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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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睿，我們回家吧。”

私塾離姜家不遠，除了最開始商議将蘇睿送進私塾之後，姜玥和方璟之間就一直維持着一種詭異的安靜。

連帶着在前面叽叽喳喳說着話的小何均都感覺到了不對。

拐過小路路口，前面不遠處兩棵臘梅樹臨寒怒放着。皎潔的月光下，一樹的臘梅仿佛都成了金色的花朵兒，紛紛綻放着自己的美麗。

一向喜歡這兩棵臘梅樹的姜玥卻一反常态，她向前面的蘇睿伸出手，要帶他回家。

蘇睿邁開自己的小短腿，就準備往姜玥身邊走。

“哎呀，你別急着走啊。我帶你去私塾裏看看，看看你喜不喜歡這裏。若是你喜歡，等到開學的時候，我們就能一道上學了。”

小何均一把拉住蘇睿的手，拽着他就往私塾裏走去。蘇睿似乎還有些不願，小臉已經漲的有些紅了，微微使力想要把自己的手掙出來。

可是他到底不如小何均力氣大，只能被小何均拽着往前走。

眼見着蘇睿的一雙眼睛都紅了，姜玥剛準備上前，那邊小何均卻把手放開了。

“那個，對不起啊，你別哭啊。你是不是不喜歡和別人這麽親近啊？我以後不随便拽你了好不好？”小何均站在私塾門口，有些無措地看着蘇睿，兩只小手也絞在一起。

他原本都要拽着蘇睿進去了，可是一回頭卻見身後的人不知什麽時候都紅了眼眶，這才意識到自己做的不對了。

原本準備上前的姜玥看到這一幕，卻停在原地不動了。

“睿兒，現在還早，你和小何均一起進去玩玩吧。我和先生也有些話要說。”

蘇睿回頭看了看姜玥，似乎再辨別她話的真實性。

姜玥一直淺淺地笑着，蘇睿終于信了他的話，轉頭對着小何均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小何均立即興高采烈地拍了一下手掌，拉着蘇睿就跑進了私塾。

姜玥和方璟進了院子的時候，小何均正拉着蘇睿蹲在一個花盆前，向他介紹着院中那些花草。

蘇睿聽的入神，不自覺地就會笑起來。

姜玥看着，更加堅定了要把蘇睿送進私塾的想法。

私塾的院子裏只有一張石桌和兩個石椅，姜玥像往常一樣坐在了其中一個石椅上。

“小何均這性子真好，跟什麽人都能相處得來。就連蘇睿這般沉悶的性子都能被他逗笑。”

“你的性子也很好。”方璟坐到了姜玥的對面，認真地開口道。

姜玥拄着腦袋側頭看向方璟，唇角微勾，“先生這是在讨好我嗎？”

“那你願意讓我讨好嗎？”方璟順杆子往上爬，姜玥卻搖了搖頭，極其坦白地回道：“不想。”

姜玥的目光又轉了回去，看向牆外伸進來的臘梅枝。

幾株臘梅盛放着，寒風吹過，一朵臘梅顫顫巍巍地抖了抖，最終還是不甚風力，落了下去。

姜玥走到牆角處，将落下來的臘梅撿了起來，放在掌心，默默地看着。

察覺到方璟跟了過來，姜玥将手中的臘梅一抛。小小的花兒在空中晃悠了一圈，落到了地上。

“先生，你瞧。我們都只會在臘梅盛放的時候去欣賞它，去贊美它。沒有落下來之前，一樹的臘梅是那樣的耀眼，那樣的矚目。落下來之後，滿地的臘梅更是別有一番情趣。可是，誰又關心這些落下來的臘梅會如何呢。任人糟蹋，最終碾落成泥。早已如此，不如當時就不盛放，也省去了後面的痛楚。”

姜玥神色淡然，好似只是在訴說自己對臘梅的評價而已。

方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若是一開始就沒有盛放過，又怎麽知道自己會不會碾落成泥？”

“若是一開始就知道呢，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一開始就知道一切都是悲劇。一開始就知道所謂的美好不過是一時的假象，那難道還要為了這份假象再次重蹈覆轍嗎？”姜玥有些咄咄逼人地反問道。

她眸色沉沉地看着方璟，仿佛勢必要得到一個答案。

方璟看着面前有些倔強的小姑娘，最終無奈地笑了。

“怎麽了，就因為我昨夜沒有顧及自己的身子，你就要一直與我嘔氣嗎，嗯？”方璟微微俯身，湊到姜玥面前，微微笑着。

他的呼吸打在姜玥的臉上，溫熱，又帶着點潮氣。姜玥的臉，不自覺的紅了。

“先生是在叉開話題嗎？”姜玥偏頭，想要躲過方璟的目光。

方璟卻突然往前進了幾步，姜玥被逼的無法，一下子就靠到了牆上。

姜玥擡頭，目光微惱，“先生還是不要随意開玩笑的好。若是你為之情傷的那位女子知道了先生平日裏是這般模樣，怕是要讓先生更加明白煩憂二字怎麽寫了。”

“情傷？”方璟詫異地反問，倏忽，他低頭輕笑。

姜玥被笑得更加惱怒，一個轉身就要離開，方璟卻及時拉住了她的手。

“我說今日阿玥怎麽對我的态度這般奇怪，原來是吃醋了嗎？”

“吃醋，你才吃醋了呢。”姜玥立馬反駁。

“好好好，就是我吃醋了。今夜我看着那個叫王二的人，如此熟知你的喜好，确實是吃醋了。所以，阿玥，你要不要哄一哄我？”

剛剛被調侃地昏了頭的姜玥這下子終于聽清楚了方璟對她的稱呼，她扭頭有些驚異地看着方璟，“先生喊我什麽？”

“阿玥啊，”方璟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還耐心解釋道，“每日姜姑娘姜姑娘的叫着，我覺得有些生疏。我看姜伯父喚你小玥，便想了一個不同的，阿玥是不是很好聽？”

姜玥覺得頭有些痛。

不是，他們的話題是怎麽跑到這裏的？

“先生，你今日莫不是受了什麽刺激，這可不是您平日裏的模樣。”

“我若是再是平日裏的模樣，阿玥怕是就要跟着別人走了吧。”

方璟另一只手拉過姜玥的手，雙手握着她，讓姜玥不得不直面他。

“阿玥，之前我一直在想。不急，我們之間還有很多時間，我可以一點一點讓你對我心動，一點一點讓你對我放開心門。可是昨夜我想了一夜，我所以為的時間還夠，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阿玥，或許我對你的了解還不夠。但是，有一點，我看的很清楚。我要在你放手前，先抓住你的手。

“那個叫王二的人用了十幾年的時間都沒有打動你的心，我又怎麽能不急？”

方璟突如其來的表白委實吓到姜玥，她默默地垂下頭，躲避方璟有些灼熱的眼神。

所以，方璟昨夜在外面坐了一夜，就是在思考要不要對自己表白？

她怎麽覺得哪裏不太對呢？

不過現下，這個好像不是重點。

“阿玥，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方璟的聲音又在頭頂響起。

姜玥沉默了，願意嗎？她也不知道啊。

說到底她對感情實在遲鈍得很，就連前世也是感覺到了心痛才明白了自己的心動。

如今，她對方璟唯一特殊的感受就是，她喜歡他的那雙眼睛。還有，方璟這個人，給她種很舒适的感覺。

可是，這就是喜歡嗎？

姜玥思索了好久，卻覺得根本想不出答案。但是，有一點，她很确定。

她曾想過的未來中，不曾有方璟這個人。

或者說，她從沒想過自己身邊會站着另一個人。她所做的規劃，只是她站在前面，将身後的家人護好而已。

“先生，我覺得……”

“哇，你這塊白玉鎖好好看啊，能不能給我看看？”小何均驚呼的聲音傳過來。

姜玥往蘇睿那邊一看，只見何均正拿着蘇睿脖子上的一塊玉佩看的出神。

姜玥眼神一淩，也不管方璟剛剛的問話，一個用力，将自己雙手從方璟手中掙了出來。

方璟看了看自己驟然空了的雙手，低頭苦笑。

姜玥卻是看不見的，如今她滿心滿眼都是那塊玉佩。

月光下，玉佩的模樣完全暴露在姜玥面前。那是一枚精致的白玉鎖，打磨精細，如今棱角已經被磨的圓潤，應當是被戴了許久。

“蘇睿，這枚白玉鎖是誰送給你的，你還記得嗎？”姜玥本來很激動，但想到蘇睿容易被吓到的個性，還是和緩了聲音問道。

蘇睿卻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姜玥，又看了看脖子上的白玉鎖，搖頭，“這塊白玉鎖，我從小就戴着了。”

所以，蘇睿是不知道這塊玉佩的來處了。

姜玥卻不覺得心灰意冷，這枚白玉鎖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接下來，便看阿姐願不願意與她說實話了。

“先生，時辰也不早了。我先帶着蘇睿回去了，先生也早點歇息吧。”姜玥牽着蘇睿的手就要離開。

這次方璟沒有攔住她，只是在她走到門口時，開口道：“阿玥，你先前欠我的那個人情，我便當是你今日的回答了。

“我希望，你能給我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如若……你仍認為這是一場美夢的話，那麽，我會讓它成真。只要，你願。”

姜玥停了許久，卻是什麽都沒說。

院子裏最終只剩下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風中，似乎有誰的嘆息聲，輕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