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今夜好夢

第79章 今夜好夢

印寒炖了兩個雪梨,用湯勺舀進碗裏,敲敲明月鋒的門。

“進。”明月鋒靠在床頭玩手機,其實也沒什麽可看的,但他就是止不住翻閱熱搜新聞的手。

“給。”印寒遞給明月鋒一碗梨湯,目光掃過對方手機屏幕裏的微博頁面,說,“別看了。”

“嗯。”明月鋒盤腿坐起來,端起瓷碗,一勺勺往嘴巴裏填甜滋滋的梨肉。蜂蜜和枸杞熬煮的一整個圓梨,用勺子邊緣輕易挖下一塊,軟糯清甜,口感極佳,明月鋒煩躁的心緒逐漸平緩,他說:“這件事過去之後,我想把霧哀賣掉。”

“休息一陣子也好。”印寒坐在明月鋒身邊,低頭吃梨。

明月鋒說:“今天別走了,陪我休息。”他罕見地表露軟弱,像是重壓之下破罐子破摔的難過。

印寒吃完雪梨,收起瓷碗去廚房刷洗幹淨,洗澡換衣上床,靠牆躺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月鋒,肉眼可見的歡喜。

明月鋒關掉頂燈,仰面躺下,呼吸均勻,他睡相極好,能保持一整晚不動彈。心事重重之下,往日質量過硬的睡眠,今晚也變得飄忽不定,明月鋒雙眼輕阖,仿佛躺在淺淺流動的溪水中,陽光透過清澈的水面照在他臉上,一大群錦鯉逍遙自在地游過身旁。他浮起來,腳下是滑膩冰涼的鵝卵石,眼前是川流不息的公路。以他的身體,分割兩個世界,腰以下是森林,腰以上是城市。

明月鋒看見印寒走過來,站定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親他一下,腳下生出繁茂的根系。印寒抱住他,手臂化為樹枝,将他緊緊纏繞,一只喜鵲飛過來,在印寒蓬松的卷發上做窩。

冷涼的月光照射入窗,察覺到明月鋒陷入淺眠,印寒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半撐起胳膊,支着頭觀察身邊小夥伴的情況。明月鋒全然放松,毫無防備,印寒湊過去,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明月鋒耳邊。淺粉的唇印在明月鋒額頭,接着向下,掠過鼻尖,停在唇角,印寒屏住呼吸,他似乎聽見腦海裏神經緊繃到近乎斷裂的聲音,低頭,克制而溫柔地吻住兩片薄厚适中的唇瓣。

心中的猛獸蟄伏了十幾年,于濃稠漆黑的夜色中,緩緩睜眼。印寒不敢貪多,舌尖舐過,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接着翻身躺平,咂摸那一點偷來的甜。接着他理直氣壯地摟住明月鋒的腰,将對方扒進懷裏,閉眼睡覺。

明月鋒不是沒有察覺,夢裏親吻的觸感太過真實,但印寒頭上頂着只嘎嘎大叫的喜鵲吸引了他的視線。他靠在樹幹上,仰望越長越高的印寒大樹,眨眼間,大樹消失不見,城市和森林也銷聲匿跡,明月鋒獨自飄蕩在無垠的宇宙中。他降落在光禿禿灰撲撲的月球上,眺望遮掩半個天幕的藍色水球。

整個夢像一個警告,又或是預兆,明月鋒醒來,深覺喘不上氣。印寒的手臂牢牢地勒在他腰腹間,腦袋也埋進他肩窩裏,導致明月鋒一睜眼,驚訝地深呼吸,鼻腔吸進一///根纖細的卷毛,被刺激得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大噴嚏:“阿秋!”

“印寒!”明月鋒惱怒地掙了掙身體,想要擺脫宛如牛皮糖一樣的發小,怪不得他夢見印寒變成大樹,這家夥都快鑲他身上了。

“喵。”聽到動靜的灰貓,站在門框旁探頭探腦,好奇地歪歪腦袋,觀察兩只手腳打結的人類。

“我去做飯。”印寒一個鯉魚打挺翻下床,小跑出卧室,背影猶見幾分歡悅。

明月鋒無奈地坐起身,因公司事務造成的煩悶被印寒折騰得忘卻些許,他拍拍床鋪,對灰貓說:“上來。”

灰貓縱身一躍,跳進明月鋒懷裏,仰起腦袋用濕漉漉的鼻頭蹭他的下巴。

印寒上午有課,明月鋒便獨自前往公司,海澱黃莊距離百子灣要穿過大半個北京城,乘坐大概一個多小時的地鐵,下車時明月鋒暗暗決定晚上回空置三年多位于崇文門的自家小屋。

公司前臺靜悄悄的,明月鋒推開玻璃門,直奔設計部。大開間裏來來往往的員工看到明月鋒,紛紛停下腳步,或驚異或好奇地目送他的背影。賴祥雲打開門,笑眯眯地走向明月鋒:“明老板,進屋談。”

“今天不找你。”明月鋒敲敲桌子,示意面前的設計師,“小吳、小齊,把你們電腦裏存儲的過程稿整理一份發我。”

兩位設計師雙雙看向賴祥雲,賴祥雲說:“看我做什麽,給明老板發一份。”

明月鋒察覺不對勁,他說:“不要耍滑頭,我知道公司裏有內鬼。”他盯着賴祥雲,試圖從對方僞裝的笑容中找出漏洞。

“明老板,這話說得有點過了啊。”賴祥雲說,“你負責的項目出現問題,誣陷打工仔多不合适。”

明月鋒手機嗡嗡作響,一共三條信息,前兩條是兩位設計師發來的草稿圖,後一條是翻雲公關的邢泱【明老板,三個橙子發布過程稿了。】

“這過程稿有用嗎,要不要市場部的同學幫忙用官方微博發聲明?”賴祥雲故作關心地問,笑容中的惡意不加掩飾,“明老板不要單打獨鬥嘛,咱們是一個團隊,合該相互照應。”

明月鋒冷哼一聲,環顧四周,近一百號員工悉數是陌生面孔,賴祥雲趕走了所有的初創員工,若非印寒堅守法務部,他明月鋒在國內業務線沒有一個親信。

“你知道你最可憐的是什麽嗎?”賴祥雲踱步到明月鋒身邊,小聲與他咬耳朵,“你最好的朋友,最希望你破産。”說完,他輕輕環抱一下明月鋒,像交情深厚的老朋友一樣攬着明月鋒的肩膀向門口走去,“發生這樣的事,大家心裏都不好受,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事情會解決的。”

明月鋒将賴祥雲的話歸結于挑撥離間,他絲毫沒有懷疑印寒的真心。印寒本不需要幫他照應國內業務,出于兄弟情誼,才堅持參與大大小小的會議,幫助明月鋒掌控公司發展情況。印寒希望他破産,為什麽?他和印寒是一家人,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反倒是賴祥雲的話沒頭沒腦,頗惹人發笑。

“你別忘了,我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明月鋒說,“這是我的公司。”

賴祥雲說:“公司聲譽一降再降,你覺得那些股東們不會嚷嚷着撤資?我手裏可沒有那麽多流動資金填窟窿。”他篤定明月鋒會讓步,畢竟三年前出讓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換取了六千萬注資,他不信明月鋒随手能拿出這麽龐大的資金回購股份。屆時股東撤資,明月鋒肯定要出讓手中的股份尋求買家,他認識的幾個熟人順勢低價購入,慢慢将明月鋒擠出主導位置。

明月鋒不想和賴祥雲打嘴仗,他拉開玻璃門,信步離去,脊背挺拔,姿态悠然,自帶一番灑脫自在。

随着三個橙子提前發布過程稿,輿論幾乎将霧哀釘在抄襲的恥辱柱上,甚至有好事者給米蘭初冬秀的承辦方寫信控訴霧哀抄襲。事态進一步擴大,三個橙子叫嚣着要求霧哀道歉,警方剛剛立案未有其他動作,邢泱打電話給明月鋒出主意:“要不咱就裝死,挺過這半個月再說,網民的記憶只有七秒。”

“也确實沒有別的辦法。”明月鋒找了一處綠化帶裏的長椅坐下,疲憊地揉捏鼻梁,“估計等會兒股東就打電話來催了。”

“怕什麽,他們才拿二十的股份。”邢泱心大得很,“扛不過就滾。”

“說得簡單,我去哪弄六千萬。”明月鋒說,“我再想想,你忙你的。”他挂斷電話,後仰身體,望着湛藍的天空和搖擺的枝杈,思緒放空,平心靜氣。

手機嗡嗡嗡地再次響起,明月鋒擡手将聽筒貼在耳邊:“喂?”

“明月。”印寒說,“別擔心,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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