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幾時和離◎

謝柔嘉沒想到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個正着。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驸馬方才服侍的不錯,本宮很喜歡。”

這話說出來,原不過是想要借機氣走他,誰知他竟坐着不動。

正值盛夏,屋外的蟬鳴一聲比一聲高從,吵得人心煩意亂。

屋子裏沒有用冰,一向怕熱的謝柔嘉愈發煩躁。

坐在一旁的男人拿起一旁的蒲扇替她扇風。

清涼的風襲來,她這才覺得好些,從榻上坐起來神色淡淡,“有事?”

裴季澤的眸光落在她白得若雪的後頸處,喉結滾了一滾,收回視線,“無事。”

她逐客,“無事驸馬去忙自己的就行。”

他手一頓,“微臣的書房暫時無法使用。”

謝柔嘉這才想到他原先的書房給她作了單獨的浴房,旁邊的書房還未收拾出來,這個時辰,他除卻回自己的屋子,倒也無處可去。

謝柔嘉想起方才并未見到裴溫,問:“怎不見裴叔叔?”

裴季澤沉默片刻,道:“他身子尚未複原,還在老家休養,待以後回鄉祭祖,殿下自會見到。”

謝柔嘉“嗯”了一聲,倒也沒多問。

這時一個侍女入內,将一盞加了冰的櫻桃乳酪呈擱在小幾上。

這是謝柔嘉睡前吩咐的。

她伸手去接,誰知一只潔白的大手已經搶了去。

眉目若雪的美貌郎君細致地把裏頭的冰塊一粒一粒挑出來。

謝柔嘉原本就想要吃裏頭的冰,見狀急了,伸手去搶,卻被他堪堪躲過。

他微微蹙眉,“不許吃那麽多冰,會肚子疼。”頓了頓,有些不大自在的輕咳一聲,“你過幾日不方便。”

謝柔嘉聞言愣住。

這麽多年,他竟還記得。

他又将櫻桃裏頭的核用銀勺挑出來,舀了一顆櫻桃遞到她嘴邊。

被人伺候慣了的謝柔嘉張嘴銜了過來。

一口咬下去,爽甜可口的津液在口腔蔓延。

好甜!

她還想要吃,他突然俯身上前。

謝柔嘉吓了一跳,正欲躲開,那張清冷俊美的臉龐已經逼近。

對方身上那股子混合着薄荷的藥香撲面而來。

幾乎無法呼吸的謝柔嘉強自鎮定,“驸馬這是做什麽?”

裴季澤的眸光落在她被櫻桃汁液染紅的唇上,喉頭上下滾了一下,伸出指腹抹去她唇角的汁液,遞到她面前。

謝柔嘉瞥了一眼他手上殷紅的汁液,抿着唇不作聲。

他坐直身子,再次送了一顆櫻桃到她嘴邊。

她卻不肯吃了。

他也不勉強,把那盞櫻桃擱到矮幾上,拾起擱在一旁的扇子,問:“嫁妝可整理好了?”

謝柔嘉沒想到他竟然問起這個。

她這個婚成得不情不願,婚前哪有什麽心思看嫁妝單子。

她随口應了一句,想起孫伯母的話汁源由扣摳群幺污兒二漆霧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來咨詢,問:“三朝回門過後,阿翁同阿家他們要回蘇州老家?”

“暫時要先回去,”他微微蹙眉,“可是方才飲茶時孫伯母同你說了什麽?”

不等謝柔嘉說話,他又道:“伯母那個人心裏藏不住話,殿下聽過就算,不必理會。”

謝柔嘉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恰好對上他的眼眸。

她不知怎的就想到席間他哄着阿念的情形。

她認識他的十年裏,他也是這樣好脾氣慣着她。

也許在他眼裏,她與阿念并無分別,只是一個驕縱跋扈需要照顧的妹妹而已。

謝柔嘉心中的委屈瞬間淡了些。

至少在她認識他的十年裏,他是真心待自己好。

便是自己的母親與哥哥,也不能做到他那般體貼周到。

事已至此,她總是這樣給他臉色瞧,也總不是辦法。

既然有問題,那麽就解決問題。

她想了想,問:“驸馬希望我幫你做些什麽?”

“殿下什麽都無需做,”他輕輕替她打着扇子,“從前怎麽過,從今往後便怎麽過,無需為任何人改變,也無需做任何委曲求全之事。”

“無需?”謝柔嘉自榻上坐起來,恨恨望着他,“裴季澤,你同我說說,怎還能同從前一樣?又怎能算作不委屈求全?”

她從前也不是未憧憬過與裴季澤婚後的日子。

夫妻恩愛和睦,每日裏黏在一塊有說不完的話。

生一個如允兒那樣可愛的孩子。

裴季澤那樣溫柔的人,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可兩人卻以這樣的方式結合。

他為前程,娶得滿腹委屈。

她則為躲避和親,嫁得心不甘情不願。

打從一開始,這場婚姻就不能善終。

他現在竟然告訴她,無需委曲求全?

簡直是笑話!

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模糊,一滴淚順着雪白的臉頰滾落。

“別哭。”

裴季澤眼神裏閃過一抹慌亂,擡手要替她抹眼淚。

她偏過臉躲開他的手,“過兩日便是三朝回門,我自會請求父親準許阿翁與阿家留在長安,驸馬無需拿自己來引誘我,我這個人經不起誘惑。”

他聞言,薄唇緊抿。

謝柔嘉自以為戳中他的心思,“待裴氏一族的事情解決後,咱們便先私下和離。屆時我去朔方,你可再成婚。”

裴季澤擱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喉結不住地滾動。

半晌,他松開拳頭,啞聲道:“和離是大事,容微臣考慮考慮。”

“你要考慮什麽?”謝柔嘉很不理解,“我都已經如此遷就你。”

“微臣想要的不只是裴氏一族無罪!”

眼尾洇出一抹薄紅的男人冷冷道:“殿下也說了,微臣尚公主也不過是為權力,那麽對于一個不斷想要往上爬的人來說,斟酌利弊,是微臣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終于肯承認。

“那麽驸馬要考慮多久?”

徹底心涼的謝柔嘉追問,“我等得,你那外室娘子未必等得。”

“這些就不勞殿下操心,”

他站起身,“微臣還要事,就先行告退,”言罷起身就走。

行至門檻時,身形高大的男人突然踉跄一步,扶着門框才勉強沒有跌倒。

謝柔嘉下意識起身,“你還好吧?”

裴季澤瞥了一眼赤腳站在地板上,眉眼間流露出擔憂的明豔少女,最終什麽也沒說,大步出了屋子。

守在外頭的錦書見狀,連忙推着輪椅上前,見自家主子白皙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大驚失色,“公子無事吧?”

裴季澤坐上輪椅,啞聲吩咐,“去請趙醫師。”

*

黛黛進來時,就見到自家公主抱膝坐在榻上發呆,抹了胭脂的眼尾像是凝結一滴淚珠。

她忙上前詢問,“公主,您怎麽了?”

謝柔嘉回過神來:“他進來為何不提醒?”

黛黛有些委屈,“驸馬不讓,還将奴婢趕了出去。”

謝柔嘉沉默好一會兒,問:“兒茶呢?”

黛黛忙道:“跑出去玩了。”

“文鳶呢?”

謝柔嘉想起自正院回來後好像都沒有見過文鳶。

黛黛道:“文鳶姐姐正在忙着清點嫁妝收庫。”

話音剛落,文鳶就裹着暑熱從外面進來。

文鳶見屋子裏氣氛好像有些不對,瞥了一眼黛黛。

黛黛朝她作了一個口型:驸馬。

文鳶會意,走上前道:“公主可要看一眼嫁妝單子?”

謝柔嘉懶得看,“嫁妝不必收入庫房,免得搬回府時麻煩。”

文鳶心裏咯噔一下,“公主才剛成婚,就要搬府?”

“你知我不慣與人相處,”謝柔嘉扶額,“府裏上下上百對眼睛盯着,出去玩都不方便。”

如今阿昭自朔方回來,定然等着她一塊出去玩。

還有蕭承則,也不知去哪兒了,竟都沒見過人。

文鳶瞧她的模樣,如何不知她心裏在想什麽,勸道:“殿下如今成婚,不能再向從前那樣與蕭世子他們混在一塊玩,若是驸馬瞧見,心底恐怕會不舒服。”

“阿昭又不是外人,”謝柔嘉想到裴季澤所說的話,心裏十分煩躁,“況且我今日已經與他提和離之事。”

“和離?”文鳶驚訝,“如今公主既與驸馬已經圓房,怎突然——”

“誰與他圓房!”

謝柔嘉打斷她,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出嫁前一晚,宮裏的教習嬷嬷給她看的避火圖,一時又想起方才擱在自己腰上的那雙大手,頓時覺得腰部滾燙灼熱。

她惱羞,“我怎可能與他圓房!”

文鳶心裏震驚。

驸馬既然沒與公主圓房,那帕子怎麽回事兒?

驸馬比公主年長五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昨夜又吃了幾杯酒,難免把持不住。

況且她方才特地去問了昨夜守夜的侍女,那兩名侍女親口承認,說是聽到驸馬與公主圓房的聲音。

還是說,公主醉酒,已經把兩人實際已經圓房的事兒兒給忘了?

若不然驸馬的耳朵怎會被公主咬成那樣?

謝柔嘉見她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問:“究竟怎麽了?”

此事是大事,文鳶也不敢隐瞞,連忙将帕子的事兒說與她聽。

謝柔嘉聽完後沉默許久,道:“他絕不可能與我圓房!”

上一回,她不過想要瞧瞧他腿上的傷,他都不肯叫她瞧,更何況是圓房這種事情。

想來他必定是要為他那嬌怯溫柔的花魁娘子守身如玉。

她想起他方才的話,輕哼一聲,“他不過是想要叫外人覺得我與他恩愛和順,由着他便是。”

這樣也好,免得到時她三朝回門,阿娘又要問東問西。

*

春晖堂。

此處原本是一座公用的書齋。

裴季澤命人收拾出一間屋子,供自己臨時歇腳。

剛剛替他針灸過的醫師囑咐,“公子還未好痊,萬不可随意走動。”

裴季澤應承下來,道了聲“多謝”。

趙醫師收拾好藥箱離去。

這時錦書入內,“公子,錦墨回來了。”

片刻後,一部曲打扮,與錦書同樣年紀的少年入內。

裴季澤問道:“叔父還未醒嗎?”

錦墨搖頭, “雖然毒素已清,可毒素早已攻心,檀陽先生說,能不能醒來得看老天爺。”

裴季澤聞言,輕輕揉捏着眉心,“知道了,你一路辛苦,回去歇着吧。”

錦墨應了聲“是”,行禮告退。

這時錦書詢問:“已到晚膳時辰,公子今日去哪兒用飯?”

從前未成婚時,公子一般都會去正院用飯。

如今成婚,自然要在自己的院子用飯。只是今日晌午公子剛同公主吵架……

裴季澤伸手摩挲着右手腕圓潤的珠子,神色柔和,“我如今已成婚,自然回自己的院子。”

作者有話說:

撒嬌小裴:老婆,餓餓,飯飯

柔柔:不和離不給飯吃,哼!

黑化小裴:和離?呵呵,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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