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公子何不與公主講明真相◎

“轟隆”一聲雷響,傾盆大雨瓢潑而至。

文鳶望着外面快要将白晝下成黑夜的大雨,心裏十分的不安。

上一回這樣,還是公主遠走朔方時。

她實在坐不住,拿了把傘出府。

天都快要黑透,也不見人回來,文鳶心急如焚地舉目四望,遠遠地,瞧見田埂上走來一匹高頭駿馬。

是公主的馬!

近了,文鳶才發現,出門時還好好的女子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全身都在滴水。

文鳶忙把她扶下馬,哽咽,“公主不是去見裴侍從,怎弄成這樣?”

眼神空洞的少女像是才回過神來,“這些年我在朔方時,常常在想,也許他當初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他肯來瞧我一眼,我立刻就原諒他。我等了兩年多,可他一回沒有來,連封信都不曾寫給我……”

“那日我在太液池同他說,我是為裴叔叔。我只是不想叫他覺得,因為救命之恩,而覺得虧欠于我。”

“我一直覺得,他只是不再喜歡我,不喜歡一個人沒有錯。”

“可我卻沒想過,人會變的,不只是感情。”

說完這句話,身子冰涼的少女倒在她懷裏。

文鳶急道:“快回宮請太醫!”

*

“請皇後殿下寬心,公主只是淋雨感染風寒,并無大礙。”

“她夢裏總是嚷着腿疼,可有法子醫治?”

“公主上回傷了膝蓋,雨雪天氣注意保暖全年無休更新騰訊群好,奇留六捂靈八爸二捂,若是實在疼得厲害,若是嚴重時可佐以針灸。”

“我把她托給你照顧,兩年前你沒把人看住,叫她跑出宮去。如今回來,竟也由着她胡來!”

“都是奴婢沒照顧好公主,請皇後殿下責罰!”

“……”

睡得昏昏沉沉的謝柔嘉緩緩地睜開眼睫,眸光停留在那抹正在訓人,一襲紅衣的高挑身影上。

正出神,她突然氣勢洶洶地朝床邊走來。

謝柔嘉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俄頃,她在床頭坐定,冷哼一聲,“一跑兩年不見人,回來就把自己弄成這幅德行!”

“你若是有骨氣,就一輩子呆在朔方莫要回來,現在跑回來為他要生要死算怎麽回事!”

“若是你将來的夫君問你,你要如何同他交代?說你為一負心人,巴巴在外頭跪了一天一夜?”

“你不曉得,這世上男子,同你好時不介意。一旦移情,你這些全部都成了錯處!”

“……”

婦人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許是見謝柔嘉沒反應,終于住口。

謝柔嘉以為她要走,心裏不自覺地松一口氣,正想要假裝翻身,一只溫軟的手突然擱在她臉頰上,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

她聲音突然放得極柔和,“阿娘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玫瑰花糍,你再不醒來吃,要涼了。”

謝柔嘉的眼淚再也無法自抑地溢出眼角。

她睜開被眼淚濡濕的眼睫,淚眼婆娑地望着眼角挂着淚,約年近四十的婦人。

兩年不見,從前總是盛氣淩人的美婦人眉眼處多了一些柔和。

盡管眼角生紋,卻眉眼間依舊可瞧出年輕時必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正是她的母親,大胤的皇後,天子謝翊的結發妻子。

謝柔嘉哽咽,“朔方的玫瑰花糍沒有阿娘做得好,我想了兩年。”

皇後眼眶泛紅,“說你笨你不信,想吃不就回家來。”

“我怕阿娘罵我。”謝柔嘉把自己埋進她懷裏,哭,“對不起,阿娘。”

皇後輕輕地拍着她瘦得見骨的脊背,眼淚溢出眼角,“既知曉怕,以後就莫要一聲不吭跑出去。”

她乖乖應了聲,“好”。

兩母女沒有隔夜仇,敘了好一會兒的話。

皇後見她退了熱,屏退左右,一臉嚴肅,“我問你,是不是你主動在你父親面前提出将裴氏一族逐回原籍?”

謝柔嘉心虛地“嗯”了一聲。

“無法無天!”

皇後氣不打一處來,“從前你不管怎樣在外面胡鬧,我同你哥哥都由着你,可你這次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幹涉朝堂之事!”

“可是母親,”謝柔嘉握住她的手,擡起眼睫認真望着她,“江禦史在父親的默許下動用私刑,恐怕來不及查明真相,裴叔叔就要死在他手裏!阿娘,你心裏明白,他們不過是借機想要裴叔叔的命,想要謀求太子之位!”

皇後聞言,半晌沒有說話。

她如何不知自己那個薄情寡恩的丈夫,想要借江氏之手除去他!

她這一輩子為人處事都意氣用事,吃了不少的虧。

好在女兒胡鬧歸胡鬧,可極為聰敏。

心裏雖也贊許她此舉,口中卻輕哼一聲,“只是白白便宜那賤婢!”

謝柔嘉見自己的母親并未真的氣惱自己,寬慰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待太子哥哥回長安,界時自會與江家清算,還裴叔叔一個公道。”

“那你自己呢?”皇後撫摸着她蒼白的面頰,“若是那賤婢将這話添油加醋傳到阿澤耳朵裏,你準備如何?”

與她生得有四五分相似的少女擡起雪白的下巴尖,微微上揚的鳳眸裏流露出倔強的光芒,“知曉便知曉,我不怕!”

言罷,又低下頭,“幼時我跌入太液池,是他救我一命。就當還他。”

皇後瞪她一眼,“什麽不學,偏偏學你阿娘倔強的性子!”

謝柔嘉知曉她是在說與父親的關系,按下心底苦澀,笑,“誰叫我是阿娘生的,不像阿娘像誰。兩年不見阿娘,阿娘瞧上去更加年輕貌美,看來這兩年哥哥與嫂嫂将阿娘照顧得極好。”

皇後輕嘆,“你哥哥那個人哪裏懂得照顧人,你嫂嫂是阿娘見過最心胸寬廣之人,有她與允兒常伴左右,阿娘的确寬慰不少。”

謝柔嘉放下心來,又聽她道:“可你是阿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疼,阿娘也會跟着疼。”

謝柔嘉愣了一下,把臉埋進她掌心,哽咽,“對不起,阿娘。”

當年她只顧着自己傷心,一氣之下負氣離開長安,遠走朔方。可從未想過她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阿娘與哥哥會有多傷心。

“阿娘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知曉現在說什麽都沒用。”皇後撫摸着她順滑冰涼的青絲,語重心長,“等你到阿娘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平平淡淡度日未必不是一種幸福。可若是真到那個年紀,有些事情便是後悔也來不及。”

就如她,當初不顧勸阻嫁了那樣一個男人,傾盡所有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結果到頭來,卻不過換得一句“你若是有阿妩半點溫順就好了”。

謝柔嘉故作輕松地撒嬌,“阿娘說得對,我該成婚。只是我這個年紀,又負有惡名,也不知長安有誰敢娶。”

“胡說!”皇後扶她躺下,“你好好睡一覺,将自己氣色養好,其他的事情,阿娘自會安排。”

謝柔嘉乖巧應下,有些依依不舍地捉着她的手。

皇後難得見她這樣同自己撒嬌,心裏也安慰不少,柔聲道:“阿娘就在這兒守着你,你好好睡一覺。”

謝柔嘉這才乖乖地阖上眼睫。

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發了汗,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皇後放下心來,服侍她用完粥後,便要回宮去。

臨走前,拉着她的手道:“你放心,有阿娘在,沒有人能逼你。”

謝柔嘉覺得這話奇怪,可又怕問多,阿娘叫自己回宮,只好作罷。

皇後前腳剛離開,文鳶忙告罪,“是奴婢自作主張請皇後來,還請公主責罰!”

“我知你是為我好,”謝柔嘉一把攙住她,“我阿娘可有罰你們?”

文鳶笑, “皇後殿下一向寬待宮人,不過是罰些俸祿。”

“那就好,”謝柔嘉松一口氣,笑,“你回頭拿我的月錢給大家補上。”

文鳶應了聲“好”,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謝柔嘉大抵知曉她要什麽,問:“他來過?”

文鳶颔首,“這幾日來過幾次,送了些新鮮果子與糕點,都是公主素日裏愛吃的。”

謝柔嘉聞言沒有在作聲。

她想起那日特地跑過去找到時看到的一幕。

暗沉無光的屋子裏,一黃門內侍彎腰一臉谄媚,“裴侍從能夠官複原職,全是仰仗安樂公主。如今裴氏一族的榮耀,可全在您一人身上呢,陛下還在宮裏等着裴侍從的好消息。”

背對着她的男人聲音疏離冷淡,“請趙公公向陛下說明。微臣自會盡管向殿下提及婚事。”

呵,怪不得在太液池見面時,他還待自己極冷淡,可後來卻主動上門來瞧她。

那日在清談會偶遇她後,更是殷勤體貼,原來是拿她做了攀登仕途的橋梁。

若不是被她親眼撞破,恐怕現在都還蒙在鼓裏。

以為他待自己餘情未了,放下臉面與尊嚴,主動地想要與他重歸于好。

“丢出去!”一臉嫌惡的少女吩咐,“連同他送的那些藥一并丢出去!”

她這輩子都不想與那人有任何的瓜葛!

文鳶應了聲“是”,即刻命人将東西丢到田埂上,想着若是有人路過還可以撿回去。

裏頭都是好東西,莊園裏的貓與狗聞着味兒圍了上去。

不遠處田埂上,錦書看公子費了不少時日尋來的藥全部被糟踐,心裏十分地難受,忍不住道:“公子何不與公主講明真相,是陛下——”

“何為真相?”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冷冷打斷他,“我的确為權利主動要求尚公主!”

錦書忍不住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遠遠地瞧見田埂上行來一騎驢的青衣少年,一臉不忿,“那崔小郎君又來向公主獻殷勤!”

裴季澤擱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爆出青筋。

片刻後,松開拳頭,道:“回去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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