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星辰大海

第53章 星辰大海

明月鋒捏着勺子,伸手去挖玻璃碗中的蜜瓜塊,嘴裏念叨:“不說就不說。”

印寒淡定地喝奶昔,并沒有為明月鋒的不追問感到失望,他像一個老神在在的漁翁,垂下一顆誘餌,等着肥美漂亮的錦鯉上鈎。

牆上挂鐘的時針指向十一點,明月鋒頂着擦拭半幹的頭發走出盥洗室,身穿米白色棉麻布料的上衣和短褲,看起來像下地幹活的瓜農。他走進主卧,靠在床頭玩手機,賴祥雲和設計師們發來許多微信消息,他逐條回複,不知不覺,時針走到十二點。

印寒抱着被子站在床邊,明月鋒擡眼與他對視,警惕地問:“幹嘛?”

印寒默不作聲地将夏涼被放在床上。

明月鋒擡起腿,踩在印寒的胯骨,将他往外推:“你睡客卧。”

“為什麽?”印寒問。

“我們已經長大了,不能擠在同一張床上。”明月鋒說。

“客卧是給客人睡的。”印寒理直氣壯,“我不是客人。”他握住明月鋒的腳踝,轉身坐在床邊,手掌暧昧地游走,落在明月鋒的大腿上。

“耍流氓是吧。”明月鋒踢開印寒的手,盤腿坐直,扯過薄被蓋在膝頭,“上床可以,一個條件。”

“什麽?”印寒問。

“柳美郴找你幹嘛?”明月鋒好奇得抓心撓肺,恨不得抓住印寒的肩膀晃出八卦。

印寒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他慢騰騰地挪到床鋪另一邊,展開夏涼被,拍拍乳膠枕,靠在床頭,與眼巴巴的明月鋒對視,說:“她找我吃飯。”

“然後呢?”明月鋒真服了印寒這推一下動一下算盤珠子似的問答方式,他惱怒地錘床板,“你說不說,不說滾。”

“那我走了。”印寒坐起身,還沒站起來,就被明月鋒一把拽倒在床上,他悶悶地笑,笑聲愈大,挨了明月鋒幾記不輕不重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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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寒笑得直咳嗽,他說:“大一上學期她找我吃飯,說是懷念實驗中學,聯絡聯絡感情。我請她吃的粵菜,她說高數太難學了之類的,我推薦給她幾本書。”

“第二次找我是大二下學期,她帶了個男的,說是她男朋友。”印寒擡起手,比了個高度,“那個男的特別瘦,大概到我耳朵這麽高,戴眼鏡。”

“這是什麽操作。”明月鋒托着下巴,手肘搭在膝蓋上,深思片刻,“大概是向你宣布【我不喜歡你了!】這意思?”

“不知道。”印寒說,他抱着被子,躺回明月鋒身邊。

兩米的床比明月鋒之前一米五的小床寬敞得多,印寒平躺着,動動手腳,腦袋刻意偏向明月鋒的一邊。

“還有別的八卦嗎?”明月鋒問,“我聽說韓琪國和王石磊談了。”

“我不如你消息靈通。”印寒說,他身邊沒有明月鋒陪着,便兩耳不聞窗外事,徹底斷絕社交,每天家和教室兩點一線,偶爾岔道去圖書館,別說八卦,大學兩年他連班裏同學都沒認全。

“哎,好吧。”明月鋒揉揉印寒的卷毛,眼中流露少許憐愛,“柳美郴沒當着你的面秀恩愛嗎?”

“第二次我沒答應吃飯。”印寒說,“我覺得她莫名其妙。”

“真可惜我不在旁邊。”明月鋒說。

“那你以後要跟我多聯系。”印寒趁機給自己撈好處,“許多同學在海澱,你可以經常組織一些聚會。”

“你不是不喜歡參加聚會嗎?”明月鋒明知故問。

“是的。”印寒承認,“但你只和我待在一塊兒,會很無聊。”

一記直球沉默明月鋒許久,他能下狠心無視印寒拐彎抹角的暗示,将懵懂的心動扼殺于萌芽間,卻不得不為印寒的真心剖白動容。印寒有輕微的人格障礙,道德意識淡薄,注重自我感受,缺乏同理心,有極高的智商和模仿能力,雖然做不到像明月鋒一樣如魚得水的社交,但也以獨特的方式,博得一隅安寧。

這樣的人,卻在極力理解明月鋒的需求,竭力為他創造一個舒适且具備吸引力的環境,其中委屈與真誠,令明月鋒倍感愧疚。

“誰說無聊了。”明月鋒說,“之前太忙,以後我會擠時間找你玩的。”

“真的?”印寒問。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明月鋒說。

“你一直騙我。”印寒平靜地指責。

明月鋒心虛地閉上嘴巴,轉過身,背對印寒,閉眼睡覺。

逃避可恥但有用。

印寒未追究明月鋒的鴕鳥行為,他打定主意徐徐圖之,自然不會操之過急把獵物吓跑。

之後的一年,日子祥和又充滿激情,明月鋒注冊服裝品牌“霧哀”,成立服裝設計工作室,并在望京SOHO租了一排工位供設計師辦公。大三課程松散,留給明月鋒大塊的時間去拜訪考察、研究市場、運營公司。年輕的創業者幹勁兒滿滿,996、007不在話下,賴祥雲比不得明月鋒興奮,為分擔任務,他發動人脈又拉幾個開服裝廠的老板入夥,沉迷“賴總”的頭銜。

明月鋒的課業成績進步飛快,結合實踐,他的傳播學理論直升專業第一。這帶給他靈感,創業的同時兼顧為畢業論文取材,一舉兩得。目前商标和公司已就位,五個兼職設計師,三個兼職模特,一個新鮮出爐的網店,和一批新衣打樣。明月鋒制定了兩種品牌傳播策略,無論哪一種,都需要物料支持——吸睛的照片和視頻。

照片風格的把控,是“霧哀”定調的關鍵。“霧哀”定位中高端女裝,主打文藝風格,照片不能拍的太高冷,亦不能廉價,明月鋒四處托關系尋找合适的攝影師,看了幾個作品集,都不滿意。

“要一種感覺,你懂吧。”明月鋒比比劃劃,“我想的是森林和溪水的感覺,那種富氧感。”

“……你說點我能聽懂的。”賴祥雲被他折磨得沒辦法,雙手抱頭蹲在地上,“救命。”

“明老板的審美我是認可的。”設計師黎曉敏幸災樂禍地笑,設計初稿時期,她被明月鋒折騰得要死要活,現在看明月鋒磋磨別人,通體舒暢。

明月鋒繼承了父母的優秀審美,選修美學課和藝術史,結合傳播學和工藝限制,強壓設計師們将腦子裏的幻想落成可執行的圖紙,将一衆設計師折騰得嗷嗷叫。但明月鋒講得實在有道理,設計師們雖抱怨,但也老老實實修改,蛻去一身輕飄孤傲的學生氣,更為腳踏實地。

設計圖到打樣,流程走完一大半,明月鋒并不希望在最後沖刺的階段出錯,遍尋人脈,他想起還有一個人可以求助——印誠久。

二零一四年,《英國律師雜志》發布《紅圈中的律師事務所》一文,提出“紅圈所”的概念,其後,延伸出紅圈所、精品所、和普通所的律所層級。印誠久的律所被劃分在精品所的範疇,旗下律師一百五十餘人,年創收過十億,印誠久也實打實邁入富裕階層。

“印叔叔。”明月鋒捏着手機,站在望京SOHO的落地窗前,神情忐忑,“您現在忙嗎?”

“不忙,聽寒寒說,你最近在創業?”印誠久溫和的聲音傳來,“好事啊,像你爸,能折騰。”

“一點小生意。”明月鋒不好意思地笑,長輩誇獎下的他有些不知所措,“我想問問,您認不認識比較有名的攝影師,藝術家之類的。”

“你要做什麽啊?”印誠久問。

“服裝打樣出來了,我想約攝影師為模特拍些照片。”明月鋒說,“我之前聯系過八個攝影師,拍出來的照片都不太滿意。”

“宣傳用的照片?”印誠久沉吟片刻,“我認識一個做宣傳的工作室,把聯系方式發給你?”

“太好了,謝謝叔叔。”明月鋒握拳。

“小事情,你暑假回家嗎?”印誠久問。

“回去住兩天,然後去工廠。”明月鋒說,“想吃您做的排骨。”

“我下周出差,下下周末在家。”印誠久說,“回來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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