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結丹
第12章 結丹
◎“上神”結丹了。◎
咚——
厚沉的鐘聲回蕩在山巒間,餘音不絕,敲醒沉睡整夜的仙門。
縷晨曦灑落天羲峰,四周缭繞的仙霧與天羲湖皆被染成橘金,湖心飄蕩着的一條小舟,仿如這璀璨天光天間靜伏的一片金羽,舟尾站着個人,大衫寬衫,似乎随舟蕩向天地盡處。
一人一舟,頗有幾分“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的淡然。
林風致站在湖畔看了幾眼,糟糕心情并沒因為這片難得一觀的仙景而回暖。
嘤——
懷中小家夥蠕了蠕,似乎醒來,咂着嘴往她胸前蹭,大抵是餓了,在找奶喝。
祁懷舟那厮,壓根就沒在仙象山現身,只在她耳邊悄悄留下一句話,讓她帶着幼猊上天羲山找他。她只能火急火燎地吩咐衆人将那夥惡修先押走,自己則獨自抱着小猊獸上了天羲山。
看到這眼都沒睜的,奶也沒斷,貓兒般大小的幼猊,林風致心一軟。
罷了,當務之急,先替這幼崽找到母獸最要緊。
當下她不敢多停留,跳到早已浮在湖邊等她的錦鯉後背,一路破水分浪,轉眼就到浮舟旁,她輕輕一躍,跳上浮舟。
浮舟中間擺着一張方幾,祁懷舟已經落坐方幾一側,正垂着眸手執水囊往桌上擺着的一只青玉四方杯裏倒東西,一派眉舒眸斂,唇邊似乎還挂着若有似無的笑,看着溫柔無邊。
林風致可再不敢信他這溫柔祥和的假面,自顧自往空着的竹椅上一坐,還沒開口,就見他輕拂手,那只青玉四方杯便緩緩送到她桌前。
累了一宿,體內靈氣早空,又在外頭與人費了半天唇舌,林風致早已筋疲力盡,嗓子眼也幹得冒煙,只道這是迎客的茶,便不作多想,拿起杯子仰頭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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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祁懷舟才吐出兩個字,看到林風致的舉動,笑容微僵。
林風致灌了滿口,還沒咽下去,便臉色一變,側頭俯向舟舷,将那已經咽到喉頭的東西“哇”一聲吐個精光。祁懷舟撇開眼,以衣袖掩了掩唇。
“好腥,這是什麽?”林風致吐完,臉色難看地望向祁懷舟。
“這是獅子奶,是拿給你喂幼猊的,你喝它作甚?”祁懷舟無辜地反問道。
“我……”林風致被他問得怒氣郁結。
怪她咯?!
嘤——
小猊獸又蠕了蠕,似乎嗅到什麽,努力仰起脖子四下探尋着。
林風致只得安撫地捏捏它的後頸,在心裏默念:對手太強,以和為貴,不要動怒。
“那麻煩仙君再倒一杯來。”她将杯推回給他,努力讓自己客客氣氣道。
祁懷舟慢條斯理又倒了一杯給她,林風致便捏着杯,小心翼翼傾杯給猊獸喂食,兩人皆不出聲,看着猊獸咂吧咂吧喝奶,直到整杯獅奶飲光,幼猊意猶未盡地舔舔嘴,滿足地在她懷裏睡去。
“仙君為何不将幼猊交還母獸?”林風致這才擡頭小聲問道。
“母獸失子後狂性大發,不斷攻擊附近活物以及自殘,是以我令人給它下了冰魂草,現下母獸正在昏睡,待它醒轉再将幼崽交還便可,這段時間辛苦小友喂養這只幼獸了。”祁懷舟道。
“為何是我?”
“小友救了它,與它有緣。”祁懷舟微微一笑。
“呵,仙君真愛說笑,到底誰救得它,仙君心中沒數嗎?”林風致亦笑着質問道。
“都是昆虛人,何分你我?”祁懷舟輕輕嗽了聲,望向湖面,打了個響指。
一只錦鯉躍起,吐出個彩泡泡,在祁懷舟的控制之下,彩色泡泡飛到林風致頭上,“啪”一聲破了,化作細密的水珠落下,覆了林風致滿身。
剎時間,林風致只覺無數道水靈氣游入經脈,所及之處冰爽惬意,叫她精神為之一振,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
“昨夜之事,辛苦小友了。”祁懷舟又道。
林風致盯着他,倏爾笑起,道:“不辛苦,都是替昆虛辦事。”
無所謂,認下就認下吧,一計不成,她再換一計。既然偷偷摸摸離開失敗,那她就正大光明地走好了,反正作為昆虛上神秋月明的替身,難免要出宗辦個事、會個友,到時再伺機離開就是。
“小友,如你所求,你我結下天地結魂契,從此同傷同壽……”祁懷舟卻收起笑顏,容色随之一黯,語未完便又掩唇不斷嗽起,直嗽得唇色如色。
林風致蹙緊眉,雖說要求和他結天地結魂契,是她有愧,但他也不至于說得這般……好像她是個負心漢般。總共也就三年時間,他們結的是契約,又不是結修成侶!
但見他咳到幾乎要嘔血,她又想起小啾提及的關于他的過往,不免又同情起來,便安慰道:“仙君只管安心,我一定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
“小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我結契,為的就是護小友安全無虞,這一點,我想我還是可以辦到的,只要小友別離我太遠。”祁懷舟停止咳嗽,抿抿如血的唇,又道,“當然,小友若真要走,可能誰也攔不住,但我想告訴小友的是……”
他語罷微微一頓,成功勾起林風致的好奇。
她直覺,一定不是什麽好話。
“結過天地結魂契,你我精魂便綁于昆虛印上,我們皆可通過昆虛印感受到對方氣息,所以小友真的不必擔心自身安危,我能随時出現在你身邊。”祁懷舟溫和說道,仍舊那副要死不死的虛弱模樣。
果然,不是好話。
聽起來像是在安撫她,但他的眼神卻在說:你逃,我追。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都是白費力氣。
她收回對他的同情。
“祁仙君。”林風致沉顏,“天地結魂契只是你我合作中的附加條件,在商言商,我願意幫助貴宗,為的可不是仙君照拂。”
“我知道。”祁懷舟點點頭,“你是為財。”
“仙君明白最好。可我打聽過,如今貴宗連一百的上品靈石都拿不出,我又如何相信你們能支付每年三千上品靈石的高額報酬。”
既然開口,便把話挑明吧,林風致如此想着。
“那小友要如何才願相信?”祁懷舟并未否認,只反問道。
林風致斟酌片刻,回道:“給我定金,一千上品靈石,半年結一次報酬,如果給不出,我便離開,定金不退。”
“成交。”祁懷舟異常爽快的同意,并翻掌取出青色儲物袋擲于桌面,“一千五百枚上品靈石,小友數數。”
“……”林風致失語。
這儲物袋,看着好眼熟,好像是他們剛剛從那起盜獵者身上搜出來的。
合着他擱這兒給她下套呢,就等她自己挖坑埋自己。
“小友?”祁懷舟見她沉默,關切道。
林風致随意抓起儲物袋掂在手中,不發一語。
祁懷舟又微笑道:“小友,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你何不換個想法?如今的昆虛雖然衰敗,但這若大山門,用之不盡的靈氣,草木鳥獸山川皆是天地靈物,以你之才,何愁不能創造你想要的東西?屆時,昆虛與你,皆可獲利。”
他說着站起,拂袖而落,兩人正中的方幾消失,他踱到她身邊,虛撫她的肩頭,語重心長道:“小友此前與睿霖說的那番話,‘兩方合作,共贏方為長久’,用在你自己身上,不也一樣?”
林風致亦起身,将儲物袋收入囊中,道:“好,便如仙君所願,成交。”
“仙君,我既要代替秋上神,這境界修為便是第一個難關,請問仙君要如何瞞天過海。”她不再廢話,直指問題中心。
前面遇到的修士境界都不高,她身邊又都有趙睿霖和祁懷舟這樣的大修幫着遮掩,還不至于被人發現,但她若假扮秋月明,始終要獨自面對一些場面和人物,那時她這低微的境界,就難以隐瞞了。
“不必擔心。”祁懷舟又一翻手,掌中托起枚藍瑩瑩的靈珠,珠面之上光華流轉,甚是漂亮。
剎時間,一股強大而精純的水靈氣湧現,強大的靈威伴随而降,哪怕林風致沒見過什麽仙門重寶,也看得出來,這枚靈珠非同尋常。
“此乃北冥鲲之丹,孕蓄着極其強大并且精純的五行水靈氣,以及天地之仙威。你如今為築基境界,雖未結丹,可丹府已初成,納氣藏海總該會的?”
以丹田為海,納氣藏海就是吸納天地靈氣聚于丹田靈海,屬于修士的基本功,她自是會的,而築基修府,修的便是結丹的靈海丹府,她是築基圓滿,丹府應定。
林風致看着鲲丹怔怔點頭。
她還震驚于他手裏那枚鲲丹。
鲲為古獸,有妖祖之名,在林風致的認知裏,是只出現在志怪古藉裏的獸類。
“将此鲲丹納于你的丹田處,足可借此丹之威假作元嬰,震懾他人,不會被人發現的。”祁懷舟一邊說,一邊随手将那枚鲲丹彈向林風致眉心。
鲲丹倏地沒入她眉間,林風致擡手摸摸眉心,問了句:“仙君,你就不怕我将此寶據為己有,煉化受用?”
“想得倒美。”祁懷舟挑眉,“就算我讓你煉化,你也要有命煉,此物所蓄仙威之大,非返虛修士不可得,你貿然煉化的話,下場只有一個,便是爆體而亡。”
他話音才落,便聽林風致顫危危開口:“仙……仙君,你認真的嗎?我怎麽感覺,這東西在融化。”
她能感覺,鲲丹已入丹府,無數水靈氣乍然盈體,沖向四肢百骸。
“你做了什麽?不是叫你不要煉化?!”祁懷舟的語氣難得一緊,眉頭随之緊蹙。他眼前的林風致已經變成一個小藍人,皮膚下的經脈浮起,呈現出更深的藍色。
“我什麽都沒做!”林風致已欲哭無淚,經脈已經從最開始的冰冽,漸漸變得熾熱,她覺得自己快要爆炸,想起祁懷舟的話,不由害怕起來,緊緊拽住他的衣袖,“我不想死,祁懷舟你快點救我,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驚懼之下,她已顧不上許多,連名帶姓喚他名諱。
祁懷舟飛快抓住她的手,探入一絲神識。
平靜的湖面卻在此時無風起浪,陰雲湧來,天光盡失,小舟如浮萍般上下起伏,舟畔十數只錦鯉躍出水面,圍着小舟不斷跳躍。
見鬼了,這是……
祁懷舟一般探察,一般盯着四周異象。
片刻後,他将林風致拉坐舟中,雙手結印,在舟畔施了個結界。
“祁懷舟,到底怎麽了?”林風致神志開始模糊,強撐着意識問他。
“閉嘴。從現在開始,你閉關,按我說的做。”祁懷舟的聲音冰冽沉定,不複先前溫和。
與此同時,和天羲山相隔三座山的悲海山上,楚懸正和趙睿霖并曾玄三人商議如何處置昨夜剛抓到的盜獵惡修并那個叛宗弟子,曾玄已然聽得昏昏欲睡,卻忽覺四周氣息異常。
“你們別羅嗦了,快看那邊?”曾玄睜開一邊眼睛,遙望氣息湧來的方向。
是天羲山。
“這是……”趙睿霖和楚懸對視一眼。
“天現異象,有人要突破境界。”楚懸斷然道。
可在天羲山上,會是誰?不可能是祁懷舟。
“我知道了!是那個替身!她被老大叫上天羲山。”曾玄驀地一拍大腿,雙眸驟睜。
“只是結丹?”楚懸臉色凝重。
若只是結丹,那這動靜,委實太大了。
作者有話說:
日常一問,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