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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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夏朝，陵城只能算得上是一方小城，自然是比不上上京的那般氣派。可是對于一輩子都生活在瑞雲村中的人而言，陵城就是他們見過最大的城池了。

陵城中最有特色莫過于那一彎河流，河水清澈，碧波蕩漾。順着陵河而下，還可以在即将到達城外時看到一方荷塘。只是如今是冬日，自然是看不到那接天的荷花了。

整個荷塘只剩下些殘枝落葉，長長的莖稈亭亭地矗立在河中。風吹過，它們也不動絲毫。

一方小舟穿梭在其中，蕩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姜玥好奇地伸出手去，枯黃的枝桠從她手中劃過。整片荷塘沒有生機，很是荒涼。

可是姜玥卻意外地喜歡這個地方。這片荷塘已經遠離了街道，冬日裏，游玩的人更加稀少。

方璟坐在船的另一頭，目光凝在姜玥一人的身上。姜玥微微仰頭，日光灑落，将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方璟微微一笑，站起身來，“阿玥，過來點，別站的那麽遠，小心掉到河裏。”

“怎麽會？先生可別吓唬我。”姜玥眯眼笑着，身體一轉，就要回頭與方璟說話。

只是她站的離船尾太近，走的太急，腳下一滑，當真要與水面來個親密接觸了。

方璟眼神一淩，腳尖微點，攬着姜玥的腰就離開了船面。小船在下方晃悠了幾下，方璟帶着姜玥重新落到了船上。

免于落水的慘狀，姜玥頓時覺得心口一松。然而她很快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

“先生，你會輕功？”

那次窄巷裏面，方璟幫她解決了那個黑衣人。她原本以為方璟只是會些功夫而已，如今看來，是她想錯了。

方璟的輕功，不低啊。

“前些年跟一個前輩學的。在沒來瑞雲村之前，我一直是在江湖上闖蕩的，若是一點防身的功夫都沒有，哪裏還能等到見阿玥的時候。”

“闖蕩江湖？”姜玥不相信似的打量起方璟。方璟看起來就是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實在不像是會在江湖上闖蕩的人。

那些人，身上總是有些戾氣的。無論多麽善良的人，也不可能保證自己手上不沾染絲毫的鮮血。

可是方璟給她感覺，就好像是大家的公子哥一樣。他的生活應當是那種無憂無慮的，不需要為衣食考慮，只管随心做事就好。

“怎麽，我看起來很不像是那種過着刀尖舔血日子的人嗎？”方璟看着姜玥滿臉的不可思議，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腦袋，調侃道。

姜玥撇撇嘴，盤着腿坐在了船中，“世人都說人不可貌相。以前我倒不覺得，如今看來，老一輩人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比如先生這樣的人，單單憑借相貌，根本看不出先生內裏如何。”

“我內裏如何，阿玥想要知道嗎？”方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姜玥往旁邊躲了躲。可是船只本身就小，有了剛剛的教訓，姜玥也不敢亂動，只能任由方璟溫熱的呼吸打在自己的頸間。

“不想，”姜玥幹脆利落地拒絕道，“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先生既說自己是闖蕩江湖的人，那不知先生可曾聽說過天機閣？”

“阿玥可真是狠心啊。我一次又一次告知阿玥我的心意，阿玥當真要屢次忽視嗎？”方璟不答反問。

姜玥頓時無奈。

倏忽，姜玥頭一轉，兩人的鼻尖就碰到了一起。方璟面上仍是溫暖的笑意，他微微蹭了蹭姜玥的鼻尖，語氣微低，“阿玥這是打算答應我了嗎？”

姜玥艱難地把自己的臉往挪了挪，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依然很近。近到姜玥覺得，下一刻，兩人的嘴唇就會碰到一起。

姜玥忍着尴尬，擡頭認真地看着方璟，目光裏沒有嬉笑之意，“先生一直說喜歡我，可是先生總得告訴我，你為什麽喜歡我吧。起初，我見先生歡喜，是因為先生生的好看。後來，是因為先生身上的書卷氣，讓我喜歡。可這些都不足以讓我将自己交托給先生。先生又是憑什麽就認為自己非我不可了呢？”

她不認為她将來的夫君要多麽喜歡自己，因為這世間，多的是相敬如賓的夫妻。可是她不能忍受那莫名其妙的喜歡。因為，得到後失去，往往才是最痛苦的。

若是方璟不能一直将他的心放在自己身上，那她寧願不選他。

荷塘間，風吹過，再無人聲。

方璟一直保持着沉默，姜玥的心也一直往下墜，直到心口漸漸變冷。

原來，這就是他的喜歡啊。

姜玥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她頭一低，就準備站起身來。

可是手上一緊，在姜玥反應過來之時，她已經被方璟抱到了懷中。

“阿玥，你還記得你第一次進私塾的模樣嗎？你一看到我，就傻住了。那時候，你滿眼都是我的身影。我在你的眼睛看到，自己的臉頰被一雙白白嫩嫩的小手捏着。手的主人還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當時我就想，這是哪家的傻姑娘呢，怎麽一點女子的矜持都沒有。

“可那也是第一次，我在一個人的眼中，只能看到我自己。我不是什麽好人，這雙手上也曾沾染人的鮮血。我原本以為，這一世也就這樣了。可是直到你出現，我明白，不是的。或許，從一開始，我就應該陪在你的身邊，看着你長大，看着你從一個小孩子變成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

“阿玥，我遺憾過去的那麽多年，沒有陪在你身邊，也慶幸，這一世，我終究沒有錯過你。”

耳邊溫熱氣息依舊。只是那人的心跳聲更加明顯。

姜玥放在兩側的手捏了又捏，最終還是松了開來。

她最終無力地垂下眼簾，半是無奈半是迷茫地說道：“可是，方璟，我不敢信。”

終究，她只是個膽小鬼而已。

“沒事，我會守在你的身邊，直到你願意相信我。餘生還長，我們不必着急。”

臨近傍晚，姜玥才和方璟回到了店鋪前。

店鋪的門開着，只是前面沒有人。後院似乎傳來些争吵聲。

“姜菡，你別不識擡舉。本少爺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氣！”男子的調戲聲傳來。

姜玥一聽，便知是誰了。

她果斷地抽出腰間的長鞭，三步做兩步地踏進後院，手中長鞭一抛，一人的手上便出現了一道血痕。

“啊！”男子驚叫一聲，疼痛讓他不得不把手縮了回來。他憤怒地轉頭望去，就見一個小姑娘站在那兒，手上的長鞭還泛着冷肅的氣息。

姜玥不屑地看了看李洋，踏步往姜玥旁邊走去。

“阿姐，你沒事吧？”姜玥快步走到姜菡身邊，見姜菡沒有受傷，才松了一口氣。

“小妹，我沒事。我們先回家吧，阿爹應該已經在家中等着我們了。”姜菡不欲和李洋糾纏，拉着姜玥就要走。

姜玥微微一笑，她拍了拍姜菡的手，柔聲道：“阿姐，放心，我心裏有數。”

“喲，這是你的妹妹吧。但是個烈性子，不如你們一起來伺候爺，爺保管讓你們後半生無憂。”李洋依舊嚣張地說道。

“哦，你要和我們玩？”姜玥回頭眯眼笑着。

李洋見她一笑，頓時忘了手上的疼痛，“只要你讓爺滿意了，以後什麽錦衣羅緞都是你的。來，先讓爺香一個。”

站在後面的方璟聞言，臉色立即陰了下來。只是還沒等到他動手，姜玥的鞭子已經再次甩了出去。

李洋原本就在往上沖，這下等于直接往鞭子上一撞了。迎面的一鞭子甩了下來，李洋避之不及，只能側身，讓鞭子落到了他的肩上。

手上，腳上的疼痛感讓他徹底清醒過來，他有些驚恐地看着姜玥。

姜玥依然笑着，她摸了摸收回來的長鞭，問道：“李公子，還要玩嗎？”

李洋原本還想說，你知不知道老子的身份。可是一聽姜玥的稱呼，他便明白，今日是踢到鐵板了。

眼看着李洋落荒而逃，姜玥也沒有追出去，只是将長鞭收好。

“走吧，阿姐，小蘇睿，我們回家。”

蘇睿一直被姜菡護在身後，看見姜玥回來，他才探出了腦袋。聽見回家二字，他更是直接伸出了小手。

姜玥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道：“你倒是自覺。”

姜玥走得快，不一會兒就和姜菡拉大了距離。

姜菡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姜玥，忍不住笑了起來，剛剛被李洋調戲的陰霾感也一掃而空。

“方先生可是喜歡我家小妹？”姜菡聲音壓的很低，确保了前面的姜玥聽不見。

方璟聞言，沒有半分猶疑地點了頭。

姜菡見此，心下稍松。

“這些日子，我看着家妹的模樣，也不像是全然沒有感覺。可是她心裏似乎有一道防線，就連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知道是何緣由。方先生若是真心的，便多些耐心吧。過些時日，等家妹想清楚，自然會對方先生有所回應。”

姜菡這話，便是贊同方璟和姜玥在一起了。

“多謝姜姑娘。”方璟自然感激。

姜菡聞言，淡淡地搖了搖頭。

她說這些，本也不是為了方璟。不過，是為了自家那個傻妹妹罷了。一個動了心，還不願意承認的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