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要問清楚他的心意!◎

裴季澤從前是個極溫柔之人。

謝柔嘉五歲時被他從冰冷刺骨的太液池抱起來時,就明白這一點。

如今再聽到他溫柔喚她的名字,謝柔嘉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說了一句“殿下,好了”,謝柔嘉才回過神來,望着眼前清冷疏離的男人,以為方才那一聲“柔柔”不過是錯覺。

他道:“我就住在隔壁,若是殿下有需要,喚一聲便可。”

言罷,守在門口的錦書進來推他。

直到門關上,謝柔嘉才躺下。

她不由自主地撫摸着自己的腳,只覺得被他碰過了地方好似着了火。

屋外。

錦書見自家公子坐在院子裏,問:“公子還不睡?”

眉目似雪的男人道:“賞月。”

錦書擡頭望天。

今日陰天,哪兒來的月亮?

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聽到自家公子将眸光投向公主所居的禪房。

“今日月光極美。”

他輕聲道。

錦書愣住。

*

謝柔嘉這一夜睡得極好。

次日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她聽到外頭有貓叫聲,起床推窗一看,只見院子一棵梨樹下坐着一廣袖白袍的男子。

他神情慵懶地望着不遠處正在吃東西的幾只貍花貓,細碎的金色陽光在他過分蒼白的面容上鍍上一層淡淡的暖意。

那對風流多情的眼眸微微彎着,波光潋滟的眸光攝人心魂。

偶爾,一陣風拂過,堆雪砌酥的梨花簌簌地落在他身上,就跟梨花成了精似的。

謝柔嘉一時望得出了神。

直到對方突然朝她望來,來不及收回視線的女子被他抓個正着。

她忙收回視線,有些慌亂地道了一聲“早安”。

好在對方沒有發現,起身斂衽向她行了一禮,“早飯已經好了。”

謝柔嘉“嗯”了一聲,待臉上熱意消退,深吸一口氣朝外走去。

一推開門,門檻處擱着一對鹿皮皂靴。

是自己的。

她忍不住再次看向裴季澤。

他一向做事周全,想來定是他派人去莊園知會文鳶,順帶拿靴子。

她穿好鞋,已經打好水的童子服侍她盥洗。

這時童子将食案擺到院子裏來。

早飯十分簡單,不過一碟子包子,一碟醋芹菜,兩碗小米紅棗粥。

那包子倒是聞着極香,謝柔嘉才拿起,遠遠地就聽見有人叫自己。

擡睫一看,綠蔭小道疾步行來一身着草綠色衣裳的高瘦少年。

近了,斯文俊秀的少年把手裏像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紅果子遞給她,“後山摘的,很甜。”

謝柔嘉擱下包子,接過來嘗了一口。

“如何?”崔钰迫不及待地問:“可喜歡吃?”

謝柔嘉颔首,“确實不錯。”說着又從他手裏拿了一個。

昨日天陰,倒沒怎注意。

今日晴天,再加上她又未戴鬥笠,崔钰将她的樣貌瞧個真切。

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晨起時大抵并未梳頭,幾縷淩亂的發絲垂在如同蝶翼一般濃密纖長的睫毛上。

比上等的白釉還要細膩三分的雪膚上微微地透着粉色,看起來又乖又軟,讓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把。

仔細一瞧,挺翹的鼻梁左側上有一極小的朱砂痣。

雖一襲皺巴巴的素袍,可舉手投足散發着逼人的貴氣。

就連吃東西都比他見過的女子還要文雅細致。

想來小謝從前家世一定很好……

崔钰的眸光落在“少年”被汁液染紅的飽滿紅唇上,心裏升起異樣的感覺,不自在地偏過臉去,卻對上一對冰冷黝黑的眼眸,頓時心裏的旖旎心思吓得煙消雲散。

再一瞧,裴先生又好像沒有看自己。

裴先生是個涵養極好之人,定是他看錯了。

崔钰掃了一眼桌上的早飯,揉着肚子道:“我也還沒用早飯。”

不待主人家招呼,他就在一旁坐下,笑,“今日的早飯好像格外香。”

一旁的錦書拆穿他,“不都是一樣的早飯。”

“那怎能一樣,”他想也不想反駁,“我那裏沒有小謝。”

說完,見在場所有的人盯着自己,臉倏地紅了,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一個人用飯,怪無聊的。”

謝柔嘉深以為然,“确實如此。”

飯畢,崔钰一臉期待的望向謝柔嘉,“小謝,你,要不要去我院子裏瞧一瞧,就在隔壁,不遠的。”

謝柔嘉想着來都來了,去瞧瞧也無妨,卻被裴季澤攔住。

他突道:“腳上有傷,不适宜到處走動。待錦墨回來送你回去。”

崔钰聞言,一臉擔憂,“謝兄哪裏受傷了?”

謝柔嘉道:“不過是腳上磨出幾個泡,無妨。”

崔钰這才放下心來,也不敢再叫她去,吩咐童子去拿了他的書與筆墨紙硯來,端正坐好,等着裴季澤給他上課。

百無聊賴的謝柔嘉找裴季澤借了紙筆塗塗畫畫。

一直到用完晌午飯,錦墨才自城中回來。

謝柔嘉起身告辭。

崔钰忙跟着站起來,“不如我送謝兄回家。”

謝柔嘉斜他一眼,“你不是要溫書?”

崔钰只好作罷,依依不舍,“那過幾日我再去找謝兄玩。”

謝柔嘉沖他擺擺手,翻身上驢。

直到她消失在林蔭盡頭,一臉頹然的崔钰才收回視線,見裴季澤同錦書正望着自己,又有些不好意思,“裴先生年長小生幾歲,小生心中極敬重先生。謝兄與小生年歲相仿,意氣相投,小生也不知怎的,一見到他心裏就說不出的高興。”

什麽叫他與公主年紀相仿,豈不是說自家公子年紀大?

見不得他故作天真,當着自家公子的面勾引公主殿下的錦書嘟哝:“她分明對你頤指氣使,哪裏待你意氣相投?”

崔钰沒有作聲。

好一會兒,紅着臉道:“小生在家中,我阿娘也是這樣待我阿耶。想來親近之人便是如此,倒也沒什麽不妥。”

此子竟然拿安樂公主與自己比作自己的父母,只怕不是個傻子都聽出他的心思。

錦書氣急,“你知不知那是——”

裴季澤斜睨他一眼。

他有些不甘心地閉上嘴。

不明所以的崔钰望向裴季澤,眼神裏流露出羨慕,“小生若是有裴先生一半聰明就好了,這樣小謝就會更喜歡同我玩。”

裴季澤并未說話。

錦書卻道:“我瞧崔公子聰明得很。”

崔钰不解,“何意?”

錦書忍不住出言譏諷,“其實崔公子哪裏還要我們公子指點,直接去求謝公子,叫他求到公主跟前,這樣莫說國子監,恐怕翰林院也入得。”

崔钰聞言皺眉,“小生若有本事便自己考進去,若沒本事不讀便是,怎能如此,叫小謝瞧我不起!”

錦書瞬間沒了脾氣。

眼前之人雖呆,卻是個心思單純之人,難怪一向傲慢的安樂公主也當他是朋友。

不過,公主該不會瞧上他吧?

*

別閑居。

文鳶一見謝柔嘉回來,連忙迎上前。

又見她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想起昨晚裴公子特地派人來,說是公主會在寺廟過夜。

她心中好奇,“公主可是與裴公子重歸于好?”

謝柔嘉想了想,将遇見裴季澤之後的所有事情與她詳說一遍,末了,問:“你說,他究竟是何意?”

文鳶知曉這三年來她心底從未放下過裴侍從,沉思片刻,道:“公主若是想知,不如直接問問裴侍從?”

謝柔嘉沉默良久,問:“他上回送的土産呢?拿來給我瞧瞧。”

文鳶忙派人去取。

所有的東西都擱在一個檀木箱籠裏。

謝柔嘉還在想着裴季澤老家究竟有什麽土産,誰知打開一看,登時愣住。

裏頭裝的幾乎都是藥。

且上頭還詳細地說明那些藥的作用與用法。

字跡非常漂亮。

是裴季澤所書。

文鳶忍不住感慨,“裴侍從嘴上沒說,心裏還是記挂着公主膝蓋處的傷。”

謝柔嘉望着那些藥,道:“你命人去香積寺走一趟。”

文鳶問:“可是要請裴侍從過來?”

謝柔嘉搖頭,“我有些嘴饞,弄些糕點過來嘗嘗。”

公主一向嘴刁,寺廟的糕點能有多好吃?

文鳶心裏犯嘀咕,正要着人去辦,又被殿下叫住。

“順便查一查前日下午,裴侍從的馬車可有出寺廟?”

她倒要瞧瞧,是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般。

*

香積寺距離莊園并不算太遠,半個時辰後,莊園的仆從提着糕點回來。

還是熱的。

同文鳶想的一樣,不過是一些紅豆糕,綠豆糕之類的普通糕點。

謝柔嘉望着擺滿桌子上的糕點,“全部在這兒了?”

那仆從應了聲“是”。

謝柔嘉拿起一塊綠豆糕嘗了一口,随即皺眉。

黛黛見狀,忙拿了痰盂遞到她面前。

她将口中幹澀的糕點吐到痰盂裏。

與那日吃的簡直是天差地別。

文鳶又道:“已經仔細詢問過,裴侍從的馬車除卻公主回來那日,并未出過寺廟。”

謝柔嘉聞言,吩咐,“備馬,我要出門去。”

文鳶擔憂,“外頭瞧着天氣不好,像是要下雨,不如備馬車?”

“就要馬!”

謝柔嘉用指甲輕輕劃着紅漆桌面,眼睫輕顫,“下雨才好,下雨他便有理由留我。”

只要他再主動留她一回,她定要問問他究竟是何意!

為何要為她細心體貼地準備那些藥?

為何要提前準備她愛吃的糕點?

又為何要借故留她過夜?

有些話她憋了三年,這回一定要問清楚!

別閑居距離香積寺策馬需要兩刻鐘的功夫。

一路心情激蕩的謝柔嘉出門時已經是烏雲密布,等到在裴季澤所居禪院禪院門口時,天空已經飄起雨絲。

院子裏靜悄悄在,只有幾只野貓躲在廊庑下避雨。

錦書正坐在廊庑下,見她來,眼神裏閃過一抹驚慌,忙要說話,被她制止。

謝柔嘉定了定心神,緩步行到門口,擡手正欲敲門,突然聽到裏頭傳來一陰柔的嗓音。

像是小黃門的聲音。

謝柔嘉往裏頭瞧了一眼,待聽到裏面的談話,一顆滾燙的心瞬間跌入谷底。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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