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哭哭
第90章 哭哭
◎我不找你哭我找誰哭?◎
昆虛人在林風致的激勵下, 不止沒有因為明昭閣的搗亂而出現頹喪,反而情緒高漲,以更加充足的勁頭收拾起來。
狼藉的小攤位很快恢複原樣, 圍到攤位前的修士越來越多,其中有一半都是聽到風聲沖着林風致和祁懷舟來的。林風致哪兒也沒去,拉着祁懷舟站在攤子裏,啥也不做就在那供着, 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不少慕名而來的人停在攤前。
“你家這二位有畫像沒有, 我想收一幅。”有兩個女修駐足攤前問道。
小啾給問得一愣。
又來畫像?
不怕被林風致打?
這話可怎麽回答人家?
“有呀。”哪想林風致主動開了口, 微笑看着小啾,使了個眼色。
小啾立刻會意:“有有有,不止有畫像, 還有雕件, 後期還會推出兩人在昆虛的日常小話本,小繪本……二位想要的話, 可以向我報名, 這些東西全都由我負責。”
說到這裏, 她轉頭望向林風致:“是交給我吧?”
宗門還有人比她更懂這些嗎?
沒有。
所以她是林風致的不二人選。
“當然是你。”林風致颌首。
這錢與其讓別人去賺, 不如留給自家。
小啾喜笑顏開, 恨不得站到桌上扯着嗓子嚷道:“想了解我家上神與天羲山主不可不說的故事, 就跟着我小啾!”
剛剛趕來的星野看到這一幕,先是搖了搖頭,待看到林風致與祁懷舟, 詫異到眼珠子險些脫眶。
“這……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不是,也不對。”星野對着江照恩喃喃道, “這算是一物降一物。”
“你很開心?”江照恩打量着他的神色問道。
“豈止開心?”看到那人被拿捏得死死的, 星野真是通身都舒暢了。
兩人一邊聊着, 一邊融入到昆虛弟子之中,自然而然地幫起忙來。
半天時間轉眼就過,林風致覺得兩人還是要适當保持點神秘感,便拉着祁懷舟從人前避到了人後。站了半天,可比打座修行要累得多了,林風致轉着脖子拉他并肩坐在大樹下,道:“咱兩就這麽傻站一塊還是不夠,比不上顧清崖的身份帶來的名氣。”
“你想怎樣?”祁懷舟問她。
“秋月明的名望有了,但是天羲山主你……”林風致上下打量着他,“名不見經傳,光憑這張臉,恐怕新鮮不了太久。要不這樣,你也去參加個比試?給自己漲點名氣?”
她不相信,以祁懷舟的能耐,在這些名目繁多的比試中不能勝出。
“我……”祁懷舟哪裏看得上這些比賽,剛想拒絕,但見她笑吟吟的模樣,神使鬼差改口,“好,依你。”
林風致笑得更加動人,但一轉眼,她的笑卻又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我不是答應你了,你愁眉苦臉做什麽?”祁懷舟不解問她。
“我在想……那一萬上品靈石的賭資。”她擡頭露給他一個欲哭無淚的眼神。
剛剛在人前,她誇下海口,自掏腰包出那一萬上品靈石,現在想來感覺自己像被人下了蠱,怎麽就說了那樣的話呢?
她在昆虛累死累活一年,也就存了一萬上品靈石,這下可好,要是輸了她這一年等于白幹。
心好疼啊。
“你既然心疼,為何要攬上身?”祁懷舟很是不解她的想法。
“這種賭約,怎麽能用宗門財物?當然只能我來扛,那局面我要是不站出來,咱們宗門不真叫人瞧扁了?你看看他們現在,多有幹勁,可見外部适當的刺激,對他們也有作用。”林風致道。
“那你既然已經想通,又為何與我訴苦?”祁懷舟又問道。
“那是因為我在他們面前是昆虛上神,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那個可憐渺小一窮二白的小散修林風致!我不找你哭我找誰哭?”林風致恨不得攥着他的衣襟搖晃他,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擦在他衣裳上。
她在外頭是昆虛頂梁柱,任何時候都不能倒不能軟弱,但她也是普通修士,會難過會彷徨會猶豫,哭的時候需要有人擦眼淚,彷徨的時候需要有人說說話……如此而已。
每個人都有許多身份,堅強和軟弱也并不沖突。
她在祁懷舟的面前,一直都是最真實的自己,沒有任何秋月明的光環。
可惜的是,只有錢這件事,祁懷舟幫不到她,因為他也窮。
“原來如此。”祁懷舟看着她的眼,裏面霧朦朦的,并沒淚水,但他還是道,“那你随時都可以找我哭。”
林風致訴苦罷了,哪裏真要哭,聞言只道:“誰要和你哭?有那時間我還不如想想怎麽把這錢賺回來。”
說話間她站起,抖抖衣裙,又道:“我去想辦法了,你自己找事做吧。”
語畢,她一溜煙跑沒影,只剩祁懷舟獨自坐在樹下。他想了片刻,将正在前頭忙碌的曾玄給叫到了身邊。
“有什麽是元嬰境界以上可以參加的比試?”他垂眸問道,指尖逗弄着樹下爬來的一只螞蟻。
“元嬰境界以上?我查查。”曾玄取出玉簡翻查起來,“有了,在這。”
他将查到的消息送到祁懷舟面前,哪想祁懷舟頭也不擡問道:“哪一項賞的靈石最多?”
“那當然是最難的‘叩仙問乾坤’,拼元神的。”曾玄便收回手回道,“頭三甲,最少能有一萬上品靈石加上一件靈寶的獎品,誰要參加?”
“我。”
“……”曾玄震驚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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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致并沒跑遠,而是小跑向昆虛攤位南邊的小巷子。
從明昭閣離開起,她就見柳輕絮情緒不太對勁,剛剛明昭閣那岳晟還鬼鬼祟祟跑來尋她,可別出事才好。
才剛到小巷外,她便聽到一聲尖銳的“滾”,聽聲音發自柳輕絮口中,她忙掠進巷中,只見柳輕絮正死死盯着消失于巷子另一頭的身影。
看背影,那人像是岳晟。
“柳山主?”林風致不知自己的出現适合不适合,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柳輕絮聽到她的聲音,一個轉身便撲到她懷中,雙手圈住了她的腰。溫香暖玉入懷,林風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柔軟,她只能定定站在原地,任由柳輕絮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開始顫抖啜泣。
過了片刻,林風致才擡起手輕撫她的後背。
“我和岳晟在進入明昭閣之前,本是雲谷藥仙的弟子,從小一起長大,修煉丹道,我們兩的煉丹術,都來自雲谷。”柳輕絮的啜泣聲慢慢變成抽噎,卻依然抱着林風致,呢喃般開口,提及自己從未說過的舊事。
他們的關系很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以為日子可以一直如此無憂慮,直到師父大限将至,将師門至寶定邪針留給他們。
那根封存邪髓的定邪針,是以雲谷秘法煉制,為至陰至邪之物,可殺人于無形,因與藥仙丹道救人初衷背離,師門定下規矩,此物只可用于自保,絕不能用以傷人。定邪針只有一枚,老藥師臨終之前,交由他二人自行決定由誰保管。
“我知道他少年心高氣傲,有逐鹿之夢,日後難免遇險,便不想與他争搶,将這枚定邪針讓給了他。他也答應過我,絕不會濫用此物,更不可能将此物交與外人,我便信了他。後來,我們離開雲谷,到九寰修習。明昭閣以煉丹名聞天下,他就帶着我一同參加了明昭閣的弟子甄選試。”她的抽噎聲漸漸消失,語氣也越來越淡。
有雲谷的修煉基礎,他們進明昭閣毫無懸念,甚至不論天賦還是基礎,全都高出同期弟子,沒多久就嶄露頭角,獲得明昭閣上修賞識,也因此,她招惹到了明昭閣的獨苗子蔣鋒。
“蔣鋒那惡胚,在宗門肆意□□門中女修,但凡看到哪個女弟子,就要收入房中,若是不肯便要強占,強占不成就施些卑鄙下流的招術。那時我們不過明昭閣的普通弟子,鬥不過他。我幾次三番被他欺淩,雖然僥幸逃脫,但也朝不保夕,便想着索性撕開臉鬧破,哪想我那好師兄不止不幫我,甚至勸我息事寧人,幫着蔣鋒将事情壓下。從那時起,我便與他離心。他願意忍辱負重在蔣家裝孫子謀求發展,可我不想。我們大吵一架,以我離開告終。”
說到這裏,柳輕絮松開抱着林風致的手,眼裏已經沒有淚水。
“他有淩雲志,我不怨他。道不同不相為謀,大不了散了便是,只是我沒想過,他會為了前程将定邪針獻給明昭閣,以換取利益,最後用在你身上。”柳輕絮冷冷道,“這樣的人,不配做我師兄,他就是一條狗,一條被現實馴化的狗。我柳輕絮此生再無師兄,只有唯一的宗門——昆虛。”
“你放心,今年的丹試,我一定給你掙回臉面!”
林風致一句話都沒說,只聽她說到最後,化作最擲地有聲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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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巷子,柳輕絮已經恢複從前的千嬌百媚,在巷子時的脆弱模樣仿佛只是林風致的錯覺。
兩人手挽手說說笑笑朝着攤位走去,哪曾想還沒走到攤前,就聽到幾聲争執。
蒼老卻又粗砺的嗓門如果炸響的春雷,絮絮叨叨地說着話,将四周的聲音壓下。
“怎麽又是這老太婆?”柳輕絮還沒見到人,只聽到聲音,便煩得捏了捏眉心。
“怎麽了?”林風致不解問道。
随着二人的步伐,她已經漸漸瞧見擠在人群最前方,連柳輕絮都大感頭疼的人。
一個頭發花白,滿臉褶子,手拄龍頭拐杖的老婆婆,看起來像凡人的七八十歲模樣,穿藏青衣袍,頭發梳得溜頭,簪着芙蓉花木簪,打扮得古樸清淨。
“你這兩天不常留在攤子上,自然不知曉。咱們攤子不是派送免費的靈露和下品聚靈散,這老太婆隔三差五就來咱們攤上混吃蹭藥,總共就擺兩天時間,她都來七八回了。咱家弟子見她年事已高,一開始都以禮相待,便讓她多飲幾杯靈露也無妨,哪曾想這老太婆得寸進尺,昨日竟然拿了這個大葫蘆來,讓谷靈松給他灌滿。”
提起這事,柳輕絮就很無語,見過占便宜的,沒見過這麽占的。
“你說咱攤位前人來人往,萬一鬧起來多難看,人又是個老太婆,谷靈松臉也嫩,糊裏糊塗就給她灌滿了。我昨天就說,她今天還得來,這不是……又來打秋風了。”柳輕絮諷刺道。
“你們昆虛宗不是招賢納才?你們招牌打得挺響,話說得那麽大,什麽老有所依,什麽不看境界,怎麽到了老身這裏,就不行了?我還就想進你們宗門,廢話少說,快拿報名玉簡來。”
老太婆半個屁股已經坐在昆虛攤們的桌面上,另一手扶着龍頭拐重重錘地,老氣橫秋地說道。
林風致也跟着捏捏眉心。
明昭閣那事才過半天,又來個硬茬?
這是可着昆虛禍禍啊!
作者有話說:
我應該少寫點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