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蜜瓜酸奶昔

第52章 蜜瓜酸奶昔

傍晚八九點,郊區開往城區的地鐵上乘客不多,明月鋒踏進車廂入眼是一排空座,他落座盡頭的位置,印寒坐在他身邊。明月鋒打個哈欠,身體後仰靠在座位和車廂牆壁的拐角,摸出手機,随手翻了翻消息,沒什麽需要注意的事情。

印寒問:“最近忙嗎?”

“忙,一堆事兒,還得兼顧複習。”明月鋒說,“你呢,忙嗎?”

“不算太忙。”印寒說,他單刀直入,詢問最關心的事,“你談對象了嗎?”

“哪兒有空談。”明月鋒說,“汪晨莉那一刀,捅得我現在看到女生就打怵。”

印寒抿唇,掩蓋不由自主的笑意,說:“我又養了一只貓。”

“哪兒來的?”明月鋒問。

“領養的。”他掏出手機,向明月鋒展示貓咪的照片。

“長得挺好看,叫什麽名字?”明月鋒問。

“沒取名,你覺得叫什麽好?”印寒說。

“這貓看起來也挺大了,起個新名字怕是不會搭理你。”明月鋒說。

“它平時也不搭理我。”印寒收起手機。

兩人陷入沉默,許久不見,竟有些生疏,沒什麽話題可聊。通常明月鋒不會冷場,他永遠能提起無數個新鮮話題,講有趣的故事,熱熱鬧鬧地聊天,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感到疲累。待在印寒身邊,與其他人迥然不同,印寒自帶安靜氣場,像一個玻璃罩子,明月鋒坐在他身邊,驟然卸下完美的保護殼,流露出真實的狀态。

其實明月鋒不太愛說話,他只是看起來活潑開朗。特別是成年後,懂得越多,講話越謹慎,明月鋒情商高,每句話在腦子裏轉三圈再說出去,格外費心費神。

“累了就睡會兒。”印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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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月鋒閉上眼睛,靠在印寒肩頭,眉頭舒展,肌肉松弛,陷入假寐。

地鐵轟轟隆隆駛向城區,印寒沉默地坐着,回顧之前幾乎斷絕聯系的一年多時光,他本滿心埋怨,猜疑對方把自己歸為普通朋友行列,像之前那些舊朋友一樣,被明月鋒丢入時間的長河漸行漸遠。可剛一見面,印寒心中積累的重重怨怼煙消雲散,他只想要地鐵開得再慢一點,要明月鋒多休息一會兒。

“還有幾站?”明月鋒迷蒙的聲音響起。

“兩站。”印寒說。

“哦。”明月鋒應道,粗硬的發茬蹭了蹭印寒的脖頸,“我覺得你的貓,像個打領結的紳士。”

“它是母貓。”印寒說。

“那就是打領結的T。”明月鋒在中傳見多了男同女同,專業名詞手到擒來,“上學期我們社團聚會去gaybar,我差點被他們賣掉。”

印寒将攥緊的拳頭揣進口袋,不動聲色地問:“為什麽去gaybar聚會?”

“有個學長跟我表白。”明月鋒說,“吓我一跳。”他拍拍胸口,“我想着出來玩嘛,大家放開一點,誰知道他‘咣當’坐我懷裏了。”

“然後呢?”印寒問。

“我能慣着他?我反手給他摁地上,想揍他,又怕他爽到。”明月鋒說,“可惜你不在,不然你就能幫我揍他。”

地鐵到站,開門鈴響起,明月鋒自然而然地拉起印寒的手腕走出車廂,他過分放松,像回到了天真爛漫的小時候,甚至輕輕晃了晃手臂,說:“我記得,以前我能托着你的胳肢窩把你抱起來。”

印寒貪戀地盯着兩人相貼的一小塊兒皮膚,他說:“現在我可以把你抱起來了。”

“你不僅能抱起來,你還能把我舉起來。”明月鋒嫉妒地錘一下印寒硬邦邦的手臂肌肉,“你明天有課嗎?”

“下午有兩節課。”印寒說,問出心中徘徊許久的問題,“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考察服裝廠嗎?”

“流水線有什麽好看的。”明月鋒第一反應是拒絕,輕松的姿态迅速收攏,精明重現,重新披上一層厚重的殼,“夏天悶熱,廠房比空調房差遠了。”

“既然是法律顧問,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的生意。”印寒說。

明月鋒梗住,印寒的借口總是這麽無懈可擊,他想反駁都找不到裂隙,不得不點頭同意:“好吧,考察挺無聊的,你別嫌煩。”

“學習也很無聊。”印寒說,“我不會拖你後腿。”

“拖後腿倒不至于。”明月鋒的生意僅有個初步的輪廓,印寒的北大學歷堪稱超強背書,要不是礙于自己見不得光的小心思,站在商人的角度,他巴不得印寒加入。

明月鋒的房子距離地鐵站六百米,十分鐘步行,路過小區門口的水果攤,明月鋒買了半個哈密瓜、兩盒酸奶,說:“回家做蜜瓜酸奶昔。”

“咱們小時候經常去的酸奶店關門了。”印寒說,“轉讓給了另一個老板開炸串店。”

“炸串好吃嗎?”明月鋒問。

“一般。”印寒說,柔軟的卷發垂落額角,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出幾分落寞輕愁,“感覺小時候的許多東西,随着時間推移逐漸消失。”

“寒寒像個詩人呢。”明月鋒笑,他擡起手,拍拍印寒的發頂,将蓬松的卷發拍得像鳥窩,“沒關系,你記得不就好了。”

印寒看着明月鋒,烏黑的瞳仁透不進一點光,卻不再如一口枯井,像是附着一層毛絨絨的黑色苔藓,他問:“我們的友誼會一直在嗎?”

“當然。”明月鋒說,他晃晃手裏提着的酸奶罐,“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懂吧,也許有一天,你突然想做某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或者遇見一個有趣的人。”他拉開單元門,走廊中的聲控燈亮起,他踩着臺階上樓,“離別總是猝不及防,又有跡可循。”

印寒聽懂了明月鋒的言外之意,他當做聽不懂,跟在對方身後,一步步靠近。他跨了兩級臺階,自己的影子與明月鋒的影子重疊、分開、重疊,他說:“我不懂這些。”

明月鋒站定在家門口,掏出鑰匙,無奈地嘆氣:“不懂就算了。”他打開門,把酸奶放在玄關旁邊的鞋櫃上,彎腰換上拖鞋。

印寒沒急着進入,他站在門口,環顧整個房間。裝修一如兩年前簡單,沒有添置什麽新東西,白牆白瓷磚,米白色窗簾、淺棕布藝沙發。他低頭,鞋櫃裏放着兩雙拖鞋,一雙是他兩年前穿過的。

“能住就行,不想再折騰裝修了。”明月鋒說,他提着哈密瓜和酸奶“啪嗒啪嗒”踏進廚房,“WiFi密碼還是之前那個,你自己連。”

印寒換上拖鞋,去衛生間洗手,然後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切瓜的明月鋒說:“我跟媽媽學了做飯。”

“這麽賢惠。”明月鋒把蜜瓜切成小塊,放進玻璃碗,“明兒早上給我做早餐。”

“好。”印寒打開酸奶罐的塑料蓋子,烏黑的眼珠盯着明月鋒的一舉一動,“你得多嘗嘗我的手藝。”

“太麻煩你了。”明月鋒把酸奶倒進玻璃碗,“我經常在外面吃,你看我這冰箱,比兜幹淨。”

饒是印寒是個傻子也看得出明月鋒的刻意疏遠,他從明月鋒手裏搶過玻璃碗端進客廳,氣悶地說:“你別說話了,煩人。”

“?”明月鋒莫名其妙地看着鬧別扭的印寒,少有人嫌他煩,難不成小夥伴被柳美郴同化了?

印寒抱着碗,坐在沙發上,用勺子把酸奶和蜜瓜攪勻。明月鋒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笑呵呵地問:“你和柳美郴有聯系嗎?”

“她來找過我兩次。”印寒說。

“然後呢?”明月鋒拿起一個抱枕摟在懷裏,興致勃勃地八卦。

印寒瞧他一眼,心裏念着被反複推開的仇,冷笑一聲,說:“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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