“可你不是說字跡就是她?”

孟柏把紙條揣進兜裏,“回頭再說,你先走,我媽等會兒懷疑我了。”

“等會兒學校門口見?”

“嗯。”

果不其然,周楚星前腳一走,後腳林麗就走了出來。

一副上下打量的模樣看着孟柏:“你真出來透透氣?我怎麽剛剛聽到門口有男娃子的聲音?”

孟柏也不遮掩:“周楚星,他路過,我和他搭了幾句話。”

“那孩子不行。”林麗眉頭皺成褶子,“小混混一個!你以後少和他搭話。”

“嗯。”

林麗不放心,又看了孟柏一眼,試探:“你不會真的在談戀愛吧?你要記得啊,你怎麽和你爹說的。”

“媽,怎麽可能,你放心。”孟柏進了門,“我真就是昨晚做噩夢,悶得慌,夢到周安了。”

不得不說周安是個很好的擋箭牌。

短短一句,将林麗要問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行,飯做好了,準備着吃吧。”

*

這張紙條導致孟柏整個早晨都心不在焉的。

以她對周安字跡的了解,紙條肯定是周安寫的。

可又是誰在傳呢?

完全沒有眉目。不過讓孟柏足夠安心的,是紙條上周安寫自己現在安全。她還說過幾天,是不是過幾天她就會回來了?

一如既往,上學,周楚星在校門口等着。

孟柏其實不太想和他打招呼,畢竟黃毛和紅摩托是真的紮眼,但又确實是早上約好的。

“怎麽說?”周楚星問。

“不知道。”連孟柏也一籌莫展了。

“所以周安在哪?她為什麽不來找我們?讓人遞紙條就很奇怪。”周楚星吹了一下額前的頭發,又說:“還有,要是今天周木匠來找我怎麽辦?”

畢竟昨晚周木匠說了這件事。

孟柏都快忘了。

“你躲着他。”孟柏順便指了指周楚星的頭發,“還有,空了能不能把這毛染成黑的,你黃頭發真的很紮眼。”

比如現在進學校的學生就時不時盯着孟柏和周楚星看。

在他們眼裏,大概一個學習好的女孩兒和小混混不對付,所以眼神多少有些八卦。

“行,我得溜了。”周楚星也受不了周圍的目光,轉身欲走,結果剛轉身,腳下步子吓得頓了一下。

學校前方不到50米的地方,中年男人身後跟着幾個年輕小夥子,正大刺刺朝這邊走來。

“卧槽!那個老板!”周楚星瞬間僵硬不知作何反應。

孟柏一看是工地上那個張總,反應快,當即拉着周楚星就往學校裏躲。

“進學校,快!”

“我的摩托……”周楚星一步三回頭。

“你命還要不要了?還摩托。”

孟柏往身後看了眼,張茍一行人還沒注意到這邊,當即開溜。

周楚星能進校園,那的确是稀奇事。四周目光紛紛投來,孟柏拉開距離也不是,不拉開也不是。

兩人步伐極快,直到角落隐蔽的地方才停下來。

“我說那老板有病啊?大清早的就出街?”周楚星環顧四周,見拉了橫幅,好奇:“久了沒進來,變化挺大,學校今天有什麽活動嗎?”

孟柏一臉茫然。

結果擡眼一看,升旗臺後面一排橫幅大紅字:

“熱烈歡迎GM工程領導光臨我校參加建校三周年校慶活動!”

校慶啊。

她都快忘了,學校是所謂的那些成功人士投資修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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