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你究竟是不是男人(修改)◎
謝柔嘉本以為裴季澤會拂袖離去。
畢竟這種事情, 但凡是個男人,都不會忍受。
誰知等了許久,他竟都不走。
酒意漸濃的謝柔嘉起了困意, 見他不走, 把手遞給魏呈, 叫他攙自己回去。
經過他身旁時,快将自己站成雕像的男人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她微微蹙眉,一臉的不耐煩,“驸馬究竟要做什麽?”
眉目若雪的美貌郎君冷睨了一眼魏呈, “下去。”
有些害怕的魏呈看向謝柔嘉。
謝柔嘉道:“先回房等我,我很快就會回去。”
聽了這話,原本一臉緊張的少年放下心了, “那我鋪好床等姐姐回來安寝。”
話音剛落, 水榭內本就不多的暖意驟降,裏頭的人皆低着頭,大氣兒也不敢出。
魏呈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向裴季澤斂衽行了一禮後便告退。
直到水榭內所有人都退出去, 謝柔嘉重新坐回榻上, 手撐着額頭, 打着哈欠, “驸馬究竟所為何來?”
一襲紫紅色朝袍的男人在她身旁坐下, 伸手摸摸她的額頭, 啞聲道:“身子才剛好, 怎又同他們吃酒?”
謝柔嘉不曾想他第一句話竟是說這個,愣了一下, 偏過臉去。
他突然捉住她的左手。
她欲抽回來, 他卻牢牢抓住不放。
謝柔嘉掙脫不得, 索性瞧瞧他要做什麽。
他拿帕子濕了溫熱的茶水,替她擦拭着她的手指與掌心。
那只手方才被魏呈捧在手心裏親吻過。
他并未用力,甚至動作很輕柔,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抹去魏呈留下的痕跡。
謝柔嘉眸光柔和地盯着他瞧了一會兒,說出來的話極其殘忍,“驸馬就算擦幹淨本宮的手又如何,難不成,還能将他留在本宮身上的痕跡擦去不成?”
不待他作聲,她反握住那只溫柔寬厚的手掌擱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微微上揚,柔聲道:“上一回,驸馬問本宮,可喜歡孩子,本宮其實撒謊了,本宮心中很喜歡小孩子。也許,過不了兩個月,驸馬要向本宮道喜。”
一直低垂眼睫的男人緩緩地擡起眼睫望着她,那對深不可測的含情眸裏映進她溫柔含笑的臉。
謝柔嘉伸出手,潔白的指尖順着他濃黑的眉,撫到他微涼的紅唇,眼波流轉,“其實仔細瞧瞧,驸馬這張臉還是好的,就是年紀大了些,有些乏味可陳,當真是可惜。”
他仍是沒作聲,喉結不斷地攢動,眼睛紅得厲害。
謝柔嘉見狀,收回手,緩緩道:“本宮這段日子陪驸馬演戲演得差不多,想來驸馬的江南之行必定會很順利。以後,本宮都不會再召見驸馬,希望以後驸馬也莫要來讨本宮的嫌,本宮這個人你是知曉的,看在阿家——裴夫人這段日子對本宮的照顧,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暫時也不會将小澤帶出府給旁人瞧見。”
頓了頓,又道:“對了,你那妾室膽大包天,竟然敢動本宮的貓,劃傷她的臉不過是小懲大戒。”
說完這句話,她自覺與他再無話可說,起身要走,卻被他擒住手腕。
醉意氤氲的少女盯着那只手瞧了好一會兒,眼尾微微上揚,嫣然一笑,“你為何這樣捉着我不放?小澤在屋裏都要等急了。”言罷,自他手裏抽回自己緋紅的衣袖,轉身就走,卻被他攔腰抱住。
他啞聲道:“我知曉她的臉不是柔柔所劃傷,我來,是想要求柔柔同我回家。”
被他困在懷裏的少女頓住,迷蒙的眼神望向外頭的夜色。
如今已是深秋,波光粼粼的湖面在燈光的照耀下像是騰起淡淡的霧氣。
過了好一會兒,她收回視線,轉過頭用難以置信的眸光望着面前容色若雪的男人,一臉譏諷,“裴季澤,你究竟還是不是個男人?你方才沒有聽見我同你說什麽嗎?還是說,你要等我與他生了孩子,請你吃了喜酒,你才肯相信,我并非非你不可,已經同其他的男人睡了!”
他不答,手越收越緊,像是恨不得要将她融入自己體內。
謝柔嘉掰了好一會兒也沒掰動,冷冷道:“其實本宮很是不明白,此處又沒人,你做這副情深意重的模樣給誰瞧?你哄了本宮一回又一回,本宮也甘願為驸馬利用。這一回,你還想要什麽?”
“我想要帶柔柔去江南,”嗓音愈發喑啞的男人在她耳邊道:“柔柔能不能假裝上我一回當,與我同去。”
“絕不可能!”她想也不想拒絕,“本宮除非瘋了,才會同你去江南。本宮都說了,本宮肚子裏指不定都——”
話音未落,身後的男人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低下頭将她未說完的話用唇舌堵回去。
謝柔嘉伸手去推,卻猶如蜉蝣撼樹。
像是發了瘋一樣的男人如同抱孩子一般将她抱起來大步向一旁的矮榻走去,直到将她擱在榻上,唇一直未離開她的唇。
直到她透不過氣來,他才舍得松開她的唇,空出一只手,用曳地的緋紅裙擺将榻上少女的兩只細白的手腕縛在榻上,企圖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她膚白,又極為嬌嫩,不過稍稍侍弄,雪白頸部與耳後便出現幾枚濕漉漉的紅痕。
兩人的力量實在太過于懸殊,受困于榻上的少女實在掙脫不得,嗤笑一聲,“本宮其實也不是不想寵幸驸馬,只可惜驸馬的身子實在令人作嘔,本宮着實有些為難……”
覆在她身上的男人頓時僵住。
謝柔嘉本以為他會像上回一樣惱羞成怒離去,誰知他只是頓了一下,像是生怕她再說出什麽紮心的話來,再次用唇舌将她的唇堵住。
像是瘋了一般的男人這一回不再止于親吻,隔着薄薄的衣物将她含入口中輕輕咬齧,粗粝的指腹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撫弄着她自己平日裏幾乎都不曾碰過的地方。
又羞又惱的少女眼裏沁出淚光,嗚咽出聲。
他卻變本加厲撫弄着她,直到弄濕了她的衣裳,才松開她的唇,捉住她柔軟的手擱在腹部那條猙獰的疤痕上,在她耳邊啞聲道:“即便是殿下再惡心微臣的身子,未和離前,微臣都是殿下的夫君。”邊說,邊捉着她的手下滑。
少女的指尖才觸碰到,吓得蜷起像是被灼傷的指尖,沁着淚光的眼睛一臉羞惱地望着眼前衣冠整齊的男人,“裴季澤你敢!”
眸光沉沉的男人盯着她的眼睛不答,牢牢地摁住她的手。
慌了神的少女忍不住哭了出來,大顆大顆的淚珠自她眼裏滾出來。
“別哭。”
瞧見她的眼淚,這會兒冷靜下來的男人立刻停下來,手忙腳亂地替她擦眼淚,“是我不好,柔柔別哭。”
終于空出手來的少女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帶着恨意的一巴掌瞬間在他潔白似玉的臉頰上留下五個手指印。
眼角還挂着淚的少女一臉厭惡地看着他,“想不到驸馬都這麽大年紀,竟然如此不懂得取悅女子,比着小澤真是差遠了!”
眼尾洇出一抹薄紅的男人喉結不斷地滾動,盯着她瞧了片刻,榻上的衾被将她微微顫粟的身子緊緊地包裹住,一把将她抱起來,大步朝她的院子走去。
謝柔嘉沒想到他如今連半點廉恥心都無了,威脅,“你若是膽敢這樣抱着本宮回去,本宮明日會叫全長安的人知曉本宮在府裏頭養了人!”
這一回,無論她說什麽,步伐矯健的男人都充耳不聞。
直到入院,面色陰沉的男人淡淡地掃了一眼正站在院中的魏呈,抱着斜柔嘉入了屋子。
面色發白的魏呈在門口待站片刻,失魂落魄地轉身離去。
屋裏。
裴季澤才将懷裏的少女擱在床上,将她塞進溫暖的衾被裏。
眼眶微紅的少女呵斥,“還不快滾!”
眼眶同樣泛紅的男人啞聲道:“微臣這兩日會家中等殿下。若是殿下膽敢再碰他一下,微臣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麽來。”言罷起身離去。
這會兒文鳶匆匆忙入內,望着眼前發絲淩亂,嘴唇被咬腫的少女,急問:“殿下如何?”
這個驸馬昨日還好好的,今日是瘋了不成!
謝柔嘉只覺得身子十分地不适,吩咐,“我要沐浴!”
文鳶忙将她攙扶到後頭沐浴的池子處。
才替她褪去衣裳,就瞧見身段玲珑的少女雪頸耳後以及肩頭都布滿吻痕。
文鳶一邊替她上藥,一邊忍不住埋怨,“驸馬怎如此不懂得憐香惜玉,将公主傷成這樣!”
謝柔嘉瞧見那些痕跡,就想到昨晚在水榭的屈辱,冷冷道:“吩咐下去,以後都不許他入府!”
他如今簡直就是個瘋子!
*
裴家。
裴季澤剛到敬亭軒門口,錦墨便迎上前來,低聲道:“公子,大人此刻正在春晖堂等您。”
裴季澤微微蹙眉,“可有說何事?”
錦墨也不知,“大人面色不大好看。”
裴季澤沉默片刻,朝着春晖堂大步走去。
剛入院中,他就瞧見自己的父親負手立在廊庑下徘徊,一見到他回來,還未說話,面色就先沉了三分。
裴季澤大步上前,垂首斂衽,“父親尋兒子可是有事?”
此刻已是深夜,廊庑下懸着幾盞紅燈籠。
橘黃色的暖光打在他身上,将他左臉頰上浮出的指痕照得清清楚楚。
盡管裴濱一向不大理事,可瞧見自己的兒子被打,心裏始終不痛快,眉頭緊蹙,“你去見公主了?”
天底下能讓他心甘情願挨這個打的,除了那個金枝玉葉,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想來定是因為那伎子之事,與公主徹底鬧僵。
他自幼乖巧懂事,可偏偏在公主這件事上執拗偏執。
其實他就不明白了,那樣一個驕縱任性的公主,自己的兒子究竟喜歡她什麽。
裴季澤應了聲“是”。
果然如此。
裴濱輕嘆一口氣,“既然如此,陛下的目的也已經達成,你就與她和離吧。”
一向寡言的男人聞言,猛地擡起頭來,緊緊盯着自己的父親,“兒子既然決定與他成婚,就從未想過和離。”
裴濱聞言,一臉震驚地望着他,“你知不知她有可能是你叔父——”
“那又如何!”
并不想聽到那兩個字的男人頭一回出言頂撞自己的父親,“她已經是兒子的妻子,只要兒子不說,她就永遠不會知曉。”頓了頓,又道:“更何況皇後許兒子娶她,父親的猜測未必就是真的,只要叔父醒來,一切自會真相大白。”
“你瘋了不成!裴濱沒鵝裙以污而耳期無兒把以想到他心裏竟然藏着那樣的心思,怒不可遏,“那是皇後當時被人下藥,根本不知曉事情全貌!”
當年帝後不和,皇後曾在庵堂住過一段時日。
後來皇後回宮後,不足八個月便誕下安樂公主。
聖人這些年一直懷疑自己的弟弟與皇後有染。
可這世上的事情偏偏造化弄人,自己的兒子對安樂公主一見傾心。
好在也因此打消天子疑慮。
可自從三年前自己的兒子在公主的及笄禮上拒婚。
至今,他仍不肯說出拒婚的理由。可裴濱猜測,必定是與公主身世有關。
此舉徹底惹怒天子。
本就在天子心底埋了十幾年的疑心種子迅速地發芽生根,最後長成參天大樹。
後來更是借着江氏一族的手問罪于裴家。
天子的疑心就像是懸在裴家全族脖頸上的一把刀。
唯有上尚公主才能解其此局。
即便如此,自己的弟弟依舊沒能逃過一劫,臨出長安前,被天子賜毒酒,眼下生死未蔔。
有些話說出來,便是毀皇後聲譽。
并不想提及當年之事的裴濱語重心長,“你與她終是有緣無分,不如就此作罷。”
“有無緣分,兒子說了算,”裴季澤眼神裏閃過一抹偏執的光,“總之這一回,兒子絕不會放手!”
*
公主府。
謝柔嘉幾乎一夜未眠。
翌日睜開眼睛時,外頭已經快要晌午。
她稍稍動彈,頓覺身上酸痛不已。
文鳶又又重新替她上了藥,她才稍稍覺得好些。
用早飯時,她想起魏呈,“他人呢?”
文鳶低聲道:“魏公子今日一直待在屋子裏,心情瞧着不大好。”
謝柔嘉沉默片刻,道:“叫人請他過來。”
文鳶忙吩咐婢女去請。
片刻的功夫,魏呈過來。
昨日還十分乖巧的少年,今日神色郁郁。
謝柔嘉柔聲道:“今日天氣不錯,不如我帶你出去走走。”
魏呈沉默了好一會兒,并未問去哪兒,只是聽話地點頭。
兩人用完早飯後,謝柔嘉吩咐人備馬車出府。
文鳶見她真要同魏呈出門,遲疑,“公主這是要将魏公子公衆于世?”
謝柔嘉反問:“不能嗎?”
她昨日就同他說過,如果他敢抱她回去,她就讓全長安的人都知曉他做了烏龜。
是他不聽,那也怪不了她不念及舊情。
文鳶還欲再勸,魏呈已經扶着謝柔嘉上了馬車。
這一日,謝柔嘉帶着魏呈将長安城內幾個常去的幾個商鋪走了一遍。
但凡是魏呈多瞧上一眼的,她即刻買下來,引起無數人側目。
那些商鋪的掌櫃夥計大多都知曉謝柔嘉的身份,不出一日的功夫,幾乎整個長安都知曉安樂公主謝柔嘉與一魏公子舉止親密,疑似面首。
魏呈一路上憂心忡忡,可謝柔嘉卻絲毫不在乎。
兩人逛了一個下午,謝柔嘉有些累了,便帶着魏呈去常去的其香居茶館吃茶。
剛上二樓,謝柔嘉迎面撞上裴季澤與許鳳洲。
在外一貫冷靜支持的裴季澤的眸光落在魏呈身上,銳利地像是要殺人。
魏呈吓得不自覺地想要往後退,一只溫暖柔軟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
一旁的許鳳洲望着魏呈的臉,足足呆愣了半刻鐘方才收回視線,向謝柔嘉行禮問安。
一臉坦然地謝柔嘉看也未看裴季澤一眼,與許鳳洲寒暄兩句後,領着魏呈上樓。
與裴季澤插肩而過時,他一把攥住她的手。
謝柔嘉掙了兩下未掙脫,擡起眼睫,“放手。”
面色陰沉到極點的男人充耳不聞,反而将她的手攥得更緊。
許鳳洲瞥了魏呈,“不如我請這位公子下樓坐一坐,如何?”
面色蒼白的魏呈颔首,與他一塊下樓。
裴季澤拉着謝柔嘉入了方才的雅間。
才入內,他便将謝柔嘉抵在門上,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盯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謝柔嘉迎上他的眼睛,冷冷道:“你若再敢辱我,我即刻将他帶到宮裏去。裴季澤,你知曉我這個人說到做到。”
裴季澤緩緩松開她的手。
謝柔嘉伸手推開他要走,卻被他攔腰抱住。
身後的男人把緊緊抱着她,嗓音沙啞,“柔柔,別這麽對我,求你了。”
謝柔嘉用力掰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去。
剛下一樓,坐立難安的魏呈就迎上前來,神情有些緊張地望着她。
謝柔嘉瞥了一眼許鳳洲,擡手替他整理好衣領,笑,“這裏不好玩,我帶你去吃酒。”
魏呈瞥了一眼正站在樓梯上緊緊盯着自己的男人,最終點點頭,與她一同上了馬車。
站在二樓的男人望着兩人一同上了馬車,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許鳳洲想起那個與他有着幾分相似的少年,輕嘆一聲,“她啊,還真是打算要将你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本就是我不好,”他收回視線,“她不過是一時貪玩而已。”
許鳳洲聞言,目瞪口呆,“你難道這是中了她的邪不成?”
裴季澤不答,“我還有事,就先行告辭。”
*
馬車裏。
魏呈不斷觑向身旁面色冰冷的女子。
自從從茶樓出來之後,她便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魏呈想了許久,鼓起勇氣,“公主,很喜歡驸馬。”
謝柔嘉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何出此言?”
“感覺。”魏呈淡淡一笑,“其實,我能感覺得到,驸馬也很喜歡公主。”
謝柔嘉沒有作聲。
馬車這會兒停下。
車夫道:“公主,葵姐酒館到了。”
兩人一同下了馬車。
秋日裏冷,天黑得早,才不過傍晚,已經暮色四合,葵酒酒館外的那九盞紅燈籠皆已點亮,紅彤彤地,瞧着極為熱鬧喜慶,叫人瞧着心裏暖暖的。
葵酒的酒館生意一向極好,這會兒正是忙碌時,謝柔嘉一進去,就瞧見葵姐正穿梭在大堂,忙着招呼着客人。
見她來,連忙迎上前去,正欲說話,眸光落在一襲緋袍,眉目如畫的魏呈身上,頓時呆楞住。
不過她到底是個生意人,很快便醒過神來,笑,“謝公子倒是好久不來了。”
謝柔嘉笑,“有些忙。”
葵姐道:“蕭公子他們也在,謝公子是同他們一塊,還是?”
蕭承則竟然也在。
雖昨日不歡而散,可到底打小的情誼還在,她颔首,“領我過去瞧瞧。”
葵姐親自将他二人領到後院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的閣子裏。
才到門口,就聽到沈四郎他們說話的聲音,好似在送別蕭承則。
謝柔嘉這才想起來,再過幾日,蕭承則就要去赴任。
葵姐這時已經開門,閣子裏的人一瞧見謝柔嘉領着魏呈來了,立刻靜下來。
端坐在上首的紫袍美少年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起身向她見禮。
謝柔嘉認識他十幾年,這還是頭一回他在外人面前向她見禮,好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到底是生疏了。
謝柔嘉心底很是失落。
直到沈四郎招呼她入內,她才醒過神來,入了暖和的閣子,在蕭承則身旁坐下。
從前在她面前總是極乖的少年這回好像真生了她的氣,垂着眼睛不作聲。
謝柔嘉到底念及幼時情誼,十分不解,“你究竟在惱什麽?”
蕭承則擡起眼睫望着她,那對又乖又暖的眼睛看得她心裏直發慌。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笑了,朝她舉起酒杯,“我後日就要去上任,姐姐不祝我前程似錦?”
謝柔嘉放下心來,與他碰杯,由衷道:“若是去了不習慣,或是有什麽需要,你就寫信給我,我必定替你辦了。”
一向刻薄的少年聞言,眼神裏閃過一絲落寞,“姐姐總愛瞎承諾人,這個毛病不好,得改。”說完這句話,他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吃完這杯酒,一群人好似又回到從前,漸漸地熱鬧起來。
謝柔嘉酒量淺,吃了幾杯酒,頭就有些暈,起身到外頭吹風。
今日有月光,溶溶月色落入池塘裏,照得水面波光粼粼,總覺得裏頭真就藏了月亮。
謝柔嘉忍不住多瞧了幾眼,腳下一軟,整個人差點跌進池子裏,幸好有人一把将她抱住。
身後的懷抱很溫暖,散發着淡淡的薄荷香氣。
醉眼氤氲的少女擡起眼睛盯着眼前之人瞧了好一會兒,嫣然一笑,“原來是小澤啊。”
抱着她的男人身啞聲道:“是哪個小澤?”
她不答,主動踮起腳尖吻他。
可他竟然不肯。
有些惱怒的少女一步步緊逼,将他逼到牆角的一棵海棠樹下,再次踮起腳尖吻他。
避無可避的人欲推卻,她已經将自己的軟舌探入他口中,生澀笨拙地□□着他的舌尖。
原本十分抗拒的男人反客為主,扣住她的後腦勺,含住她的舌用力吮吻。
直到她喘不過氣來,他才舍得松開,摟緊懷中香軟的少女,在她耳邊問:“你吻的是哪個小澤?”
她仍是不答,伸出細軟的胳膊圈緊他的腰,伸手撫摸着他的臉頰,“小澤低下頭,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将自己的耳朵擱在她嘴旁。
少女呼出的熱氣猶如羽毛一樣輕輕搔弄着他的耳尖。
她在他耳邊輕聲道:“裴季澤他啊,不是個男人。”
他聞言,整個人僵住。
懷裏的少女輕聲道:“我困了,回府睡吧。”言罷搖搖晃晃地要走,被他一把扶住。
他将她扶入一間廂房,又服侍她吃了一些水。
直到她見她阖上眼睛,方出去。
直到聽到關門聲,原本已經阖上眼睛的少女用力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背過身沉沉睡去。
*
裴季澤自房裏出來時,瞧見葵姐正站在不遠處的海棠樹下。
他走上前道:“多謝。”
她笑,“是我要多謝裴驸馬才是。”
裴季澤瞥了一眼屋子,道:“今夜勞煩你幫着照顧一二。”
葵姐颔首應下,将他送出去。
經過池塘時,魏呈呆呆地望着眼前一襲緋袍,容顏若玉的美貌郎君。
清冷疏離的男人道:“某有話同魏先生講,勞煩魏先生随某來。”
心裏有些害怕的魏呈想了想,仍是跟了上去。
兩人入了一間屋子。
待坐定,忐忑難安的魏呈正欲說話,就見他的随侍自袖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紙擱在他面前。
是魏呈的賣身契。
魏呈頓時面色煞白。
*
謝柔嘉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魏呈守在她身旁。
她怔了一下,問:“你守了我一夜?”
魏呈擠出一抹笑意,“姐姐,咱們回家吧。”
謝柔嘉揉揉眉心,“好。”
一路上,謝柔嘉見魏呈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問:“怎麽了?可是我昨夜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魏呈搖頭,“并無。”
有些困頓的謝柔嘉沒再說話。
兩刻鐘的功夫,馬車在清然居門口停下。
謝柔嘉才下馬車,就見文鳶正在院門口徘徊。一見到她,立刻迎上前,急道:“公主,太子殿下出事了!”
謝柔嘉頓時驚得困意全無。
*
“公主,您先別急,未必就那樣嚴重!”
馬車裏,文鳶望着面色發白的主子,不停地安慰,“殿下本就監國,不過是私下宴請大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興許只是聖人與太子殿下起了幾句争執而已。”
謝柔嘉沉默不語。
若是擱在從前,太子哥哥監國,與一些大臣私底下來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如今聖人重新掌權,太子哥哥與臣子們私下來往過密,就會有涉嫌謀奪皇位的嫌隙。
她一時又想起裴季澤臨走前所說的話。
他那樣篤定自己會去找他。
她沉吟片刻,問文鳶,“小呈脫籍的事情可辦好?”
文鳶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這麽件無關緊要之事,微微蹙眉,“原本問題不是太大,無非是讨回他的賣身契即可。可是蕭世子說魏公子的賣身契被蕭侯爺拿了去。”
蕭侯爺好端端地怎會拿一個琴師的賣身契?
謝柔嘉問:“蕭承則可還說起了別的事?”
“好像提起驸馬,說叫公主防着他些。”文鳶觑着她的神色,“對了,聽說,蕭世子與沈伯爵家的四小姐訂婚了,驸馬在裏頭也出了些力。”
謝柔嘉越聽心越驚。
裴季澤從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之人,眼下插手蕭承則與沈家小姐的婚事,定是知曉是蕭承則往她府上送人之事。
他那個人看似溫和,可做起事情,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打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
這也是為何太子哥哥那麽器重他的原因。
謝柔嘉一時又想起他外放江南之事,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望向窗外噪雜的街道,“怎還未到?”
文鳶忙道:“快了,您別急,太子殿下已經監國多年,說句大不敬的話,在諸多人心裏,他早已經大胤真正的主子,絕不會有事!”
“就是這樣才可怕!”謝柔嘉眉尖微蹙,“連你都這樣想,更何況是父親!”
太子哥哥一心為國,許多事情上都不順着他的意。
年輕時高高在上的君王認為萬事都在掌握之中,是以即便是争吵,也不認為自己的兒子能翻出自家的手掌心。
可是如今這頭猛虎老了,他會擔心哥哥這頭正當壯年的虎不但會取而代之,還會傷害他洞穴裏頭那兩只幼虎。
“文鳶,”面色逐漸沉靜的少女靠着冰涼的車壁,“一個人老了,會更加想要緊緊抓住自己迅速流失的東西。他抓不住時間,只能牢牢地将權力抓在掌心裏!”
尤其是這頭老了的虎王,當年還是從別人手中奪來的權勢,會更懂得如何以防萬一。
文鳶知曉她平日裏雖不理會這些政事,可因為自幼生長在這種權力鬥争的環境中,對這些事情格外的敏感,一時也有些後怕。
兩刻鐘後,馬車終于入宮。
謝柔嘉并未先去見皇後,而是直接去見了聖人。
聖人剛剛用完早膳,像是知曉她會來,問:“可用了早膳?”
不待謝柔嘉說話,他忙命人去禦膳所拿些茶點來。
盡管這些日子他時常叫人給她送東西。
或是紙鳶,或是一些精致的玩具,甚至偶爾竟然還有吃食。
已經被冷待了十幾年的少女并不适應這突如其來的慈愛。
像是裝出來的。
她定了定心神,才要說太子哥哥的事兒,就被他不耐煩打斷。
他道:“為父打算任命驸馬為江南道禦史,柔嘉覺得好不好?”
謝柔嘉提了一路的心當場沉入谷底。
他不僅勒令太子哥哥回東宮閉門思過,還将太子哥哥的賓客外放到江南道做禦史。
他這是明晃晃地告知朝臣,即便是太子,只要沒登上皇位,這天下仍握在他手裏,他讓誰做儲君,誰就能做儲君。
誰向他投誠,他便許以高官厚祿。
卻不曾想,裴季澤做了這一人。
接下來自己的父親說什麽,謝柔嘉一句話也未聽進去,自紫宸殿裏出來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直到聽到文鳶叫自己,才回過神來。
她想了想,道:“去瞧瞧我阿娘。”
東宮被勒令閉門思過,頭疾發作的皇後一夜未睡。
趙姑姑正在勸她用藥,可皇後根本沒有心情用藥。
趙姑姑正不知如何是好,聽到外頭的侍女說是公主來了,忙去将人請進來。
謝柔嘉待瞧見皇後的模樣,頓時心如刀絞。
一向愛美 ,保養得宜的女子此刻眼下一圈烏青,眼角新增了幾條細紋。
沒想到不過一夜之間阿娘竟憔悴如斯。
一旁的趙姑姑抹眼淚,“小姐就是不肯用藥,公主您勸着些。”
謝柔嘉自她手中接過藥,哽咽,“阿娘不肯用藥,難道太子哥哥就能出來嗎?阿娘若是病了,太子哥哥豈不是更擔心?”
這話趙姑姑勸了一早上都沒用,可此刻聽着自己的女兒說,心裏又有了幾分安慰,聽話地将藥吃了。
用完藥,謝柔嘉服侍她吃了茶,道:“頭可還疼得厲害?”
皇後道:“上回阿澤送的藥極好,并不如何疼,我就是心裏急得慌。”頓了頓,又問:“你來了,阿澤可知曉?”
提及裴季澤,謝柔嘉的一顆心更加寒涼。
皇後瞧着她的神情,問:“你們又吵架了?”
“并未,”謝柔嘉擠出一抹笑,“我們現在極好。”
皇後放下心來,道:“你不必擔心我,阿娘只希望你同阿澤過得好。”
謝柔嘉不想再讨論這個,轉移話題,“太子哥哥勒令閉門思過,可與貴妃有關?”
提及這個,皇後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厭惡之情,“不是她還有誰!那個賤婢以為将你哥哥拉下來就能扶持她的兒子為儲,憑她,也配!”
謝柔嘉安慰,“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阿娘放心,太子哥哥定會安然無恙。大胤,絕不會出現第二個儲君!”
皇後知曉自己的女兒除卻在感情上糊塗些,在這些大事上,思慮深遠,不輸朝堂之上的男子,心底得到安慰,“阿娘知曉,他想要廢儲,沒那麽容易!”
謝柔嘉心底卻泛起一陣陣苦澀。
若是裴季澤倒戈,那可就說不定。
謝柔嘉這日一直在宮裏侍疾,直到次日傍晚皇後好些才告辭離去。
臨行前,皇後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道:“阿娘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同你哥哥都好好的。”
謝柔嘉知曉她是在暗指自己與裴季澤之事,笑,“阿娘,我醒得。”
從興慶宮出來時,謝柔嘉面上的笑意褪得幹幹淨淨。
她微眯着眼睛望着暗沉沉的天,身上寬大的緋紅衣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起風了。
今年的冬,怕是要比往年要寒涼得多。
文鳶問:“公主可要回府?”
謝柔嘉冷冷道:“本宮先去瞧瞧自己的驸馬。”
*
裴府。
敬亭軒。
謝柔嘉自皇宮出來後便來了這兒。
此刻已經暮色四合,敬亭軒內那一院子點亮的花燈顯得格外矚目。
院內的灑掃沒想到她會回來,一時愣住。
謝柔嘉冷冷問:“驸馬現下何處?”
灑掃忙道:“正在春晖堂與人議事。”
謝柔嘉立刻朝春晖堂去。
行至書房門口,守在那兒的錦書見是她,亦是楞了一下,忙上前向她見禮。
謝柔嘉冷冷問:“驸馬可在裏頭?”
話音剛落,裏頭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請殿下進來。”
作者有話說:
推薦基友文:《蠻蠻》
文案:尾雲國公主年十六,星眸月腰,如春半桃花,絕代之麗。
公主不遠千裏從尾雲來長安和親,嫁的是鎮國骠騎大将軍陸象行。
人人都說,公主與大将軍的姻緣,是天作之合。
可,新婚當夜夫婿抛下獨守空全年無休更新騰,訊群好期陸六吳靈吧爸而伍房的她遠走北肅州,整整五百日。初見,他便冷淡地對她提了和離。
婚後,陸象行處處冷落她,敵視她。
她試圖舉案齊眉,被他不耐摔盞;
她盡心小意侍奉,被他暗指另有圖謀;
甚至她遭受旁人嘲諷,他也不過冷眼旁觀。
以為他這塊堅冰終有所融化,卻得知,原來他有個早死的白月光,正是死在尾雲士兵屠刀之下。
他恨她,也把她當作白月光的替身。
于是蠻蠻逃了,臨走前,悄悄向他借了一個戰神的種。
*
大将軍率領千軍萬馬,一生戰無不勝,沒有守不了的疆土,沒有拿不下的城池。
戰場得意,情場亦如是。
直到那個總是淚眼濛濛,曼聲軟語喚着“夫君”,撒嬌要抱的尾雲公主,放了把火逃回尾雲國,一向冷硬疏離的大将軍,紅了眼,怒意勃勃地堵她到江邊。
結果只得她一紙和離書。
她走得決然,頭也沒回。
陸象行以為尾雲公主嬌氣怯弱,又愛他入骨着魔,片刻都離不得他,用不了多久,她自會乖乖同他回家。
後來,看着尾雲公主巧笑嫣然地對向她求婚的竹馬:“正好,我孩兒還缺一個爹,你看——”
“……?”
姓陸的還沒死!
陸象行氣得吐血。
他要出兵。大将軍這次只出一個人,把他的媳婦兒,搶回來。
閱讀指南:
1、嬌憨明媚樂天不愁異國小公主&不解風情武力爆棚野蠻大将軍,體型差
2、男主只喜歡女主,白月光也是女主。
3、狗血帶球跑,帶一點沙雕的追妻火葬場。女主沒嫁別人,sc,he不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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