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打賭
第89章 打賭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幾個鬧事的明昭閣弟子立刻就意識到昆虛來了幫手, 向後退離,然而他們的速度還是慢了一步,昆虛來的人并沒放過他們的意思, 也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也不知那巨盾到底是何寶貝,竟倏爾化作一條青色長鞭,如同游蛇般甩向他們,凡遇上的明昭閣弟子, 都被長鞭震飛, 甩到了街道上疊羅漢般壘在一起, 長鞭最後卷上那放出風刃的修士,将人攔腰卷到半空後,再狠狠掼到地面。
砰——
四周看客只聽得一聲巨響, 地面緊跟着一震, 光看那人砸在地面就覺得骨頭疼,但又莫名有些痛快。
“你沒事吧?”溫和悅耳的聲音響起。
衆人将注意力從明昭閣弟子身上收回, 這才發現那遇險的昆虛弟子身旁站了個玄衣女修。
女修楚腰蛴領, 姿态挺拔又有蒼松之風, 容貌姣美似明媚春光, 眉眼之間又含天威, 一身氣勢不容置喙, 叫人不由自主心生仰望之意。
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以一襲仙裙與浮滄顧清崖俘獲無數癡迷目光的昆虛上神“秋月明”,那一日的她, 缥缈如仙,與顧清崖站在一起, 完美诠釋出了何為仙家氣度, 超凡脫俗。
可短短兩日, 她便氣勢盡改,再無先前的綽約飄逸,卻同樣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秋……秋上神?!”原本已倒在地上的小弟子怔怔看着眼前人,發出疑惑的聲音。
林風致頭也不轉,沒給明昭閣的修士投去一個目光,只是俯身親手扶起昆虛弟子,伸手溫柔地拍去他衣上塵埃,道:“是我。我們來了,別怕。”
小弟子聞言轉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同門全都圍在身邊,像一堵堅不可摧的城牆,也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鼻頭有些酸澀,開口道:“上神,他們欺負我們!”
林風致扶起人,笑着摸摸他的頭,安慰道:“我知道了。”一邊緩緩轉過身,神情驟沉,如同昨夜狂風怒襲的天。
“交給我吧。”一道人影緩緩踱到她身邊。
衆人這才發現,有人和她穿了同樣的衣裳。
玄袍赤冠濃墨重彩般的出場,一張極致英俊的臉龐卻有着失血般蒼白的膚色,那雙墨色瞳眸便愈加深邃,如同星河璀璨的蒼穹,有無盡的黑,亦有無盡的光。
這人是誰?
昆虛幾時出現了這樣一個人物,從前怎無人發現?
他怎與秋月明穿着同色衣裳?神态還那般親近,莫非秋月明昨日與顧清崖劃清界限是因為他?
顧清崖真是可憐,這是被抛棄了吧?
但該死的,眼前這兩人好配……
怎麽辦?該站哪一對?
無數的猜測在圍觀修士的腦中閃過。
林風致哪管自己和祁懷舟的出現給衆修造成多少新鮮的話題,她現在心裏正怒氣騰騰。
這明昭閣花了一大筆靈石吃下市面上的狼血石,就是打算趁仙門大試的機會煉制成回靈丹,囤積居奇大賺一筆,哪曾想昆虛宗這一千瓶聚靈散的出現打碎了他們的算盤,如今明昭閣的高價回靈丹無人願買,囤在庫裏的狼血石也找不到接盤的買家,只能硬虧大筆靈石。
生意做不過她,便上門砸場,專挑兩個境界不高的小弟子下手,如何讓她不惱火?
“別把人搞死就行。”林風致對于祁懷舟主動請戰,只淡淡回了一句話。
也不知是最近當上神當太久她飄了,還是她真的護短,完全見不得自家人被如此欺負,這口氣反正她咽不下去。
語畢她就将千演神兵暫交祁懷舟,自己則朝着萬舒羽等人道:“你們馬上清點一下損失列清明細,我要讓他們賠。”
一句廢話沒有。
那廂祁懷舟已然接手千演神兵。
他的神識不知強出林風致多少倍,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千演神兵卻已由長鞭化作一只青色巨蛇,張着蛇口朝明昭閣的修士咬去,懾人的威壓同時碾壓向這幾個修士,吓得對方吱哇亂叫。
“休得傷人!”遠空忽然傳來一聲厲喝。
幾道人影如同疾電般掠來,當前一人祭出長劍,劍分百柄,飛到昆虛攤位正上方,嗡嗡震動個不停,仿佛下一刻就要化成劍雨落下,将地上的人紮成篩子。
趕來的還是明昭閣修士,境界都不低,尤其當前這個修士,應該是元嬰後期,逼近化神期的境界。
“動真格的?老子怕了你?!”曾玄已經暴跳如雷,二話沒說掐出滿手熾光雷。
“曾叔別!”萬舒羽忙阻止他,“在這裏施展搏命之術,會引發浮滄山禁制,對方不敢輕舉妄動的,我們不要落入他們的陷阱。”
祁懷舟對腦袋上懸着的長劍毫不在意,只令千演巨蛇一口咬起那始作俑者,将他叼到半空之中。
“快放了我家少主!”來人齊在半空停下,當前那修士着一襲藍衫,背負長劍,生得儒雅,境界是來人之中最高的,眼下正蹙眉向祁懷舟喝道。
“他是明昭閣少主?”林風致踱步而出,站在祁懷舟身邊,冷冷問道。
“正是我家少主。”藍衫修士回道,又看了被蛇叼在半空的修士,露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目光。
明昭閣這少主蔣鋒,乃是明昭閣宗主獨子,有個極其溺愛他的母親,自小就被寵得無法無天,天賦修為都不濟,全靠他爹砸大把靈石和法寶才修上來的,他卻自以為了得,仗着身份到處惹事生非,如今自覺年歲已大,又把手伸向宗門的生意。
這次狼血石的買賣,便是蔣鋒硬生生從他手中搶走的。如果他們沒有那麽貪心,這本來是門穩賺不賠的買賣,誰料到也不知蔣鋒聽了誰的蠱惑,竟然一口吞下市面上的所有狼血石,造成市面回靈丹斷貨,價格大漲,他再趁機高價出貨大賺一筆,以便能在宗門內長臉,哪曾想被昆虛宗橫插一腳,導致這批狼血石硬是虧在庫房中。
這蔣鋒自覺顏面掃地,又被父親責備了兩句,氣不過就來尋昆虛的晦氣。
等到發現為時已晚,他們也只能硬着頭皮趕過來。
“看什麽看?還不趕緊把我救下來!”蔣鋒卻回瞪過去,口氣依然不改。
“你們宗主生了這麽個兒子,也挺頭疼的吧?”林風致微笑,接過小啾從後遞來的紙,随意看了兩眼,道,“今日是你們明昭閣肇事在先,在我昆虛地盤鬧事傷人,我們為求自保方出的手,在場衆修皆可為證。如今你們還以劍陣懸頭威脅我們,你們當這裏是何處?可容你們如此撒野!”
“我管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就讓你們被紮成篩子!”蔣鋒怒道,又朝藍衫修士開口,“岳晟,你快點……紮死他們!”
岳晟眉頭蹙得更緊,剛要說話,長街盡頭便傳來聲冷冽鋒銳的聲音:“讓我來告訴你,這是何地,這是浮滄山!”
長街上的人群不知幾時散開,顧清崖帶着兩個浮滄弟子從後慢慢走上前來,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仙氣凜冽。
在出現之前,他已經在後面将事情的經過調查得一清二楚。
林風致朝他颌首致禮,他的目光卻在觸及她與祁懷舟之時明顯一怔,很快便又轉開。
“顧上神,今日之事……”岳晟急着解釋。
顧清崖卻不給他任何說話機會,只道:“在浮滄山頭,閣下布此劍陣危及同道性命,是何意?”
岳晟咬咬牙,手一收,那些懸在半空的銀劍合而為一,飛回他手中。
“我已經收劍,還請顧上神讓他們放開我家少主。”
“放人可以,但他傷我昆虛弟子在先,又毀我攤位。顧上神,我要他向我的弟子賠罪,并賠償我們宗門的損失,可否?”林風致化勁入紙,那頁薄紙便如刀刃飛向顧清崖。
顧清崖信手接下,掃了兩眼,道:“很合理。”便将那張紙送到岳晟手中。
“想要小爺我道歉,做夢!”蔣鋒卻猶不甘心地叫嚷起來。
“按浮滄規矩,仙試期間惡意鬧事的修士,視情節嚴重可施以禁閉到逐出宗門等懲戒,若有特別嚴重者,會交由本門戒律堂,處以雷刑。”顧清崖面無表情道,“岳仙友,你希望你們少主或者你們宗門接受哪種懲戒。”
這話若是從別的宗門嘴裏說出,岳晟壓根不放在眼裏,但今日乃是浮滄山,他們有這實力和資格說出這番話。
“我不……”
蔣鋒不依不饒依舊不同意,卻被岳晟一個兇狠目光打斷:“少主閉嘴。”
“就按秋上神意思,請先放人。”見蔣鋒真的閉上嘴,岳晟才沉着臉道。
林風致這才向祁懷舟點了點頭,也沒見祁懷舟做什麽,可那只巨蛇倏地化作青光飛回他掌中,蔣鋒也突然從半空失勢墜下,砰一聲摔在地上。
岳晟忙飛身上前,将人扶起,低聲道了句:“少主,小不忍則亂大謀,有什麽恩怨回頭再算,若是惹了浮滄,宗主會生氣的,夫人這次沒有随同,你會吃虧。”
蔣鋒本還要罵人,聽到這話道:“扶着我。”語畢,他半身重量倚着岳晟,被他扶到了林風致面前。
“不就是道歉。”蔣鋒惡狠狠笑着,一雙眼如同淬毒般望向林風致。
“是向我的弟子道歉。”林風致退開兩步,讓他面向自己身後的兩個昆虛弟子。
蔣鋒咬着牙躬身抱拳,嘴裏道着:“實在抱歉,今日不該沖動。”眼珠卻已轉向站在一旁的林風致,唇角挑起陰冷的笑。
林風致只覺得似乎有道極其陰寒的氣息朝着自己飛來,可神識靈氣均無異常,只是她本能的有些警惕,耳畔立刻響起祁懷舟的聲音:“小心。”
緊接着她便聽到“铮”的一聲,有東西掉落地面,祁懷舟的衣袖亦被劃破。
“少主!”岳晟眉頭大蹙厲聲喝道,難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東西。
衆皆低頭望去,只見地上落着一根小指長的銀針,針上并無毒,說是暗器又沒有多少殺傷力,但說是普通銀針,剛才那一下攻擊卻無聲無息,竟同時瞞過在場這麽多高手,連顧清崖也沒發現。
“這是何物?”顧清崖沉聲質問道。
“切,這是何物?這是廢物!”豈料蔣鋒卻将矛頭轉向自家人,一把揪住岳晟衣襟,“你不是說這玩意兒乃是仙器?怎麽一點用處都沒有?”
岳晟見到此物被祭出,早已氣得臉色漲紅,用力甩開他的手,剛要說話,卻聽一聲夾着無盡寒意的溫柔語:“師兄,你竟然将邪髓給了他?這是師父臨死之前所留之物,我讓給你作保命用,你也在師父靈前發過誓,絕不會将此物轉贈他人,更不會以此傷人性命。”
柳輕絮從人群最後走出,婀娜身姿依然搖曳生花,緩緩蹲下,拈起地上銀針。
“師妹?”岳晟見到她又驚又喜,繼而愧疚萬分道,“你聽我解釋,我……”
“原來她就是你們昆虛宗的煉丹師啊?”蔣鋒卻也認出了柳輕絮,“原來被明昭閣趕走後,你進了昆虛啊,真是廢物對廢物,難怪昆虛煉不出什麽好東西,難怪你這境界上不去。怎樣,後悔了嗎?當年若是識相點跟着我,現在早就不一樣了。”
柳輕絮對蔣鋒的嘲諷置若罔聞,只冷冷盯着岳晟。
林風致戳戳祁懷舟的肩膀,偷偷問道:“邪髓是什麽東西?很厲害嗎?他們之間有什麽過往?”
“柳輕絮在投靠我們宗門前原是明昭閣的新弟子,據她說是因為不願成為明昭閣某個修士的禁脔,才憤而離宗的。如今看來應該就是明昭閣少主了。”祁懷舟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至于邪髓……”
他倏爾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來。
“是一縷混沌邪氣。”
“混沌?那不就是……”
“昆虛宗鎮壓的東西。”祁懷舟道,“若是侵身,哪怕只有一縷,也足夠侵蝕骨肉軀竅,讓人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林風致愕然。如此歹毒的東西,怎麽世間還有?
“裴凜雖已收盡混沌邪氣,但總有那麽一些漏網之魚,被有心之人留下偷煉。”祁懷舟不以為意道,“不過一縷邪髓,成不了大氣候。”
“岳晟,我沒你這樣沒用的師兄,你我的同門情誼早在百年前就已經斷了。當初我瞎了眼才将師門至寶讓給你,如今竟被你們用來害我上神。如果她因此物而受到任何傷害,哪怕上天入地,我都會不惜代價殺了你們。”柳輕絮眸現血色,笑得愈豔,殺氣愈烈。
“輕絮,我沒事。”林風致忙對她低聲道。
“可真是大言不慚,我倒想看看你們有什麽能耐。聽說你們昆虛今年也參加了這次仙門大試的煉丹比試?正巧,我們也參加了。”蔣鋒一計不成,又想了一計出來,“要不咱們來賭一把,就以這次丹藥大試你們的名次來賭,一萬上品靈石的賭金。若是你們能進前十,靈石歸你,我當衆向你們賠禮道歉,反之,你們就得給我一萬上品靈石,并且承認你們昆虛宗煉的丹藥都是垃圾。”
一句話,讓柳輕絮攥緊了拳頭。
一萬靈石夠整個昆虛宗弟子好幾個月的嚼用,再加上宗門名聲,她不敢。
“別怕,跟他賭。”一只手用力按在她的肩頭,溫柔的聲音随之響起。
柳輕絮轉過頭,看見林風致堅定的目光。
“我來和他賭,這一萬靈石我來出,就算輸了搭上面子也由我來,虛名而已,我不在乎。你只需要放手去比。”林風致溫聲道。現在退縮了,昆虛宗的名聲難道就能好?怕不得落個窩囊廢的印象。
聲音不大,卻讓柳輕絮和其他弟子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種時刻,誰願意後退?
“柳山主,賭,我們也不怕。”小啾嚷了起來。
其餘人便随之附和出聲,一時間街巷滿是昆虛宗修士振奮人心的聲音。
“我還有一個要求。”林風致卻擺擺手,讓衆人收聲,“你只說我們進前十,如果我們可進前三,或者超越你們呢?又當如何?”
“哈哈哈……你是在癡人說夢吧?知道我們列屆仙試的排名嗎?知道每屆前三名都是什麽樣的丹藥?”蔣鋒放肆笑起。
“如果我們辦到了,我也要你當衆承認,你們明昭閣不如我昆虛宗,你若答應,我們就和你賭。”林風致道。
“沒問題。”蔣鋒大方點頭。
“好,那就請顧上神做個見證。”林風致這才望向顧清崖,“我與他們的恩怨,待到丹藥大試那日,再作定奪。有勞顧上神了。”
“無妨。”顧清崖颌首,又深深看了眼林風致,才道,“既已說定,就都散了吧。”
“咱們走着瞧。”蔣鋒冷笑數聲,放下狠話後轉身就走。
只有岳晟站在原地定定看着柳輕絮,滿面愧疚,可柳輕絮一絲目光都不再給他,轉身回到攤位之中。
顧清崖亦向林風致道:“此番顧某前來,是想親自向秋上神交代一聲,已經按你給的名單将流出的畫全部追回銷毀,還請上神不必再擔心。”語畢,他便抱拳告辭,帶着人離開。
目送衆人離開,林風致倏地轉身攥住祁懷舟被割破袖子的手,一言不發地舉到眼前仔仔細細地檢查。
“怎麽了?”他不解問道。
“邪髓那麽厲害,你怎麽擋的?不會受傷了吧,快給我看看。”林風致着急道。
祁懷舟笑了笑,另一手翻掌一現,道了句:“在這裏,我沒事。”
林風致望去,只見他雙指之間拈着一縷細如絲的黑線。
“你用手抓它?”她詫異至極。
祁懷舟仍是笑着,信手一彈,将指尖所拈之物朝着已經走遠的蔣鋒後背彈去。
林風致眼睜睜看着那道邪髓沒入他的背心,消失無影,她大震:“你……他……”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就讓他嘗嘗邪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吧。”祁懷舟笑容中沒有絲毫心軟,仿佛在說着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放心,不會讓他這麽快發作。”
“……”林風致默。
果然,不能得罪祁懷舟,不然怎麽死的都不曉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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