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他想要侍寝◎

謝柔嘉本以為裴季澤有什麽難辦的大事兒要求自己, 卻沒想到他自袖中摸出兩張梨園的戲票擱在自己面前。

她蹙了蹙眉尖,很是不解,“這是何意?”

裴季澤道:“微臣希望自己離開長安前, 殿下能陪微臣做一場戲。”

謝柔嘉将那兩張戲票推到他面前, 抿了一口茶, “驸馬實在找錯人,本宮可不會唱戲。”

“不過是叫旁人覺得殿下與微臣感情篤定即可,”神色淡然的男人再次将票推回給她,“想來對殿下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頓了頓, 又道:“一場戲而已,殿下難不成,是怕有些人不高興?”

謝柔嘉覺得他話裏有話。

她托腮望着他, 彎眉嗔笑, “驸馬說得對,我确實擔心某些人會不高興。畢竟,不是各個人都如同驸馬這般,為了權力能屈能伸, 就連心愛的女子也可委屈做妾室。所以, 這忙, 我恐怕幫不了。”

裴季澤聞言, 喉結微微滾動, 握着杯子的修長指骨微微泛白。

好一會兒, 他松開手指, 替她添了一些茶,“殿下如此說, 微臣也很為難。畢竟此次下江南是要處理一些極重要的事情。一不小心, 說不定要連累整個裴氏一族。思來想去, 微臣不去也罷。”

不待她作聲,又道:“昨日,阿娘說要我搬去公主府,我覺得這個提議甚好。”

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少女漆黑清澈的鳳眸裏染了薄怒。

“裴季澤,你是在威脅我?”

“殿下若是這樣想,也不是不可以。”

兩人僵持片刻,眉目若雪的美貌郎君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不過是去瞧一場戲,對殿下來說,就有那麽難?”

謝柔嘉亦是想不通,“不過就是一場戲,驸馬又為何非看不可!驸馬若是想要旁人覺得我待你情深意重,我再替你納一名妾!當然,只要你不怕你養在秋水館裏頭的不高興。”

他聞言,擡起眼睫望着她,眼尾漸漸地洇出一抹薄紅來。

謝柔抿着茶不作聲。

大約吃了兩盞茶,他仍是不開口,她亦沒了耐心,“我還有些事,就先回去。”言罷起身,經過他跟前時,被他一把擒住手腕。

他擡起一對漆黑如墨的眼睛望着她,“殿下究竟怎樣,才肯答應我去瞧這場戲?”

冷靜下來的謝柔嘉終是沒有意氣用事,心裏只想着趕緊将他打發出長安,空出來的那只手拿起戲票瞧了一眼。

是三日後的戲票。

不過是極普通的一場戲而已,瞧不出有什麽特別。

她又擱回去給他,“昨日我答應阿昭這一日要與他去看戲,驸馬若是非要執意這麽做才肯放心地離開長安,那麽就往前,或是往後推兩日。”

這是實話。

昨日衛昭确實約了她那日去看戲。

一向極好說話的男人卻道:“不行,我就要這一日,殿下回絕他便是。”

謝柔嘉見他不肯,也來了脾氣,“那恐怕本宮要讓驸馬失望了!”說完,從他手裏掙出手,向外頭走去。

他這回并未追出去,仍舊坐在那兒吃茶。

外頭的錦書見公主走了,忙進來,急道:“公主要走,您不哄一哄?”

裴季澤沒有作聲,執茶的的指骨微微有些顫抖。

半晌,他将茶杯擱下來,也不知是不是手抖得厲害,杯子一時沒放穩,裏頭未吃完的茶水倒了出來,打濕了那兩張戲票。

錦書忙将兩張戲票撿起來,正用袖子擦幹上頭的茶水,就聽自家公子道:“丢了吧。”

錦書一時愣住。

這是沒能把人哄好?

可這一日,對于公子來說,不是很重要嗎?

*

謝柔嘉從裴府出來後并未直接回公主府,而是直接去衛昭府上。

正在家裏百無聊賴玩投壺的衛昭見她來,心裏很是高興。

他将她拉坐下,又趕緊吩咐人準備了一些她素日愛吃的點心水果。

兩人寒暄幾句後,謝柔嘉想起裴季澤所說一事,問:“你可知曉近日朝中官員的一些位置調動?”

衛昭不解其意,“比如?”

謝柔嘉道:“江南的一些官員任職調動。”

衛昭沉思片刻,道:“你是說江南道禦史的位置嗎?”

江南道禦史?

謝柔嘉心中微微有些差異。

江南道是大胤最富庶之地,亦是最主要的稅收地之一,乃是一塊肥差,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為這個位置争得頭破血流。

裴季澤雖是從三品的太子賓客,可手中的實權也取決于太子哥哥。

若是從前,太子哥哥将他放到這個位置來說輕而易舉。

可父親這兩年年紀大了,也不知是不是江貴妃枕頭風吹多了,開始不滿太子哥哥掌權,不斷地打壓太子哥哥,想要将權力将他手中奪回來。

江南道禦史這樣重要的位置,父親絕不會輕易地交給太子哥哥的人。

衛昭見她神色頗為凝重,沉吟片刻,道:“近日聖人與太子哥哥正因要派誰去做這個江南道禦史而發生分歧,今日朝會之上,兩人再次因此事争論,聖人,當場斥責太子哥哥。”

謝柔嘉聞言眉尖緊蹙。

父親竟然又當着朝臣的面斥責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自從江南回來後,這已經是第三回。

他這樣公然地斥責一國儲君,那些個見風使舵的朝臣們必定生出異心。

一旦太子哥哥真被廢黜,那麽等待哥哥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謝柔嘉想起自己的哥哥打小就背負着母親的期許,自十三歲監國以來,十二年來宵衣旰食,不曾有一絲懈怠,将自己活得如同聖人一般。

直到後來認識嫂嫂以後,才算是活得有些煙火氣。

反倒是父親,只顧着與江貴妃玩樂,前些年更是大肆在洛陽修建宮殿,勞民傷財,以至于太子□□日為國庫而頭痛。

如今他想着自己與心愛女人所生的兒子大了,又想着将太子哥哥踹了。

覆巢之下 焉有完卵。

謝柔嘉想起溫柔的嫂嫂,可愛的允兒,一時之間,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

她面上一陣紅一陣白,背後也隐隐地沁出一層汗。

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

擡起眼睫,對上一雙擔憂的漆黑眼眸。

他道:“柔柔,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同太子哥哥這一邊。”

謝柔嘉心裏有所安慰,問:“那麽父親屬意的江南道禦史是誰?”

提及此事,衛昭一臉厭惡,“她那個已經死了的娘家哥哥江兆林的嫡子,叫什麽江行之,我并不是太熟。你知道我一向讨厭江家的人。若不是當初他們慫恿她,我阿耶也許根本就不會死得那樣屈辱!她那個人,又蠢又笨,永遠分不清誰待她真的好!”

說着說着,他臉上又出現那種厭世的神情。

謝柔嘉忙安慰他,“我明白。”

江貴妃當年也不過是江氏一族裏一個十分不受寵的庶女,因為生得太過于貌美,被自己嫡親的兄長送給還是太子的父親。

後來也不知為什麽,父親卻并沒有将她納進宮裏,而是把她封為郡主,嫁給衛昭的父親。

這也就罷了,待父親登基後,兩人背着衛侯爺私通,最終衛侯爺最後郁郁而終。

衛昭對衛侯爺的感情極深厚,因為撞見過自己的母親與聖人茍合,以至于父親早亡,心中一直恨極貴妃。

後來他得知自己竟然是母親與聖人私通所生的孩子,心裏羞辱萬分,更對在此事中起到不少撺掇作用的江家兩兄弟,更是厭惡至極,從不與江家人來往。

思及此,謝柔嘉又安慰衛昭幾句。

衛昭面色才稍稍有所緩和,接着道:“太子哥哥屬意的人選是登州刺史安道和。”

謝柔嘉并不認識什麽登州刺史,只是無論是江行之還是安道和,那麽這些人同裴季澤倒是關系不大。

也不知太子哥哥這回将他外放到江南做什麽。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用。

她道:“太子哥哥一向運籌帷幄,咱們也不必替他瞎操心。你不是說要去聽戲,票可買好了?”

提及這個,衛昭眼底的陰霾褪盡,自袖中取出兩張戲票擱到她手心裏,笑,“早早地就買好了。”

是兩張與裴季澤所拿出來的一模一樣的戲票。

三日後酉時三刻。

平康坊梨園。

唱的是《桃花扇》

唯一不同的是位置。

謝柔嘉盯着那兩張戲票瞧了一會兒,道:“極好。這兩日我不想回去,就在你這裏住兩日,到時一塊去便是。”

衛昭笑了,那對如同盛滿清泉的漂亮眼眸彎成月牙。

“那這幾日咱們好好玩。”

謝柔嘉亦粲然一笑,“好。”

*

裴府。

裴季澤傍晚散值回來時,已是暮色四合。

他望着空蕩蕩的院子,問錦墨:“她今日可有回公主府?”

錦墨搖頭,“公主今日去了靖王府上,快到傍晚時,蕭世子等人也去了,至今一群人沒出來。”

一臉疲憊的男人聞言,潔白的指骨輕輕揉捏着眉心,半晌沒有作聲。

一旁的錦書低聲詢問:“可要擺飯?”

他沉默片刻,問:“今日那兩張戲票可丢了?”

錦書忙從袖子裏取出那兩張已經晾幹的戲票。

上頭還存留着茶漬。

他知曉公子一定會找,所以沒敢丢。

裴季澤瞥了一眼戲票,道:“你親自将戲票送到她府上去,就說那日我會去等她,等到她來為止。”

錦書連忙命人去辦。

如今已經入秋,到了晚上天氣有些涼。

文鳶正考慮要不要遣人拿兩件衣裳送去靖王府,這時府外的人來報:驸馬差人過來送東西。

文鳶忙叫人将人請進來。

片刻的功夫,錦墨入內,将裝在信封裏的戲票交到她手裏,并轉述裴季澤的話。

文鳶也不敢耽擱,叫人撿了兩件禦寒的衣物,連帶着信封一并送到靖王府去。

彼時,謝柔嘉正在衛昭府中與人圍着篝火炙羊飲酒。

吃了兩杯酒,有些發昏的謝柔嘉托腮望着正嬉笑打鬧的衆人,清澈如水的眼眸裏蕩着一簇篝火。

正走神,衛昭在她身旁坐下,把炙好的羊肉遞給她唇邊,“嘗嘗。”

謝柔嘉咬了一口。

衛昭歪着頭笑道:“是不是還是朔方的廚子炙出來的羊肉好吃。”

謝柔嘉咽下羊肉後,道:“也許是草原上養出來的羊更加好吃些。”

衛昭笑笑沒作聲,坐在她身旁小口小口的抿着酒壇子裏的酒。

直到一壇子去了一半,他把臉擱在她腿上,擡起一對有些渙散的漆黑眼睛望着眼前明豔的少女,道:“也許,是我更喜歡那裏。在那裏,我可以不是靖王,我只是衛昭。”

頓了頓,又道:“是衛家九郎。是我阿耶的兒子。”

謝柔嘉知曉他又想起衛侯爺,伸手握住他微熱的大手,“阿昭在我心中,是這世上最好的孩子。衛侯爺心中定然也這樣想。”

他阖上眼睛,喉結微微滾動,啞聲道:“我曉得,阿耶臨死之前告訴我,不管旁人怎麽看,我都是他的兒子。”

謝柔嘉摸摸他的頭,與他靜靜地依偎地在一塊。

這時,府上管家來報,說是公主府的文姑姑來了。

一刻鐘的功夫,文鳶被請到王府後院。

謝柔嘉還以為她有什麽事兒特地跑過來一趟,卻見她将一封信遞給自己。

打開一看,又是裴季澤那兩張戲票。

文鳶在她耳邊轉述了裴季澤的話。

謝柔嘉盯着戲票瞧了好一會兒,瞥了一眼已經吃醉酒的衛昭。

衛昭這時也朝她望過來,朝她淡淡一笑。

謝柔嘉收了信封,順手丢入篝火裏。

火舌瞬間席卷信封,很快地将那兩張沉甸甸的戲票吞了個幹淨。

文鳶望着被火光映照得似乎顯得格外沉靜的少女,在心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悄悄地離去。

謝柔嘉在衛昭的府上連住兩日,白日裏到處與衛昭在城中從前愛去的地方,愛吃的館子統統逛了一遍,吃了一遍,晚上呼朋喚友在他府中通宵達旦的玩鬧,過得好不暢快。

衛昭一句話都不曾問過裴季澤。

謝柔嘉也一句都不曾與他提過。

他們又成了相依為命的兩個人。

玩到第三日傍晚,謝柔嘉在衛昭的要求下,換上一套女裙,作了未嫁的打扮。

那套衣裳是他特地叫人給她做的,是他最喜歡的天水碧色。

謝柔嘉甚少穿這樣清新的顏色。

她本擔心會不好看,對鏡照了照,只見那顏色倒是極趁她的膚色,愈發襯得她肌膚瑩潤雪白,如同羊脂白玉一般。

衛昭又将一串手串戴在她手腕上。

是用各色的石頭串成,紅繩尾端墜着一粒金色的鈴铛。

“上回柔柔生辰,我忘記拿出來。”他緩緩道:“朔方的人說這個叫招魂鈴,有了它,即便是下輩子投胎,也不會走散。”

“這輩子都還未過完,怎就想到下輩子,”謝柔嘉撥弄着手腕上的金鈴铛,笑,“阿昭不是說要努力活到九十九,每一年都會陪我過生辰。”

他“嗯”了一聲,伸手替她整理額前的碎發,道:“這輩子努力活到九十九,下輩子,就不給柔柔當哥哥了。”

“為何,”謝柔嘉不解,“是我不好?”

“并沒有,”他望着眼前今日格外嬌柔的少女,輕聲道:“我只是,不想要再給人當哥哥了。”

她彎眉嗔笑,“那下輩子我早些出生,給阿昭做姐姐。”

他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時辰不早,出發。”

衛昭所居的靖王府在長寧坊,距離梨園并不是太遠,半個時辰的功夫馬車在梨園門口停下。

兩人才下馬車,謝柔嘉一時沒站穩,好在一旁的阿昭一把扶住她。

*

不遠處的街角。

一襲玄衣,長身鶴立的男人望着梨園門口格外矚目的一對男女,微微地攥緊了手裏熱騰騰的板栗。

一襲鴉青色衣袍,容貌昳麗的男人擁着懷裏的少女,微微低下頭,也不知與她說些什麽,這段日子以來從未真心在他面前笑過的少女揚起一張雪白的小臉望着他彎眉嗔笑。

一如多年前,她也這般望着自己,柔柔地喚他“小澤”。

直到兩人入了戲園子,他都沒收回視線。

就那麽呆站着。

*

戲園子裏。

臺上的戲還未開始。

坐在三樓被隔出來的雅間,望着臺下熱熱鬧鬧的人群,不知怎的就想起從前與裴季澤來聽戲的場景來。

她從前其實不怎麽愛聽戲,每回來也不過是喜歡同裴季澤來這裏坐一坐。。

她喜歡熱鬧。

尤其是平日裏特別守禮的君子會在這種地方任由她胡鬧。

她喜歡依在他懷裏,一邊聽戲,一邊吃着他喂到嘴裏的栗子。

然後趁他不注意時,故意拿臉頰去蹭他的臉頰。

每當這個時候,人前端方自持的君子總是微微紅了面頰,軟軟地說上一聲“別鬧”。

謝柔嘉當時一直在想,再長大些就好了。

再長大些,她就偷偷地親親他,看他會如何。

只可惜後來她長大了,他們再不曾一塊聽過戲。

一個晃神,戲已經罷場。

謝柔嘉聽着臺上咿咿呀呀,溫柔纏綿的唱腔,頭一回覺得,即便是有衛昭在身旁,她仍會孤獨。

那種孤獨,已經浸入骨髓。

她試圖用一出戲來短暫的治愈自己的孤獨。只可惜,直到戲散場,也不曾治好。

兩人自梨園出來時,已經月上中天。

秋夜裏天冷,秋風蕭瑟,吹亂了謝柔嘉的頭發。

衛昭将早就備好的氅衣披到她身上,提議,“咱們去桂花巷的孫老伯處吃鍋子。”

桂花巷就在梨園前頭的一條巷子裏,從前她每回從戲園子裏出來,總要去吃。

謝柔嘉應了一聲“好”。

兩人朝着西邊而去,誰也沒有在意仍舊站在街對面的男人。

他死死地盯着那兩個人離去,一對含情眼裏像是碎了冰在裏頭。

一旁的錦書觑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公子已經在這兒站了一晚上,不如回去罷。”

直到那兩個人消失在街角,他才收回視線,将手裏怎麽都捂不熱的栗子丢給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入了馬車。

回到敬亭軒後,他坐在院子裏那棵海棠樹對着滿園子的花燈發呆。

錦書忍不住勸:“也許,公主她只是一時還生氣,等過些日子就好了。”

幾乎一晚上都不曾說過話的男人啞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也該和離?三年前我叫她在衆人面前丢了臉。三年後,她又被逼着嫁給我,我明知她不情願,心裏想的那個人也不是我,可我還是娶了。結果到頭來,又害得她傷心。”

“可這一切都不是公子所想,”錦書反駁,“公子,從來都不曾對不起公主。只是,有時候,命運使然。”

“命運使然,”他輕“呵”一聲,“好一句命運使然。”

他從手腕上将那串三年都未曾離過身的手串取下來,輕輕摩挲着上頭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字。

【裴季澤你幾時來瞧我】

這回,他去晚了,她再也不肯要他。

*

桂花巷。

謝柔嘉與衛昭剛入小小的鋪子,衛昭便道:“柔柔先坐一會兒,我去如廁。”

謝柔嘉“嗯”了一聲,獨自尋了一個位置坐下。

她從前是這裏的常客,這裏的掌櫃孫伯雖是三年沒見她,可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他一邊将熱騰騰的羊鍋子擱在桌上,一邊笑道:“你倒是好久不曾與那個笑起來特別好看的郎君一塊來了。從前每一年這一日,你都會同他來。”

謝柔嘉楞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今日,是她與裴季澤認識的日子。

每一年這個時候,他都會帶她出來聽戲吃鍋子。

怪不得他執意要同她今日來聽戲。

她忘了。

羊鍋子不斷地沸騰,氤氲的熱氣兒模糊了眼睛。

忘了好,忘了也好。

忘了,她才能重新開始。

衛昭這時回來,見她眼眶泛紅,問:“怎麽了?”

她連忙揉揉眼睛,“今日的辣子太辣了。”

衛昭瞥了一眼她只擱了豆瓣醬的碗,手摸摸她的頭,笑,“是嗎?那少吃些。”

她“嗯”了一聲,笑,“好。”

兩人用完鍋子已經很晚,衛昭問:“今夜,你要去哪兒?”

她道:“我回公主府。”

他抿了抿唇,問:“你不回家?”

她笑,“我的家如今就在公主府。”

衛昭沒再多說什麽,将她送到公主府,目送她入了角門才肯離去。

守夜的女使見她回來,忙提着燈籠将她迎回院子。

才跨入院門,謝柔嘉一眼就瞧見院子裏海棠樹下站着的一襲緋袍,容顏似玉的美貌少年。

月下的少年正側對着她,揚起臉望着天上的那抹月光不知在想些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謝柔嘉還以為是十七歲的裴季澤站在那兒。

正愣神,聽到動靜的少年已經走上前來向她見禮。

謝柔嘉問:“怎這麽晚還不睡?”

他認真道:“公主說要來瞧我,我等了三日,公主都沒來。”

謝柔嘉一時愣住。

她不過随口一說而已。

不過面對着這樣一個長相漂亮又真誠的少年,她十分好脾氣地道:“抱歉,我忘記了。”邊說邊由着侍女褪去靴子,入了屋子。

他亦跟着進去。

謝柔嘉回頭,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你怎還不去睡?”

微微紅了面頰的少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今晚想睡在這裏,可以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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